在第一次看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孟彰都有些惊了。 这真的合理吗? 合理不合理,再去质疑都没有用处。他真切生活在这方天地里,这样的情况也是可以复制的普遍而不是特例,那对于这方天地来说,它就是合理的。 再一次,孟彰提醒自己,他生活在这方天地,须得对天地、对强者保持足够的敬畏。 前生的种种可以成为他的底蕴,却不该成为他的桎梏。 “到目前为止,灵田里的情况没有多大的变化,可能还是因为时间太短,具体的影响还没有出现,但郎主放心,我们必不会大意。而且……” “珏郎君早先就送来了浇灌田地用的泉眼,有这些滋养田地的泉眼在,什么影响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孟彰放下心来,“这便好。” 他随后又问道,“这里的田地足有数亩之大,只得你们这些人照看,人手可足够?” 刘石桥道,“够的,够的,除了我们这些人以外,还有纸仆、陶仆帮忙呢,哪儿会不够人手?郎主放心就是。” 孟彰点点头,脸色果真就更缓和了几分。 这刘石桥说的纸仆、陶仆也不是其他,正是阳世送来侍奉他们这些阴灵的各色纸人和陶俑。 “那便好。”孟彰道,“我对田间农事仅仅只是了解,更多的却是不甚了了,还请桥翁及诸位多多留心,待收成后我必有谢礼。” 刘石桥、刘三山等人尽都显出了几分喜色。 他们依附郎主,图的除了主家名望的震慑护持以外,不就是各种酬劳么?! “郎主放心,我们定会精心仔细,必不会叫这些田地空耗。” 孟彰笑着点头,又坐了一阵,便离去了。 自这些田亩开始,到各处庄园、山头、药田,孟彰只简单查看过,居然也已经耗去了整整一日的时间。 待到他将这些契纸重新锁起,他已经倦乏得都要直接睡过去了。 摇摇头,孟彰挥去伺候他洗漱的纸仆,招来了青萝。 “明日,你去前院问一问棕管家,看高祖什么时候得空,我好去拜见。” 青萝不多询问缘由,直接应声,又见孟彰没有更多的吩咐,便悄然退了下去。 入睡以前,孟彰因倦乏而混沌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虽然高祖他已经在留意了,但还是得要再跟他提一提,明明能够得到足够的保护却愣是不说不提,反将自己推入险境的,那就太蠢了…… 这样的蠢事,他才不干。 深沉的凉意不知从何处而来,缠缠绕绕地纠在他的身上…… 孟彰下意识地抖了抖身体。 他猛地睁开眼睛,拧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坐在马车车厢里。 只得他一个人,没有昨日陪着他一同返往阳世的孟梧。 他是在梦中。 孟彰很快做出了判断。 他想了想,掀开了马车车厢阻隔内外的帘布,帘外马匹仍在拉着车厢往前奔行,但车厢外也没有驾车的车夫。 马是自己在走的。 孟彰拧眉看了一阵,放下车帘,重又回到车厢里。 他没有干坐,而是开始翻找马车里的各处暗格。 他的认知告诉他,梦境里,梦境主人才是真正强悍的那一方。 可他仍然不能安心。 梦境主人或许确实是梦境里最强大的存在,但那都是相对的。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人家想要抢夺梦境世界的掌控权真的就很难吗? 何况,他现在也只能认知自己当前的处境,确定自己身在梦境之中而已。其他的,别说是掌控梦境了,就是影响这梦境世界他也做不到。 事情到底是让他失望了,他没能从马车的各处暗格中找到任何能用的东西。 那里放着的就是些茶盏、茶壶等日常用具,几乎毫无杀伤力。 就算拿来砸人,都未必能够伤到人。 孟彰沉默半响,到底是将这些暗格又给关上了。 他不能这样干坐着! 感受那越渐浓郁厚重的凉意,孟彰闭上眼睛,全力感应自身。 他是这个梦境世界的主人,这个梦境世界与他存在莫大的关联,只要他找到这种联系,他理应能够对这个梦境世界施加影响。 他可是住在郡城隍府里的,有孟梧这位郡城隍看护,又有郡城隍府里的一众护卫看守,对方想要对他做些什么绝对不容易。 只要他不先自乱了阵脚,情况就没有那么糟糕。
第9章 约莫是孟彰在梦境一道中确实有那么几分天赋,再兼之孟彰那远胜于寻常阴灵的灵魂本源,他竟然渐渐地把控到了这一个梦境世界的边界。 那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 他明明身处梦境世界里,却又在同时俯瞰着这一方梦境。 在其内又高于其上,更是这一方梦境世界的根源…… 孟彰就像是发现了好玩的玩具,沉迷不已,下意识的便待要再玩上一阵。 但一浪又一浪从梦境世界之外冲击过来的浪潮惊醒了他。 他眼下并不安全! 孟彰回神,立刻试图去掌控这方梦境世界。 第一次,他失败了。 梦境世界岿然不动,甚至都不曾给予他丁点反馈。 孟彰很快明了其中的关窍。 他步子迈得太大了! 分明才第一次直面属于自己的梦境世界,就妄想要去掌控梦境世界,尤其是正在面临他人冲击的梦境世界世界,没叫人…… 孟彰正这么庆幸着,忽然听见一声细微的裂帛声在梦境世界边沿响起。 他心颤了颤,来不及查看情况,便即沉定心神,尝试着去加固梦境世界的壁障。 幸而那条出现的梦境世界裂缝还太过细小,也幸而孟彰在梦境世界的天赋颇为不俗,在他强烈的意志引导下,那条刚刚出现在梦境世界壁障上的细小裂缝快速弥合,直至完全消失。 “咦?” 在那条梦境世界裂缝修补上的那一刻,孟彰听见了一声甚为惊奇的声音。 这其实不重要,真正另孟彰既惊又疑的是,那是一道童声。 这声音落在孟彰心头耳边的那一瞬间,孟彰的眼睛微微恍惚,竟然不自觉地回想起了一个画面。 黑沉的道路中,一盏灯笼护着一点微光,灯笼纸面上,上千上万的孩童相互嬉戏玩闹,面上尽是喜乐……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孟彰那越发混沌的意识中方才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他昨日是真的看见了什么的,但很可惜,当时的他入眼就忘了,只在认知里留下少许警觉。 那警觉开始时候虚薄浅淡,以至于他当时轻易就错过去,不曾专门提醒孟梧,随着时间流逝,那警觉越渐浓郁,他慢慢上心,却又下意识地将事情拖延…… 想明白的那一瞬间,孟彰几乎苦笑。 这一次可真是,给他狠狠上了一课啊。待他再次醒来,他…… 孟彰不甘心地睡过去了。 也就是孟彰意识彻底陷入混沌的那一刻,他的舌根处悄然出现一枚漆黑宝玉。 宝玉上凝固的黑色一层层地涌动,甚至径直冲出宝玉之中,向着孟彰神智快速蔓延而去,然后一圈圈将孟彰神智护定。 孟彰这边的情况落入孟梧眼中,孟梧先就松了一口气,随即半点不慢,更往孟彰的玉润院所在送去一道法力真元。 玉润院中堪堪破去的屏障终于又稳定下来。 孟梧抬手,托起手中的城隍印。 城隍大印上磅礴神威涌动,旋即向着东方的某个方向镇压过去。 “鬼母既上门来,不妨来本官这里坐一坐,也好让本官尽些地主之谊,如何?” 孟梧面色威严,但内里情况到底如何,他自己心里清楚。 城隍大印乃一郡城隍的身份象征,更是城隍权柄所在,持城隍大印领受城隍神位者,自然可以借这枚大印调动阴世皇朝的力量,镇压一切不臣。 可这其中,却有一些例外。 就譬如,现在孟梧对面那鬼母。 其实鬼母还不是叫城隍最头疼的,真正棘手的,其实是鬼母身边的鬼婴。 鬼婴者,不是年少夭折,便是连出生都不能,直接胎死腹中的胎儿。 鬼婴生前未受教化,对世俗种种规矩所知寥寥,又因为早早夭折,胸中怨气远胜其他阴灵,此等种种因由,削弱了城隍大印面对他们时候的威能。 尤其是那些胎灵。 再有,城隍大印所以能有远胜普通灵宝的威能,是因为有人道规矩及汇聚而来的人念增幅。 可以说,根本就是人道规矩及众生在加持。 但那些夭折的鬼婴及胎灵…… 说真的,除了似少数似孟彰这般药石妄效的病夭,剩余的不都是因为人世成人所造就的种种厄难、痴妄而被终结阳寿,落入这阴世天地中的? 虽说那些鬼婴及胎灵的死,缘故在那些成人身上,可何尝又不是因为阳世的官吏失职失责? 此等内情,孟梧自然明了,可他也没得选择。 鬼婴、胎灵有强有弱,强的不少,弱的更多,倘若他下手不仔细掂量着些,谁知道这一道掌风横扫过去会不会带走葬送几个鬼婴胎灵? 鬼婴胎灵本就算是他们这些城隍的怨主,再要打杀…… 一个两个倒是不碍,但数量多了,孟梧可就麻烦大了。 如今他这真的是,轻不得,重不得,只能在保护好孟彰的同时,尽量和这位鬼母沟通了。 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孟梧心中暗叹,看着那城隍大印锁定的方向沉默。 “我不是来见你的……” 厚重阴影处,有一个细弱怯懦的声音响起。 只听这声音,所有人都能勾勒出一道单薄悲怯的身影。 可孟梧却不敢小瞧了去,他甚至更缓和了声音。 “哦?那鬼母这回到我府上来是……” 那边久久没有声音,直到许久,才有声音传来。 “我的孩儿们……想要见一见他们的兄弟……” 孟梧心头一沉,面上却不显,只问道,“兄弟?我府上,竟然也有鬼母你的小郎君?” “有的……”那声音胆子大了些,急急地回答道,“昨日里他们才刚见过呢。” 孟梧心里的那点不祥预感瞬间成真。 他反倒沉默了下来。 半饷后,他侧头,问站在他左后侧的孟棕,“我城隍府上,近日可曾招引过新的童仆?” 孟棕垂首,应道,“回禀家主,并没有。” 孟梧应了一声,再转头看向那黑暗处,“鬼母也听见了,我这府上,近日并没有招引童仆,怕是没有你的小郎君。倘若鬼母你诸多小郎君里有不见的,不妨再往他处找一找,或许能找见呢?” 那鬼母久久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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