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后房门被推开,李焕回头便看见身着白色宽袍的华珏,凌绝峰的弟子都是统一着白色的短摆衣装,李焕也找不到其他的颜色的衣服,于是也就拿了白色的,但华珏身上的也不似李焕身上的门派弟子的衣服,这衣袍宽大了许多,分内袍和外袍,衣摆及脚,细看外袍领口和衣袖口还有些银色的暗纹,穿在修长挺拔的华珏身上,清雅又庄丽。 “这衣服还挺合先生。”李焕满意地点点头,“不枉我去师父那儿偷一趟。” 华珏闻言笑道:“你不怕你师父责罚?” “那老头儿正在闭关,怕什么。”李焕转过身漫不经心地道,“就算他不闭关凌绝峰上的事他也没怎么管过,大事小事全靠林疏,有他没他都一样。” 李焕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华珏懒懒一笑,“走吧,带先生参观参观这鸟不拉屎的破峰。” 凌绝峰后山是一个练武场,练武场中央有一个高台,高台左边放着好几个人偶桩,二十几个弟子正在练武场上操练。 李焕打着哈欠走在他们当中,华珏跟在他身后,几个正在操练的师弟见了他一口一个先生好,李焕听了凶着一张脸叫他们专心练功,有个师弟走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道:“大师兄今儿个怎有空来练武场?” “我来看看你们的花拳绣腿。” 那个师弟急了,仰着头朝李焕气愤道:“不是花拳绣腿!” “那就是三脚猫。” “不是三脚猫!” 那个师弟被李焕逗得面红耳赤,提着木剑就追了上来,李焕一个跨步躲到华珏身后,那个师弟就来追他,两个人围着华珏转了好几圈,华珏见状觉得十分有趣,瞧着他们轻轻地笑了起来,李焕的目光不自觉地被这个笑容吸引了过去,直到身后的衣领被人一把捏住,他才停了下来。 “林疏你干什么?” 林疏没有回答,另一只手提起还在跑圈的师弟。 他一只手提个大的,另一手提个小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华先生的伤还没好,你们两个老实一点好吗?” 华珏摇摇头道:“不妨事。” 林疏放下手中的人,和华珏对视一眼,接着便低下头,行了一个礼,“华先生。” 行过礼后林疏刚要起身便发觉华珏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他起身后看见对方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脖颈处,林疏皱了皱眉,华珏发觉了他的不悦,便收回目光朝他微微一笑,“林兄那处可是一块胎记?” 林疏立即伸手捂住脖子,“生得丑陋,还望先生见谅。” “哪里的话,”华珏又看了看林疏脖子上的那块浅灰色胎记,接着拱手道,“云纹状的胎记不可多见,是我冒犯了,还请林兄不要见怪。” 林疏垂下眼,“无事。” 李焕在一旁看着他们一来二去的颇感无聊,和林疏又聊了几句后便带着华珏离开了练武场。 练武场在凌绝峰的风院,出了风院后李焕又带着华珏去了听雪堂和梅院,听雪堂是凌绝峰讲学的地方,而梅院便是食堂的所在之处。 走完整个凌绝峰用了半日的时间,李焕起初担心华珏的伤势,华珏醒后到现在也不过一日,却也未见他有过任何不适,华珏对李焕道就算他不会武但他云游多年擦伤摔伤都是常有的事,这点儿伤没什么大碍。 待到第二日华珏主动找林疏要了一个在药草阁当值的差事,他留在这里虽说是养伤但也不能白白的麻烦人家,而林疏也答应了华珏的请求,药草阁本就无人看守,一些年纪小的弟子虽熟知配方但自己动手总归是要慢上几分,有华珏在他们身上的伤也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药草阁在风院,离练武场很近,一众师弟们发现平日神出鬼没,从来都不出现在练武场的大师兄这几日却频繁的出现,先是在一旁对他们的武功冷嘲热讽几句,接着便直奔药草阁,速度比去梅院抢饭还快,看得师弟们白眼直翻。 不过凌绝峰一众也不是不能理解,师父他老人家给众弟子门下了禁门令,除开特殊事物,每七日只能下一次山,这山下的人上不来,上面的人下不去的,能见到外面来的人无疑是给这深居简出的日子添了一笔色彩,再加上这外来人面相英俊貌美,别说李焕了,练武场的师弟们也是一有空就往药草阁里跑,听华珏给他们讲游历时的趣事。 华珏也乐意给他们讲,只是他对一事颇为奇怪,江湖上的门派对外来人一向礼数有佳,但却十分排外,勾心斗角不说,若是大意保不准哪股势力的暗桩就混进了自家门派,这凌绝峰上的人倒好,看着一个个都心思单纯天真烂漫,仰着那张不讳世事的脸认认真真地听他讲故事。 在华珏来的第三日他偶然问起过这些小弟子的出身,这本是隐私之事,华珏也是随口一问,李焕却不甚在意地道:“有些师弟是师父带回来的,有些是自个儿找来的,还有些是我在山下捡的。” 李焕捣着药继续道,“这山里每年都有弃婴,只要我碰到的都给抱回来了,每次我抱人回来师父那个老头儿总要生气,说是我再抱山上的口粮都要不够了。但这么些年过去,也没见咱哪顿没吃饱过。” 华珏听完便问道:“那你是怎么来的?” “师父带回来的。” 华珏又问道:“你家里人都允吗?” “我家里人都死完了。”李焕笑了笑,又拿着杵捣了两下,便抬起头看着华珏,“不瞒先生说,我派不像江湖上其他的那些门派,虽不是邪教但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这里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华珏一边分着李焕从山下采回来的药草一边淡淡道:“世上本就无绝对的好坏之分,人活着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李焕闻言也低头笑着道:“确实是如此。” 第二日华珏头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便同李焕一道下了山。 李焕可以自由的出入凌绝峰,山上没人能拦得住他,师父他老人家拦是能拦住,但李焕总有一百种方法溜下山,老人家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久而久之也就放任他去。 华珏此次下山是为了找回自己跌下山崖时一同落下的背篓,他一路上山采了不少草,华珏认为应当都在背篓滚下山坡时漏了出去,不过这山里人迹罕至,顺着他跌落的那条山坡应该会寻回一些。 李焕脚程快,跑到前面先替华珏找着,但他不敢跑太远,昨夜才又下了大雪,下山的路已经积了一层,他怕华珏一个不注意又摔下去。 华珏身上披着一件深色的绒袍,头上戴着绒袍自带的帽子,缓慢地走在山路上,走了约莫大半柱香的时间华珏终于看见了宽敞的平路。 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看,右边是一片树林,而从左边往上则是一片空旷,他的身后就是数丈高的峭壁,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银白,唯有抬头方能见峭壁的边缘如一把利刃破开灰白的苍穹,隐约能见一只鸟儿从那狭小的灰白处飞过。 青山覆雪,与世隔绝。 华珏抬着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嘴边立刻出现了一团白雾,顷刻间又消散不见。 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接着便收回目光,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喊声,紧接着又是几个男子的笑声,华珏回头,看见李焕正踩着树枝向他奔来。 “先生!”李焕跳到华珏面前,把手里的竹篓和包袱递给他,“这可是先生掉的?” “正是。”华珏点点头,接过两样东西,他看了看背篓里,有一株橘色的小花和两株绿色的药草,还好他采的这些花花草草没被山间小兽全叼了去,“多谢。” 他背上背篓后朝着半山腰处的大路看去,由于树木遮挡他只能透过缝隙看到人影的闪动,“那边发生了何事?” “赶路的人罢了。”李焕刚说完,下面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李焕朝下看了看,又对华珏道,“我下去看看,先生就在此地等我。” 说罢李焕便两三下消失在了树林间,华珏也跟着往下走,但脚步刚一落地,前方便传来尖锐的拔剑声,剑声惊出两只飞鸟,紧接着又是三下重物的倒地声。 华珏快步走了过去,见到李焕背对着他站在十步之处,他右手向下拿一把银色的剑,剑身上还滴着血,他四周躺着三个男子,脖子皆冒着一股一股的血,慢慢地渗进身下的残雪里,路边上还坐着一个脸色浑身是血的女子,她脸色惨白,有些衣衫不整,抖着身子紧紧地抱着手边的树。 李焕站在血泊之中,身上的白衣干干净净,他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朝华珏问道:“先生你怎么下来了?”
第3章 三 == 白衣的剑客站在那泥泞的血泊之中,身上的衣物一尘不染,远远看去像是一丛落在中央的白雪。 医者抿紧的唇瓣微微张开,在一瞬的讶异后带着些微惊奇的目光逐渐回归冷静。 “李兄可有受伤?”华珏柔声问道。 “啊?” 李焕没有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他甚至在看见华珏的一瞬间把沾着血的剑多此一举地藏到了身后。 “我……没事……”李焕把佩剑拿了出来,插进了背后的剑鞘里,不解地低声道,“我看着像有事的样子吗……?” 即便后面半句话说的很小声,但华珏还是听见了,他对着李焕展颜一笑,“你没事就好。” 李焕看见他俊丽的笑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姑娘。” 华珏绕过血泊和尸体走到女子的面前,把身上披着的绒袍脱了下来,仔细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姑娘的家在何处?” 女子裹紧了身上的绒袍,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听到华珏温柔的询问,她木讷地伸出手,指了指山脚的方向。 “你住在邱州城啊。”李焕踩着血洼往女子的方向走过去,有些兴奋地朝她道,“我送你回去,可好?” “你……你……” 看见白衣剑客踏血而来,女子惊恐着往后退去,华珏见状移动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声音更加温和,“我和这位侠士正好要下山去,方便的话,你可以和我们一同下去。” 面前的男子容颜俊美,温文如玉,恐惧和耻辱在见到这样的关切又温柔的神情后全都释放了出来,她含着泪水,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送完女子便从邱州城回到了凌绝峰,李焕邀请华珏一起去梅院吃晚饭,但华珏以劳累为由委婉地拒绝了,于是李焕便只好独自去了梅院,吃完饭后便提着食盒去了后山。 凌绝峰后山有个山洞,山洞外立着两棵雪松,有人坐在雪松之下上闭目凝神。 那人看着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脸颊稚气圆润,但却神色冷峻,眉宇间有簇显眼的火纹形状的胎记。 静默之间有簇残雪忽从针叶上滑落,少年眉梢一动,微微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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