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袋僵硬地一点一点,像是脖子前面架着大刀。看着对方故作镇定的样子,我充分享受到了吓小孩子的快乐。我把手里的牛皮袋子扔给他:“好了,这个是你的,你随便找个地方躲三个小时,到时间了再回来,别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异常,不然——” 我比划了个爆炸的手势——我的手势明明比划得很棒,男孩一下子就看懂了——他点了点头,得到我首肯之后迅速地从我身边逃开了。 有了能用的声音,我至少可以去查看一下之前给自己安排的安全屋了。作为潜心学术的黑巫师,当教会卧底对我来说没什么乐趣,我是个复仇者,不是上门找死的野心家,参加教会之前当然给自己留好了退路,我在这座城里留了一个仓库小屋和两处安全屋,里面的补给都能让我足不出户地过上三个月。 放拇指的那个屋子的禁制对现在的我来说还很难打开,我选择查看的是离骑士团驻地最近的安全屋,它藏在贫民窟里,表面上是件挂了锁的空屋,念正确的咒语打开后,内里会出现一所两层高的小楼。我在门口脱掉斗篷,挂到衣架上,然后以我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冲进了客厅,把自己摔进了地毯里。客厅的地毯是我的珍藏之一,它是由纯种兔人皮做的,长毛软糯,特别适合打滚儿。 在我的长毛地毯里打滚儿比吓小孩子还开心! 我的安全屋没有被入侵的痕迹,价值高的魔法材料都乖乖巧巧地蹲在原来的箱子里,带有感情价值的私人物品也妥当地躺在原来的地方,在客厅打了一圈滚儿之后我又往我垫了七层鹰羽人绒的的大床上蹦了两下——两下之后我就因为脚腕太疼摔进床垫里了。 我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挺好奇的,说实话,我也没见过和黑暗能量不沾边的人对教会治疗术完全免疫的。我试了几个简单的探查术,都没什么用。我一下子来了兴致,把自己挪到书桌前,开始编写适合我现在能力的新咒语,试图对身体的谜题一探究竟。 为了协调拇指,我暂时向存货里的尸体借了一只手。笔尖舔吮墨水,又温柔地吻上纸面。我沉浸在这种久违的独特快乐里,刚刚有了一点忘我的意思,门铃突然响了。 知道这间屋子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可能的选项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我走回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能炸人的魔法卷轴,拖着鞋子到楼下开了门。门框里出现了一个活泼的年轻人,栗色的发衬着同色的眸子,脸上僵着一个招牌的笑容,在我迅速把门扣上后,张口就想对我甩个恶咒。 “多里安,”我叫住他,童声脆嫩,“你来找我干什么?” 他戒备地后退一步,抵住门:“你是谁?”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被你妹妹疯狂迷恋的埃里克·罗兰。”我直接亮出了我们之间绝不会对外人道的秘密——他妹妹疯狂暗恋我——我觉得,多里安应该不会再怀疑我了。 听完这句话,多里安的神色几变,最后还是放松了下来,主动往客厅里坐下,一手按着沙发扶手,另一只手搭在腿上。他调侃我:“罗兰,你怎么让自己缺了这么多零件,我以为你只是被砍了脑袋。” 他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沙发扶手上的手更用力。 “你停手,你脑子进水了吗?”我皱着眉头过去把他的手拨开,“这个扶手按下去咱们两个会被困一个月,你想在我家吃白饭也要先付账吧?” 多里安紧紧地抱住了我,说实话,他挤压到了我的伤口,很疼。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也许他真的很想念我家储藏柜里的硬面包了。 鹰羽人:自然混合物种,兽人的一支,卵生,黑羽多白羽少,常被平民误认为天使,传闻有“先知”血统。
第十一章 我从没想到和多里安叙旧会是这么快乐的事情,我甚至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和他说这么多话。和我独处的时候,多里安总会用他妹妹的事情烦我,今天唱一首妹妹写的情歌,明天送一束妹妹寄来的鲜花,我知道黑巫师都有怪癖,但多里安这个似乎对我如痴如醉却连面都不让我见的妹妹,着实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简单解释了禁术的事情,我开始和多里安谈论我最喜欢的话题。把刚刚写下来的咒语的思路梳理完后,我看到多里安似乎已经打哈欠打出眼泪了——他一直都不是认真钻研学术的类型,拉着他说了半小时咒语思路也许的确是难为他了。本着礼尚往来的精神,我开口:“我消失了这么久,你妹妹反应一定不小吧。” 多里安愣了一下,他神情古怪,像是嘴里马上要爬出几只千足虫。“我妹妹她……已经……看开了。”这样说完,我倒是明白他为什么做出那么别扭的脸色了,他应该也是觉得自己妹妹的做法和之前太不一样了。多里安现在似乎并不怎么想提到自己的妹妹,他开口转移话题:“安娜呢?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她似乎不知道你还活着。” 我的妹妹也并不省心。我朝多里安点点头:“她的确不知道,这样更好。” “为什么?”多里安陪我仰倒在柔软的地毯上,“你身份已经暴露了,不如我们带上安娜直接离开吧,其实你早就该离开了,我知道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我下意识回了一句:“你妹妹找的地方吗?” “是的,”千足虫又爬进了多里安的嘴里,他说话有些嘟嘟囔囔的,“是她确定安全的地方。” 我冲多里安摇了摇头:“我在教会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 “你在教会能有……你又跑到教会去了吗?死一次还不够吗?”多里安情绪有些激动,我伸出右手把他往地毯毛里按了按,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我把理由告诉了多里安:“这具身体本来就是教会的人,它有点儿不对劲儿的地方,我用黑魔法找不到异常,我怀疑是教会里的人对它动了手脚。” 多里安扒拉过我的脸来,眼睛对眼睛看着我:“所以你不是为了那个三勋骑士,对吧?” 他眼睛很好看,对称、圆、看东西一定很清楚。我在心里遗憾地对比了一下现在自己的眼睛,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多里安显然想要听到的话:“和诺斯没关系,我对他的感情都送给黑暗之神当贡品了,我现在不会为了他牺牲自己。”我似乎也没什么能再牺牲的了。 多里安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兔人毛里。“好吧,”他说,“如果需要帮忙,我随叫随到。” “替我照顾好安娜,”我拍了拍他肩膀,“反正你照顾妹妹很有经验,像对你妹妹一样对安娜就好了。” 他似乎笑了,笑的时候吹出气,脸颊两侧的长兔人毛抖啊抖的。 我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阳光洒在洁白的兔人毛上,让它们发出暖和的香味,我揉着眼睛看向时钟,现在是下午四点半。 我似乎睡了个懒觉。我回忆着睡着之前的事情,多里安在我嘱咐他找了几样魔法材料之后就离开了,我觉得等他离开一段时间再出门更安全,于是趴在毯子上,偏头看钟数秒。然后……就是现在了。 虽然没有焦虑恐怖的情绪,可我现在完全开心不起来。我记得亚瑟对时间概念有多看重,我的杂役工作似乎要泡汤了……多里安离开之前,我应该让他打听一下哪里的屠宰场还招工。 我回到营地正好赶上了晚饭的时间,秉着吃最后一餐的想法,我把自己的肚子撑得鼓胀了起来,再房间里看到正襟危坐的亚瑟,没忍住打了几个饱嗝儿。 “汤米。”他喊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嗝儿”一声,身体习惯性地想立正站好,后背挺到一半又垂下去,我现在是可怜的小汤米,在我的手臂彻底复原之前,暂且不需要担心被开除。我蔫蔫地立在他面前,借用哑巴的便利,闭了嘴,斜着眼看他。 “下次如果你想去找约瑟夫先生,在这个本子上画一道,”亚瑟指了指书桌上的纸笔,然后起身给我做了演示,“别让我担心。” 他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除了笔和本子,他还在上面留了一个新盒子,是东边集市上新出的甜点。吩咐完这些,亚瑟离开了自己的屋子,进了对面的杂役间。 我搬进来之后,亚瑟仅有的私人物品也被他收走,屋子显得更空旷了。我在心里推演着咒语,表面上看着就像是呆坐在床边。过往的记忆突然侵扰,我之前很好奇亚瑟独处的时候会干什么,现在正是解谜的好时机——我是不会被责怪的汤米。 我拽了拽领口,试探性地撞上了杂役间的门。 门开了,地上的传送魔法阵还冒着烟,我眯着左眼看向地上的咒文,这个魔法阵是由晶石驱动的固定魔法阵,从使用痕迹上看,它已经存在了很久。 我的目的没有达到,亚瑟并不在杂役间。 社交备忘录 新身体皮太脆,为了防止哪天摔一跤变成大头菜,我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些东西。恭喜你,朋友,我知道只有念对咒语的人才能解开封印,看到里面的真实内容。不过……咒语我还没加,反正本子放在安全屋也不怕被人看到。 仔细想想,封印咒语并非必要,变成大头菜就不用管这个本子到底被谁看到,随便加个诅咒得了。 奈特格帝国 耶索城 埃里克·罗兰: 原来是教会骑士团成员,因为本身是黑巫师,估计永远都不会转正成为圣骑士,最后顶多被分配到国家军队当普通骑士。机智如我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暴露了自己黑巫师的身份,换了新身体,变成了连普通骑士都当不了的杂役。好的一方面是,这个身体皮很脆,也许什么时候就被彻底磕破了,这样我就可以连骑士都不用做了。 不知道在备忘录里祈祷有没有用,试一下好了—— 黑暗之神在上,我想去屠宰场工作。 可能没那么虔诚的,埃里克·罗兰 亚瑟·诺斯: 我的前教官,我的前男友,我现任的老板。如果我有感情,我应当会觉得他是个忘恩负义的鼠辈小人,不过人们都说县官不如现管,我还是努力挖掘一下他的优点好了。工作上,他为人认真负责;生活里,他每次和我接吻前都会偷偷吃糖,前两次我还以为他本身就是甜的,后来,我找机会从肩头啃了他一口尝了尝味道,尝过之后有点失望,他的血不甜,只能说是新鲜。 即使这样,每次亲吻的时候,我还是会被甜得很开心。 安娜·罗兰: 我笨手笨脚的巨人混血妹妹,真的是巨人混血,不是骂她。 这些年来安娜摔坏了我不少魔法材料,我甚至因为这个特意设计了一条计算她损坏我珍惜材料价值的咒语——只要她摔坏了什么,脑门上就会出一行血字,显示我的损失金额。 不过咒语设计出来也没用,老师不让我把它使到安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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