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跟那时心里只有逃避的他一样烦。 他想,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选择做个鸵鸟。 可惜这次穿越的节点晚了一些,哪怕再早一分钟都好。 他后悔像那样装作不认识谢无昉了。 诶,等等——! 心头涌上熟悉情绪的刹那,郁白意识到了什么,可已经来不及挽回。 下一个昨天不期而至。 难得十分热闹的郁白家客厅里,坐着三个人模人样的客人。 有看上去是个小孩其实是个老头的袁玉行。 有看上去是个人类其实不可名状的谢无昉。 还有表里如一清澈愚蠢的纯正人类严璟。 大家刚从一片混乱的殡仪馆里跑回来,正在讨论应该怎么解决叛逆完蛋惹出来的麻烦,但这场讨论很快陷入束手无策的僵局。 于是人们不约而同地开始东拉西扯。 严璟冷不丁地问:“小白,谢哥是什么时候把完蛋送你的啊?不会是厨房爆炸那天吧?” 袁玉行也忽然开口:“那个……小白啊,你家有没有给小孩穿的衣服?” 被唤到名字的青年窝在沙发里,本来应该顺着大家的话继续说下去,顺便告诉非人类“在想不到解决办法的时候,人类会偷偷逃避一会儿”这个常识。 可他瞳孔一震,像是从某种失神中惊醒过来。 下一秒,他忿忿地瞪了旁边的男人一眼,脱口而出道:“谢无昉!你好过分!” 他刚才真的打算要跟严璟一起在天台那堆花盆里种点水果的。 结果不小心后悔了一下。 快到手的巨型水果就这么飞了。 在这个绝对是由神设下的时空迷局里,他一旦感到后悔,时间就会跳跃到其他节点,约等于重新开始。 ——这跟不准他后悔有什么区别? 真是霸道。 指名道姓的不满话语响起后,整间屋子都为之一静。 ……咦?什么情况? 袁玉行眨巴眨巴眼睛,严璟也眨巴眨巴眼睛。 两个迷茫的局外人对视一眼,顿时闭紧了嘴巴,伸长耳朵聆听。 猝不及防对上那道气冲冲的目光时,谢无昉当然也是迷茫的。 怔忡之余,他下意识先认错:“抱歉。” 然后认真地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吃不到巨型草莓芒果桃子的人类还是很不爽,继续找茬道:“你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干嘛要道歉?显得我很不讲理一样!” “……”谢无昉想了想,又说,“对不起。” 说完后,像是怕郁白再生气,他很快补充道:“这次我知道做错什么了。” 所以不是会显得生气的人很不讲理的合理道歉。 很好,道歉套娃。 闻言,再生气的人都气不下去了。 郁白瞪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余光里,一大一小两个观众像在看八点档肥皂剧一样,双手托腮排排坐,即便觉得荧幕上的爱情桥段来得稍显突兀,却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为很想逃离地球的羞恼。 靠,忘记还有两个电灯泡了。 尴尬。 后悔。 …… 后悔! 重开啦重开! 下一站,无论是回到哪个昨天,他都一定要先去顶楼天台种—— 扑面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寒冷温度。 和一声狂野的粗口。 “我草!”严璟伸出一根手指,非常小心地戳了戳郁白掌心里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奇异包子,“手感也跟包子一模一样啊,何西你快摸摸!” “哇——”小女孩也跟着戳了戳,瞪圆了眼睛,“好软哦!” “是吧是吧!感觉这个包子会很好吃啊!” 郁白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一大一小来回戳他手心里的包子。 怎么又是北极! 跟他家天台隔着半个地球的遥远距离。 ……算了,来都来了。 原本在为完蛋包子震惊的青年回过神来,先是啪的一下拍开了严璟的手:“你再在小朋友面前说脏话试试看。” 那次他太过惊讶,忘记批评这家伙。 然后,郁白又将包子直接递给了一脸好奇的何西,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包子,更喜欢白色的柯基。” 他还没看够纯白版本的张伟。 再然后,他侧眸看向旁边那个自他拿起包子后,目光就一直冷得彻骨的男人,语重心长地说:“谢无昉,不准对完蛋动手。” 他希望这个版本的地球能存活得久一点。 总之,突如其来的一整套连招简直行云流水无懈可击,让同伴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谢无昉看着他,眸中波澜四起,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沉郁之色翻涌。 “你觉得它很重要吗?” 倒映在那片湖水里的人类却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郁白说,“就算我觉得它重要,那也是因为你。” “它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所以我才舍不得丢掉的。” 他的声音清澈又笃定,还带着一丝忍俊不禁,主动向男人摊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你看,我都没有再碰它了,所以你别不开心。” 正手忙脚乱抱住凭空出现的小白狗的何西:……(⊙o⊙)! 小朋友不可以听脏话,那可以听这些吗? 根据她偷偷看言情小说的经验,这是正在谈恋爱的大人之间才会说的话吧! 她都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白哥哥和神明哥哥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 怀里的小狗不断发出嫉妒抓狂的呜咽声,感觉受到剧烈冲击的小女孩呆呆地吸了吸鼻子。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特别冲击。 其实他们早就对彼此很好呢。 只是,原来人类与神明也可以…… 不,或许不是人与神。 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小白哥哥像变了一个人,仿佛对一切事都游刃有余,给人一种冷静又强大的感觉。 几乎像神一样。 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不久以后,或是不久之前,从楼顶花盆里摘下清甜大草莓的郁白,也这样问自己。 在无数个位于过去的时间节点中穿梭行走的他,仿佛成为了神。 他仍然会后悔,但那些能让他感到后悔的事变得越来越少。 因为他永远都有重来的机会。 或者说,后悔成了一件没什么必要的事。 连时间都渐渐失去了意义。 因为本该确定无疑的时空有了许多种分岔的可能。 在这里,北极多出一条白色的短腿小狗,在那里,郁白没有带着任何人一起去北极…… 而一切都是他的亲身经历,真实无比。 如今在他的世界里,时间不再是线性的,因果也不再唯一。 郁白不知道神究竟是什么样的,但至少,人类一定不是这样的。 人类活在有限的时间、确定的因果里,有数不清的求而不得、无可奈何,所以才时而后悔、时而想象。 为每一个无法重来的决定而后悔,又用自己贫瘠局限的视角去想象。 而神不需要如此。 祂只需要注视着那些混乱流动的时间。 与近乎无限的可能。 郁白在楼顶的花盆里种过草莓芒果桃子,也种过了西瓜南瓜冬瓜,看看它们究竟能长到多大。 结果一群圆滚滚的巨瓜成功压垮了楼顶,把他家砸成一片废墟。 他让前往北极的私人飞机掉头飞往过南极,也试过带着大家一起去找在外地出差的天哥玩,第一次在现实中让他和谢无昉见面。 他们俩果然还是互相看不顺眼,迸溅出来的恐怖气场吓得胆小鬼肌肉男猛拽住郁白瑟瑟发抖。 然后,这个笨蛋又体验了一把缺氧窒息的感觉。 不过,起码这一次还活着。 毕竟在某些过去,他是真的死过,而且死掉了不止一次。 比如在某个时空里,特意记下彩票号码告诉严璟的郁白,在开奖后,被一夜暴富欣喜若狂的好友抱了个满怀,怎么拉都拉不开。 于是乐极生悲,今天的报纸上还印着超级大奖花落本市的喜讯,明天就刊登了大奖得主意外离世的讣闻。 唉,真是大起大落,人世无常。 郁白一边在心里祈祷这家伙下辈子别再手贱,一边很努力地酝酿着后悔的情绪。 后悔……还能后悔些什么呢? 他的灵感真的都快用完了。 ——有了。 那就后悔没有在更早的时间里,像这样用力地拥抱过谢无昉吧。 所有能回溯时空的后悔,都与谢无昉有关。 所有能被回溯的过去,都是在他与神为邻之后发生的事。 所以,一个最普通平凡的人类,才有机会走入神的视角,去追寻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答案。 他想,自己应该已经离那个答案很近了。 黑暗如潮水般漫过意识。 再睁开眼时,郁白看见一道银灰色的、正在闭合的电梯门。 伴着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 “哎——等等!” 原本正要抬手按下开门键的青年,便恍然地笑了。 又来到了这一刻啊。 堪称是他最熟悉的一段过去。 那时的他,与谢无昉还只是没有过对话的陌生人。 郁白照旧打开了电梯门,让提着一堆食物的王师傅进来,悄然回眸看了一眼角落里有些拘谨的黑发男人。 片刻后,在急坠完毕的电梯轿厢里,经验丰富的年轻人已经安抚好了惊慌失措的王师傅。 接着他也坐了下来,腿上放着从随身背包里翻出来的笔记本和笔,看起来一本正经地征求两人的意见。 “我最近写的小说里有个情节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招他在时间循环刚开始的时候用过,如今回想起来,也依然觉得是个不错的办法。 尤其是当如今的他已经确信,对面是一个不会撒谎、也不会想象的神明。 王师傅端着酸辣粉认真聆听,安静站在一旁的男人垂着眼眸,似乎并没有留意周围的动静。 但郁白知道,他在听。 灯光落满微卷的深黑发梢,也落满那双始终望向他的明亮眼睛。 “我想写一个超脱了时间,长生不死,能力非凡的人——” “这是神吧?”王师傅忍不住插话道,“人可做不到。” 郁白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嗯,我说错了,是神。” 他是故意的。 因为这时的他,还没有对谢无昉解释过什么是神。 “我的故事里需要这样一个神,可我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写他更合适,有个情节也不确定写得对不对,就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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