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功率运转的小雷达会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我的脑力,这是否说明在小雷达工作期间,我的大脑也一直在以某种我自己都不知晓的方式运作着? 只不过在我无意获取杜奉予的信息时,雷达就像眼角余光那样处于最低功耗。一旦我有意感受杜奉予,它就开始全力工作,将大量有关杜奉予行为的细节一股脑传输给我。与此同时,我的大脑不得不拼命处理巨量信息,以满足我的意志…… 或许可以称该过程为翻译? 李老师当初给我们上俄语课时曾说过,由于文化与历史的差异,每种语言中都存在无法被另一种语言精准替代的词语。因此,当一种语言被翻译成另一种时,总会无可避免地出现信息与意境丢失或扭曲的情况。 假如世上存在极度炎热干旱,连正常饮水都无法保证的国家。那他们的语言中可能压根没有和水域、冰雪相关的词汇。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另一种语言的人根本无法向他们解释何为冻伤,何为溺死。 同理,如果我的小雷达能接收隐形手臂的信息,但我的大脑不能理解原始信息中右臂一二三号和左臂一二三号的含义。那在翻译时造成信息丢失几乎是必然的…… 可我的脑子里为什么会有小雷达这种东西呢? 我睁眼,对这个结论感到意外。 对身边冲我暗送秋波的杜奉予更是意外。 “?”我眨眨眼,示意他有话就说。 杜奉予莫名其妙道:“明印月。” “啥。” “我给你想的笔名。” 我笑道:“我要笔名干啥?刻木牌上插咱家苞米地边上?” 杜奉予笑容一凉。 “好名字。”我连忙改口。 “拂拭尘埃明印月,出自宋太宗赵炅的御制逍遥咏。我大学时选修课上听到的。” “噢~表弟你可太有文化了!你说是不是,胖胖?”我挠挠狐狸下巴打趣道。 胖狐狸张个大嘴傻笑,被我挠舒服后连舌头都掉出来了。 杜奉予合眼浅笑道:“我觉得赵炅的诗写得挺烂的,但他觉得自己写得不错,还逐词逐句地给自己的诗写注释。” 我顿时喷笑出声道:“草,你这是特意挑了首烂诗给我起笔名?那我还不如从李白的诗里摘仨字当笔名叫明月光呢。” “其中他给明印月三个字的注释是真性融明,犹乎朗月。我觉得很干净,很适合你。”杜奉予说完,睁眼用温柔似水的目光注视我。 “……”我也看着他,被肉麻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杜奉予和我对视几秒,缓缓探头凑近我。我看出他的意图,便高高嘟起嘴迎接他的吻。 “……”他停在我面前,向前凑了两次都没下去嘴,最终伸手捏住我的上下嘴唇拽了拽道,“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我斜睨他道,“人家在好好地赏月呢,你上来就要做色色的事,还一点也不害臊尼!” 杜奉予冷哼一声,扭头继续看天上的月亮。然而不到二十秒,就一边轻声叫我的名字,一边往我面前贴。 我正和他在苞米楼顶吻得难舍难分,忽然听见房门吱呀一声,随后爷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道:“老大!你们爬那上面干啥去了?下来咱们整桌菜吃吃呗!” 不知道老头咋想的,快十点了要开席。杜奉予留在家做饭,我则被爷爷催促着去给二爷也叫来。 二爷似乎刚躺下不久,听见院门声就开灯坐了起来。得知是我爷要吃顿团圆饭,他在炕边默不作声地坐了半天才穿上衣服跟我回家。 我和二爷并肩走在深夜的村道上,皎洁的圆月为我们照亮了回家的路。想到杜奉予正在家做饭,我心里暖洋洋的,第一次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你知道为啥总有老人成精的传闻不?”二爷冷不丁开口道。 我脸一拉道:“你别总大晚上吓唬我噢!” “因为这世间的人啊事啊,看着各不相同,实际上也就那么几种。等你岁数大了,经历的多了。一个人过来跟你说话,你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是啥货色,他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那你看我是啥货色?”我故意冲他眨巴眼。 二爷没搭理我,像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所以一个人岁数大了以后啊,看起来就像能预测未来一样……” 说话间,我和二爷已经来到了院门前。 主屋和外屋的灯都亮着,爷爷正在主屋看电视,杜奉予在外屋炒着什么,不断有大股大股的香辣炊烟飘至我面前。 “我去,你这是做啥呢这么香?”我一闻到这味道,顿时连门都不想走了,直接从外屋北面的窗户翻进室内。 杜奉予翻炒着铁锅里的牛油和辣椒麻椒等调料,见我馋得都翻窗进屋了,就解释道:“今天太晚了,做菜得后半夜才能吃上,炒个锅底一会咱们涮肉吃。你把盆里那两块肉片一下,再软就不好片了。” “两块肉够吃吗?冰柜里还有肉吗?”我看着锅里的红辣椒直咽唾沫。虽然没这么吃过,但杜奉予做的肉没有不好吃的。 “馋猫。”杜奉予低声笑道,“你看看那两块肉多大。我还洗了菜和蘑菇,估计都吃不了。” 我听着他笑骂的声音,心中一阵甜蜜。等二爷进了主屋,便又和杜奉予黏糊起来,俩人亲了好一会才撸起袖子干活。 半个小时后,肉菜一同上桌。我们四人一狐和和美美地涮了肉片吃。 爷爷笑得满面红光,健谈得仿佛年轻了十岁。他看着我和杜奉予感慨万分,说这么多年了,这个家终于有点人气儿了。本来他还担心自己不在以后我一个人怎么办,现在杜奉予愿意回来住,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说那是,以后有我跟你这大外孙好好伺候你,你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老头。 爷爷听完连连点头,眼中闪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饭后,二爷拒绝了留宿,穿上外套就要回去。 “赵老二!”爷爷喝了点小酒,目光微醺地叫住二爷。 二爷回头,和我爷对视半晌后摆手道:“知道了……老哥哥,我明天再来看你。” “诶。”爷爷答应一声。 我与杜奉予收拾完乱糟糟的炕桌,正要拎着吃饱犯困的胖狐狸回偏屋时,爷爷忽然冲我招手道:“老大,你过来一下。” 杜奉予闻言也停下脚步,好奇地望向爷爷。 “旺旺先去睡吧,挺晚了今天……”爷爷红着耳朵道。 “好。”杜奉予从我手中接下胖胖,听话地转身离开主屋带上门。他的小蜘蛛却留下一大片,汇聚成一只巴掌大的大蜘蛛后,沿着我的腿直爬到我肩膀上。 我竭力不去关注自己肩膀上长手长脚的大蜘蛛,低声问爷爷道:“咋了?” 爷爷没吱声,打开主屋的柜子翻了翻,从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我。 “……?”我在炕边坐下,捡起那个小布包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卷钱。三张五十元,四张十元和两张五元。 见状,我好笑道:“行啊爷,这是攒了多少年的私房钱啊?咋的,要充公了?” “老大,这是你的钱。”爷爷深深低着头道,“你老师给你的钱。” 我一怔,低头看向手中的一沓纸币——正好是二百元。 大蜘蛛在我肩膀上转了个身,似乎在观察我的表情。 “…………”我盯了那沓钱良久,不知作何反应。 我当年怀疑过无数人,看谁都像偷了我二百块钱的坏人,唯独没想过这钱会在爷爷手里。因为爷爷一直很心疼我,舍不得我吃苦,而我当初为了凑去考试的钱……尊严尽失。 二爷、改嫁的妈妈、左邻右舍、甚至学校的老师和校长……能求的人我都找了。这些事爷爷也知道,如果他有办法,怎么会忍心看着我在那么多熟悉的、半生不熟的人面前苦苦哀求,以泪洗面? “老大……”爷爷悄悄抬头,看到我泪流不止的双眼时愧疚道,“赵老二当年给你算过命,说你从十七岁起大运与流年天克地冲,有凶灾。深居简出尚可一避,出门远行必死。所以我……” 我苦笑,心说果然如此。之前二爷将我的身世告诉我时,我就隐隐猜到他当初不借我钱是为了保我的命。但我真没想到连二百块钱丢了的事都是他俩干的。 “老大,爷爷对不起你。”爷爷抹掉自己眼眶里的泪水重复道,“爷爷对不起你。” 我握着那二百块钱,却发现自己的泪水并不是为苦涩与怨念而流,而是因释怀而流。 说实话,如果当年他们将这事挑明了告诉我,说我出门就会遭遇不测。以我那时对参加竞赛的执着程度,恐怕会直接带着二百块钱连夜逃跑。他们了解我的为人,才会在隐瞒与坦白间选择前者。 至于是否真的会发生不测……在那么多亲人离世的前提下,连我自己都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坏运气。 “爷,我不怪你。”我哽咽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可以放下这事了。” “……真的?”老头泪眼朦胧地望向我。 我深深地点头道:“真的。我不怪你,我很高兴。” 因为人心险恶与世间疾苦,被迫放弃期盼中的人生。与至亲出于保护心理设计让我避开可能的灾祸,同时不得已避开了我期盼中的人生。 幽怨不息的仇恨与温馨的遗憾,这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第97章 黄仙三炼09:恰到好处的爱 = 我回偏屋时,杜奉予正在看我摆在电脑边的照片,就是我跟我妈合拍的那张。这些天他时不时就盯着那照片,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你们聊什么了,怎么哭了。”杜奉予摸了摸我微肿的眼睛道。 我心说我们聊啥你还能不知道?你这大蜘蛛到现在还在我肩膀上趴着呢。 “没啥,就是我爷跟我坦白,说当年李老师给我的二百块钱是让他拿去了。”我笑笑道,“二爷给我算命说我出远门必死,所以老头就给这钱偷藏起来了。” “还好你没去,不然我就见不到你了。” 我钻进被窝道:“唉,算命这东西也不一定准,说不定我去了也能逢凶化吉呢。” 杜奉予似笑非笑道:“你这张脸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变样的?” “……十七八?”我眨眨眼,“不会吧?” “谁知道呢。”杜奉予自然而然地掀开我的被子挤进来,手沿着我的胸膛向下却摸到我圆鼓鼓的肚皮。他一下子笑出声,轻拍着我的肚子质问道:“你这怎么回事?要向胖胖看齐?” “你做的东西太好吃了。”我咂咂嘴,忽然寻思过味儿来,扭头看着他道,“你刚才本来想摸哪?” 杜奉予笑道:“算了,你现在不适合做运动,睡吧。”说完,他亲了亲我的侧脸,靠在我身边合眼准备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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