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却要说成姑姑和姑父因为不知者无罪,爷爷因为不想让姑姑伤心,我因为要照顾迁就爷爷和姑姑。大家都是好人,都悲悯无辜,要不是这个假杜奉予已经夺舍这么多年,谁会想这么做呢? 有胆子做坏事,没胆子认。这感觉真让我窒息。 我从小到大都不干好事,我也承认自己干过的所有坏事。 我是坏。我喜欢当老大,喜欢欺负人,喜欢耍手段,喜欢暴力,喜欢强取豪夺。如果一块地盘只能有一个老大,我希望是我。如果一群人里有一个最坏的,我希望是我。但我不喜欢无能为力,不喜欢失控,不喜欢在有凶手的情况下当受害者,不喜欢戴面具作恶。 谁想当受害者就让谁当去吧。反正我想留下现在这个杜奉予,不是因为事已至此,不是因为拿他没办法。只是因为我跟他有私情,除此以外没有第二个理由。 杜奉予给爷爷送回房间后,又出来找我。 他倒没把我也扶进屋,只蹲下摆好翻倒的鸡食槽,散落在地上的鸡饲料也搂回去几捧。干完这些,他拍拍手上粘的饲料,站起来站在我旁边低声道:“你能不能——” 我握着鸡蛋扭身就回了屋,把他自己晾在那了。 爷爷见杜奉予沉默着回屋,我拎着桶又要出去干活,就没好气地叫住我:“你开蹦蹦送旺旺去镇上。” “我没空。”我白了老头一眼,说完就要出门。 “好你个兔崽子你!” 杜奉予连忙拦下拿着鸡毛掸子的爷爷,转身又跟着我出来。 他把我堵在鸭圈前,两只黑眼睛定定地望着我道:“麻烦你。麻烦你送我一趟,或者帮我联系有车的那位也行。” 我垂眸看着地面不吱声。 杜奉予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明天就走行吗?你们不用为了我闹矛盾。” “谁为你闹矛盾了?”我把桶往地上一放,转身走向停蹦蹦的棚子,“过来吧。” 我家的小蹦蹦只有个不到一米宽的驾驶座,能挤俩人。后面的翻斗装货挺好,装人能把脑浆晃匀了。杜奉予只能和我挤在一起坐。 我拧动油门,正要随手弹飞车把上乱爬的蜘蛛,就被杜奉予抓住手腕。 他让蜘蛛爬到自己手上,并弯腰将其放生。 我打着呵欠,无聊地盯着他搭在车把上的手看。杜奉予人高手大,骨节分明,手背上有几处浅浅的小疤痕,但无伤大雅。 奇怪的是,他直起身留意到我的目光后,条件反射般收起了自己的手。扑腾一下反倒给我吓一跳。 “……” 见我诧异地望着他,他目光少有的慌乱起来,扭过头不让我看他的表情。 怎么,我眼神烫手? 我见他没有别的屁事了,就把蹦蹦开出院子,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隔壁院子的二婶还在给牛牛们刷屁股,见我开着蹦蹦要出门,顺口问了一句:“带表弟出去玩啊?” “呵呵。”我冲她咧嘴傻笑两声算作答应。 随着蹦蹦开出村子,在风光大好的土路上颠簸,我和杜奉予陷入了十分尴尬的沉默。 我虽然三十了,但没有感情经历。昨晚的吻于我而言和开荤没有区别,今早起床时我甚至感觉自己又长大了一次。现在单单是和杜奉予坐在一起,胳膊和他紧紧挨着,身体就擅自激动起来。 我以前开蹦蹦可从没如此强烈地感受过自己身上有根鸡巴,它还像电热棒一样会自动发热这件事。 “有山有水的地方真好。”杜奉予率先打破尴尬,和我闲聊道:“我要是从小住在这,就天天上山玩。” “呵呵……那都是城里人的幻想。我们小时候上山没有上去玩的,都是高强度砍柴禾,高强度采蘑菇,高强度挖野菜。”我拼命地靠说话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忽视腿间的电热棒。 可杜奉予听我搭了腔,立刻高兴地向我靠了靠,微笑着追问道:“那你小时候都玩什么?” 我蹙眉仔细回忆了一下,“我七八岁的时候喜欢去河里游泳,有时候抓点鱼和麻雀烤了吃。” “麻雀?”杜奉予抬眉,有点意外。 我自嘲地笑了笑,“麻雀再小也是肉,你没听过吗?别说麻雀了,那时候人什么不吃啊,青蛙,蛇,刺猬,蝗虫。能抓到的都吃了。” 杜奉予笑意收敛起来,“你们受苦了。” 我反而扯了扯嘴角,“你小时候过得不错呗。我还记得你五岁的时候,在我家炕头坐着啃馒头,那给我馋的。” 杜奉予苦笑道:“我记不清了,你没掰点吃吗。” “那能不掰吗?我趁你姥爷没注意直接整个抢了。结果发现上面有你流的鼻涕,我就把外层剥掉又喂给你,里面的馒头芯留着自己吃了。” “……” 说话间,蹦蹦开到了附近的镇上。 杜奉予办事挺上道。一路上都没说自己来干啥,到了我才知道,他要兑现诺言,买东西孝敬爷爷。 看老头爱喝酒,但只舍得喝散装白酒,直接阔绰地买了五瓶品牌白酒。当然也少不了香烟,水果,新衣服…… 这都是他自己掏的钱,我一开始看他撒钱还心中暗爽。后来见他要把一扇猪买下来,给我电热棒都吓凉了,才不得不出手阻止他。说这么多东西,夏天吃不了多少就要坏。这下可好,他看了看我的小蹦蹦,又买了个冰柜抬上去。 一会的工夫连围观群众都有了,还有认识我的人问呢:你要结婚了? 我闻言也看向蹦蹦上满满的好东西,忽然有了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虽然我对杜奉予真实身份不明的事心里有个疙瘩,但很欣赏他这份孝心。甭管是不是做样子的,至少他真的大把掏钱做了。 所以,我开着蹦蹦在镇子里炫耀了一圈猪肉冰柜和表弟后,就来到一家饭馆门口,说要请杜奉予吃饭。 饭馆老板娘见我们停在她家门口,那态度热情得像看见亲儿子。杜奉予也有点饿了,一坐下就拿起菜单。 我眼疾手快地抢过他手里的菜单扣在桌上,对身边的老板娘张罗道:“姐,来两碗麻辣烫。” “……不要别的了?” 老板娘看我们俩刚才挥金如土的,到她这就点了两碗麻辣烫,脸顿时不太好看。 我颔首,心说花四块钱喝你两碗汤已经够意思了,我没买一个馒头跟杜奉予掰两半吃回忆童年你就偷着乐吧。 杜奉予见我抢着点单也没说什么。直到看见那两碗麻辣烫上桌时,他的脸色才奇怪起来。 这麻辣烫两块钱一碗,一粉一绿俩毛边塑料碗套着袋就装汤端上来了。尤其那汤还碧波荡漾的,里面就几根菜叶子和一把粉条。 想到这,我故意把其中一碗绿叶汤端到杜奉予面前,“你喜欢吃麻辣烫吗?你看,里面还有俩小香肠呢。” 杜奉予面色很平静。即便他宽肩长臂的,端着一碗没他手大的麻辣烫看起来特别可怜。 “不满意?”我笑盈盈地问道。 “没。”他抽出一双筷子,低头默默吃起来。
第9章 九窍玉08:王海龙 我单手拄着脑袋,大半身都倚在桌上近距离看杜奉予的帅脸。看他清爽整齐的鬓角,看他目光下视,漆黑的眼珠在天光下泛着温柔的浅咖,看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向上一挑,就轻易勾勒出如此英俊不可方物的男人面孔。 怎么真有男的能长成这样,而我甚至捧着这样一张脸胡作非为过。 一想到某人昨晚灼热的鼻息和湿濡的唇瓣……我的电热棒就又开始工作了。 杜奉予被我贴脸盯了半晌,终于吃不下去了,抬头问我怎么不吃。 我做出一副回忆深远的样子,忧伤地望着他夹到唇边的小香肠淡然道:“表哥小时候,经常在外面看别人吃麻辣烫。当时就觉得,麻辣烫里的香肠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所以你。”杜奉予恍然,再望向麻辣烫的眼神都有些震惊和自责,好像自己轻视了一个贫苦儿童的梦想。随即他又想到当年的贫苦儿童就是我,于是筷子尖一转,香肠就塞进我嘴里。 我把小香肠塞进右脸,又道:“还要。” 杜奉予从善如流,夹起自己仅剩的另一个香肠也塞我嘴里。 我舌头一卷,再给第二个香肠放进左脸,然后才笑眯眯地看向他道:“我骗你的,我小时候的梦想是红烧排骨。” 杜奉予拿筷子的手顿住,愣愣地看我好几秒:“那你……骗香肠?” 我抬眉道:“不,我只是不想看你把别人的香肠放进嘴里。” 杜奉予端正的脸上浮现出个极其无语的表情,眼神凉凉地看着我道:“所以别人的香肠都放你嘴里了?” 我眼睛一瞪,贼喊捉贼道:“噫,表弟你说话怎么这么恶心。这是你给我的香肠,我含的是你的香肠!” 杜奉予脸上面无表情,桌下的腿却并起来了。 我继续说:“不过表哥给的香肠你可以要。” 说完就吐出左脸里的香肠叼在嘴里,冲他一扬头道:“来,张嘴。” 杜奉予的麻辣烫还没来得及拍我脸上,就有个拉长了的公鸭嗓在远处腻腻地呼唤我:“岚岚哥~” 我扭头朝声源方向一看,来人是我们这片的著名二刈子,王海洋。 二刈子是骂人的话,特指人不男不女的词。 王海洋其实挺有学历,少有的山窝里走出去的大学生。 不过他走出去时还是个腼腆的小伙子,走回来的时候就不太像小伙子了——天天脸抹的刷白,爱穿露胳膊露腿的花花衣服,还喜欢在大街上妖娆地溜达,差点给他爹气中风了。 听说他在城里进了次局子,好像因为晚上在公园耍流氓什么的,最后就又回到这个小镇子上了。平时别人看见他都绕道走,也就我愿意跟他说话,所以他每次看见我都粘过来。 王海洋今天穿了条带白斑点的红色紧腿裤,离远看有点像米老鼠的对象,此刻正欢快地向我跑来。 瞥见杜奉予微怔的表情,我偷笑着转手把自己那碗没动的麻辣烫塞给王海洋,给他高兴得都要趴我身上了。我也高兴,高兴自己能留下肚子一会回家吃杜奉予买的排骨。 王海洋这人说话文绉绉的,还总爱聊些酸耳根子的爱情话题。以前我都不感兴趣,今天和杜奉予坐在一起反而有兴趣听听,就问他:“王海洋,讲讲你看过的那些书呗?” 王海洋正偷眼看旁边的杜奉予,听我这么一说,顿时俩眼睛都放光,兴奋地说:“行啊!岚岚哥,你知道张爱玲不?她是我最喜欢的作家,我觉得我特别能懂她的痛!” 我哦哦附和着:“她都写过啥呀?” 王海洋抿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张爱玲写过很多文章,但我最喜欢她写的爱情。不瞒你说,她有些句子,总能直插进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岚岚哥,你听我给你背几句哈,比如:‘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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