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和蚊子差不多,不过梁枝庭还是听见了。 他对我扬起一抹笑容:“你能出来一下吗?” 我把手机锁屏放好,朝他走了过去,怕自己离得太近会让他不舒服,便规规矩矩在他面前一米远的地方站定,等着他说话。 他却仿佛觉得这距离太远了些,抬脚往我这儿走了一步,我俩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他问道:“你吃饭了吗?这个点你怎么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我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讷讷回道:“我……不太饿。” “不吃饭可不行,可不能为了工作不要健康,长此以往会把身体弄垮的。” 他在关心我…… 嘴角止不住地翘起,又怕被他瞧见,不得不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知道了,我待会儿去便利店买……饭团。” “那我陪你一起吧,正好我也没吃,本来就是想找你一起吃午饭的。” 这是我从未设想过的回答,懵然抬起头,对上了梁枝庭温柔和善的笑颜。 我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争分夺秒地用目光将他的脸一寸一寸描摹过去。 幸运之神终于愿意降临在我身上了吗? 这两天发生的好事次数比我前二十年加起来都要多,脚底下踩着云朵一样飘飘欲仙,进电梯的时候,满电梯厢里都是他身上浅淡好闻的香水味。 我悄悄深吸了几口气,憋住,想让这味道在我身体里多停留一会儿,如果条件允许,最好能凿刻进我的骨子里,我心甘情愿溺死在其中。 休息时间便利店里人很多,进店后我自觉和梁枝庭分开,装作和他不是一路的样子,我在外面的形象口碑都不好,梁枝庭和我恰恰相反,我担心自己和他站一起会让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我默默低头站在货架前挑选食物,高高竖着耳朵去听身后的动静。 有不少人在和梁枝庭打招呼。 人缘真好啊,不愧是他。 心里默默为他高兴骄傲时,面前窄小有限的方寸视野里突然蹦出一瓶酸奶,小小的白色瓶身被梁枝庭握在手里,他问我:“这个新出的味道很不错,你要喝吗?” 明明我都刻意在和他保持距离了,他却没事人一样主动凑过来和我搭话,好像一点都不嫌弃我。 指尖发麻,胸腔肺腑里弥漫上一股暖流。 我不爱喝酸奶,但这种情况下我哪能拒绝得了他,便点了点头。 “好。” 他顺手抢过我手里挑选好的饭团,随后就拿着酸奶一起结账去了。 我听到收银员在问他什么,视线还往我这边瞟了瞟,梁枝庭也跟着看了我一眼,笑着给收银员回了句话。 想都不用想,收银员一定也是在问他,为什么要和我这种人有交集。 我也很好奇。 所以我问他了。 “为什么,和我?” 我和他在一楼室外的休息区找了张桌子坐下了,头顶上是浅棕色的遮阳伞。 他正从袋子里挑出那瓶冰镇的酸奶递给我,听到我这奇怪的问句先是愣了下,似乎在尝试理解我的意思,他很聪明,几秒过后就明白过来了,想也没想地回复我:“我们不是朋友吗?” …… 朋友? 我和他算什么朋友? 因为一颗篮球,我暗地里窥伺他长达六年,他的举手之劳让我刻骨铭心,但他自己却压根不记得这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不记得我这个人,自然也不会知道我和他上的是同一所大学,甚至还参加过同一个社团。 从他的角度来讲,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家咖啡店里,他误撞到我溅了一身咖啡,仅此而已的交情。算起来,他才认识我不过两天。 这就能算是朋友了吗? 受欢迎的人是这样交朋友的? 从小到大我亲情淡薄,脾气古怪无法和别人正常沟通,总是惹人厌嫌,所以一个朋友也交不到。我无法衡量朋友的标准,但是梁枝庭是正常人,甚至还是很受欢迎的正常人,他说的,总不会有错。 他说我们是朋友,那我和他应该就是朋友了。 他不会嫌弃我。 不会露出和旁人一样看我如看垃圾的丑恶目光。 他果然很完美,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他帮我结账,还给我买了一盒叉烧盒饭,贴心地给我拆筷子:“大男人光吃饭团怎么吃得饱?你太瘦了些,要多吃点。” 这种旁人习以为常的简单关怀对我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待遇,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穿不穿得暖,吃不吃得饱。 梁枝庭是第一个……他总是第一个。 我想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存在对我而言究竟是什么意义。 鼻子发酸,即便不太饿,我也强撑着把面前的盒饭全吃下肚,一粒米都没剩下。 这顿饭的分量对我而言太多,全部吃完的代价难以承受,满满当当的米粒撑到喉口,胃下一秒就要被挤爆炸裂。 太难受了。 我偷偷地挺直背脊,让足够的空气得以进入我的鼻腔,憋闷的呼吸能因此畅快些。 梁枝庭坐在我对面,懒洋洋地撑着下巴,从我进食开始就一直都在盯着我看,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看什么影片。 我把最后一口饭咽下肚之后,他嘴边笑容弧度更大了,竟然夸了我一句:“南藜好乖。” 因着他这句话,我的脸唰得一下变滚烫。 原来好好吃饭也能被人夸奖吗? “脸好红呀,是被太阳晒的吗?” 他这话中带着的逗弄太明显了,是在笑我吗? 完蛋,脸上好像更烫了,我手足无措窘迫不已,强装镇定顺着他的台阶狂点头,点完之后,头就埋得更低了。 沉默良久后,他突然又喊我:“南藜?” 我抬头,就见梁枝庭指了指自己的嘴角,道:“这里,沾东西了。” 怔了怔,我狐疑地抬手在脸上摸了一把,什么都没摸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着伸手过来,指腹在我嘴边某处抹了一下,带来炙热滚烫的温度。 他的指腹上黏着一粒米。 ……从我嘴角,刮下的米粒。 “对、对不起!” 我羞窘万分,顾不上其他,慌慌张张在便利店的袋子里左翻右翻,试图找面纸给他擦手,他却当着我的面,张嘴舔去了指腹上的那粒米。 我整个僵在原地。 他的一连串动作很快,快得我以为我自己看错了。 是、是我看错了吧?梁枝庭,他,他怎么…吃了… 耳朵嗡嗡作响,我的四肢好似生了铁锈的老旧机器,很久都动弹不了分毫。 梁枝庭却对此浑然不觉,道:“发什么愣啊?” “……没、没有。”我磕磕巴巴,赶忙将找到的餐巾纸递给他,他接过去,动作自然地擦了擦手。 他神色平静,好像没觉得刚才那个举动有什么不对。 是我反应过度了吗? 普通朋友之间……是会这样做的吗? 梁枝庭把我送到公司门口和我道别,电梯门关闭前他问:“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 和他待了一中午,身上都熏染上他身上的香味,这抹味道染透了我的骨头,熏得我血液沸腾。 我瞳孔有些失焦,恍惚着点头应下:“嗯。” 他说,我和他是朋友了,朋友间来往,再正常不过。 “好,我会联系你的。”他按下关门键,在缓缓合上的电梯门缝中说道,“再见,南藜。” 梁枝庭走后,我腿脚发了软,蹲下身,双手捂住脸,热得快要化成一滩水。 恐怖的高温席卷我的全身,烧得我神志不清,吐出的气息里仿佛都裹挟着烧红翻涌的岩浆,我抬手去摸自己的嘴角,今天,梁枝庭的手碰到了这里。 手指从嘴角的位置慢慢滑到嘴唇上,指腹抵着这片软肉按了按。 糟糕…… 熟悉的感觉从血液里涌了上来。 我闷着头,无法忽视身体上的某种强烈反应,趁无人发现,踉跄着溜进了走廊深处的卫生间。
第10章 “宝贝” - 梁枝庭的亲近让我在每日枯燥的上班时间里都有了盼头。 临近中午时,我会不自觉地去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数字跃动,等到办公室里的人全都走光之后,再等五分钟左右,梁枝庭就会准时出现在门口。 我和他似乎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 我坐在固定的位子上等他到来,他搭上上行电梯来找我。 有了‘朋友’这根纽带,我们每天中午的约饭便顺理成章。 次数多了,我的胆子终于大了些,能和他多说上几句话了,不会可笑的结巴,也能在和他对话时偶尔去直视他的脸。 他的脸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永远都完美无瑕,挑不出一点瑕疵,他是女娲娘娘创造出的最完美的一个小泥人。 我分辨不出梦境和现实。和他在一起时,我总是感觉自己轻飘飘的,灵魂早已脱离身体,悬浮在空气中,飘荡着,只留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身躯。 我的游魂飘荡在梁枝庭上方,因此也看到他对面的我,原来我的神情是那般浅显易懂,掩在长长刘海下的目光直白大胆,毫不掩饰对喜欢之人的某种情绪,是不可见人的欲,是贪婪仓促的念。 我不知道梁枝庭有没有看懂,他待我一如既往的亲切温和,我猜他应该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亦或是他早就看出来了,但他并不在意。 梁枝庭只要勾勾他的小手指,我就心甘情愿跟着他走。 普天之下再找不到我这么听话的尸体。 他是一个合格的赶尸人。 直到我在某个时刻诈尸还魂。 梁枝庭接到了一个电话,我的灵魂也被强行拉扯回身体里。 餐厅喧闹,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听见他手机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娇俏甜美,用着软软的嗓音喊他老公。 是梁枝庭的未婚妻。 梁枝庭看了我一眼,笑着摆了摆手,便起身去一边接电话了。 是我不能听到的内容。 我隔着满座人群乌漆漆的脑袋远远眺望,注视着站在餐厅一棵装饰树下打电话的梁枝庭。 他笑得好开心。 我垂下眼,闷头将面前玻璃杯中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冰块如数被我吃进了嘴里,咬得嘎啦作响。 烦躁。 梁枝庭很快打完电话回来,见我饮料喝完,就又叫了一杯。 那是一杯用威士忌调和而成的鸡尾酒,用高高的玻璃杯装着,是店里的招牌。 我没喝过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以为就是普通的饮料,咕嘟嘟喝到底的时候,我的脑袋早已开始天旋地转。 “你没事吧?” 梁枝庭似乎在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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