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陈岭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低头摸一摸胸口的法印,法印微微发烫。 出租车司机大概是经常在附近转的,知道昱和山建了陵园,觉得晦气,在距离山脚一公里的位置就把人给放下了。 望着被太阳照得发白的柏油马路,陈岭终于从怔忪中抽离,苦兮兮的提着大包小包自己走回去。 路过一口干涸池塘时,背后有人叫他。 扭头一看,是高先生。 高先生今天依旧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却也遮不住面上的极度疲惫。 陈岭继续往前,高先生就跟在他身边,好声好气的说:“陈先生,我来是想请你帮忙的。” “我昨天给你的符呢?”陈岭突然问。 高先生脸上微微一僵,然后就激动说:“昨晚正是你给的符救了我一命,陈先生,我知道你深藏不露,是真正的高人,你可一定要救我。” 陈岭问:“那位吴先生是有本事的。 ” “拉倒吧,他就是个骗子。”高先生骂道,昨天还是雇佣关系,今天就成了仇人。 既然知道高晴的孩子有问题,多少应该有几把刷子。陈岭指出:“你敢说他给你的东西从来没灵过?” 高先生语塞,他以为同行是冤家,为了讨好青年才故意这么诋毁的,如今被当面戳破,脸上冷热交替。 “是我失言了。”高先生认了个错,又说,“可他能力确实不够!” 陈岭不关心这个,问:“你儿子昨晚来找你了?” 竟然被猜到了! “你……”高先生惊讶,“你怎么知道?” 陈岭看他一眼:“你带人到别墅砸场子,你儿子不找你找谁?” 高先生连忙否认:“那可不是我儿子!” 昨晚他睡得好好的,突然听见客厅有人光着脚丫子在乱跑,起来一看,除了静止的家具,根本没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自己白日里想太多,做噩梦了。高先生回到房间,倒头重新睡下。 没多久,就察觉有东西爬上床,绕着他的身体一圈一圈的走…… 高先生因为昨夜的事心有余悸,嗓音颤抖起来:“陈先生,你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在紧要关头找到黄符丢过去,哪可能还有命亲自来找你。” 恰好到了小院,陈岭推开门:“高先生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高先生求之不得,忙说:“我帮您打下手。” 赵迅昌闻声探出头来,只看了一眼,就把脑袋缩回去,继续研究新的符箓。 小院的厨房用的还是烧火的土灶,需要先把稻草引燃,再放进木料和树枝。 高先生自告奋勇,因为技术不到家,几下子就把脸搞成了花猫脸。不怎么在意的,攥住西装袖子擦了把鼻头。 陈岭递给他一张纸,问:“说吧,你和那个婴儿有什么渊源。”
第13章 傀儡06 高先生和死婴之间的渊源,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 高晴的身体不易受孕,夫妻俩结婚整整六年才怀上孩子。 前几次孕检,高晴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状态都不错,后来有一天,她坐在家里好好的,突然肚子疼。高先生立刻从公司赶回家里,带着妻子去了医院。 检查显示,高晴有出血的情况,胎儿不稳,可能会流产。 高家上下为此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才将孩子保住。也是从那儿开始,高晴变得战战兢兢,走路、落座,就连吃饭和说话,她都小心谨慎,生怕伤到孩子。 怀孕刚满三十三周那天,高晴不见了,高先生发动亲戚朋友和公司员工一起找,同时也报了警。 等大家精疲力尽回到家的时候,妻子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好好的坐在餐厅里,面前摆着一大盆吃的,有水果,有煎成五分熟的带血牛肉,其中还混着花花绿绿的各种孕妇期使用的保健品。 高先生见她状态不对,急忙冲上去拦下往嘴里塞东西的妻子,焦急的问她怎么了。 高晴像个没事人一样,兀自咯咯笑着说:“我今天又去医院了,医生说宝宝很健康,长得非常漂亮。” 语气怪异,一听就知道出了事。 高先生悄悄给做孕检的医院打了一个电话,却得到一个令人心痛的消息,孩子的胎心已经停了快十天了。 按照高晴的情况,必须马上手术取出死胎,可她死活不愿意,哭闹着说孩子还活着。为了不让孩子受到“伤害”,晚上趁着丈夫不注意,她不顾生命危险偷跑离家。 那天夜里一直飘着小雨,寒风刺骨,路边到处都是烧纸钱的人。 那一张张惦念仙逝亲人的脸,被明灭的火光映得恐怖阴森,高先生这才想起是寒衣节。 寒衣节,又称送寒衣,鬼头日。在阳世的亲人们,会在这一天为逝去的人祭扫。 高先生心慌意乱,克制住自己的双眼不去乱看。 夜里十二点左右,他终于在一条空荡的马路边找到了自己的昏迷不醒的妻子。 高晴伤心过度,整整昏迷了三天,醒来后对于手术的事更加抗拒。 实在没办法,高先生只好采取强制手段把妻子送去医院做了手术,并买下墓地,把已经成型的孩子埋葬进去。 第二天,身体还很虚弱的高晴亲自带人到墓地,强势的把孩子又给挖了出来。 从那之后,她的状况越来越不对劲,整天抱着一具死婴唱摇篮曲,喂奶粉,每天夜里还要给他擦身洗澡。 高先生试了无数次想把孩子抢走,可只要他一动手,高晴就发疯尖叫。有一次被逼狠了,她当着全家老小的面用菜刀割破了手腕,险些没救回来。 这些往事让高先生红了眼眶。 “陈先生,我和我妻子从大学就开始谈恋爱,她如今变成这样,我真的很痛心,不知道该怎么办。”高先生不要形象的擤了把鼻涕,“那死婴抱回家快两个月的时候,家里开始出现婴儿的哭声,并且时常听见咀嚼声。佣人们发现,只要是放在冰箱里的新鲜肉类,第二天一早上面准有被啃咬过的痕迹。因为这事儿,佣人们吓得纷纷辞职不说,就连我父母也不敢再住家里,都搬回了老家。” 高先生很痛苦,他清楚的知道,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人了,可是高晴始终不肯面对,固执的沉浸在幻境中不愿意走出来。 陈岭把菜盛进盘子里:“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中午这顿饭吃得陈岭压力很大,高先生太热情了,不停地给师父和他夹菜,要不就是倒酒劝酒。 赵迅昌嗜酒如命,但每次不过量,今天不一样,高先生带来的窖藏好酒酱香醇厚,酒香控制着他的手不停地往嘴里灌。 就连陈岭也没有幸免,小酌了一杯。 他以前只喝过啤酒,根本抵挡不住烈性的白酒。 饭桌结束时酒精正好上头,陈岭只觉得眼皮和脸颊都在发热,耳朵里嗡嗡嗡的,仿佛有人蒙住他的耳朵,不停地往他脸上喷吐热气。 高先生早在各种饭局中练出了好酒量,现在还很清醒,见一老一小一个喝的不省人事,一个迷迷糊糊,顿时懊恼自己没有轻重。 按照陈岭的指示,他把赵迅昌扶进房间,等再出来,小饭厅内的青年已经不见了。 陈岭自己摸回了房间,此时已经扒掉衣服,站到喷头下冲澡。 酒精在血液里燃烧,脑袋热烘烘的,他故意把水温调低,微凉的水冲刷过皮肤,像是温柔的手抚摸而过,引得人舒服的喟叹一声。 冲得差不多了,陈岭关掉花洒,抹了把脸上的水,将玻璃门推开一条缝,手伸出去拿毛巾。 “奇怪……”毛巾明明就挂在外面的架子上,怎么拿不到? 他疑惑一声,准备探出脑袋去看一眼,一根冰凉的手指,突兀地从他掌心挠了一下。 陈岭:“……” 心头微微一跳,陈岭赶紧摁住自己慌乱的情绪,假装不知道,淡定地推门迈出去,一眼就看见架子上的毛巾。 取下来的第一时间,陈岭把下半身紧紧围住,从脏衣服里拿出一张五雷符。 符纸被打飞出去时气势磅礴,可紧跟着就跟没电似的,在空中飘摇两下,贴到了潮湿的地板上。 周身腾升出一股冷空气,尤其是后背那块儿,感觉特别明显。 陈岭睫毛颤了下,低声道:“请问,是江域老先生吗?” 冷空气贴上皮肤,一寸寸的蔓延,快速、急切,宣泄着某种令人费解的怒气。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宛如实质的凉意快速攀升,已经到了脖颈,这使得他不得不被迫抬高下巴,将最脆弱的喉结彻底暴露在危险中。 陈岭清晰地感觉到,几根纤长手指轻轻扼住了他的喉咙,其中拇指刚好摁在侧边的颈部动脉上,危险和杀戮在空气中迸发,脑海中浮现出某种可怕的直觉。 那是对死亡的预知和畏惧。 动脉上的拇指往下按了按,指腹冰凉的温度,冻僵了温热的皮肤,渗透进入血管。从锁骨到面颊,全是被刚刚激出来的鸡皮疙瘩。 陈岭打了个寒颤,浴室内的气温,不知何时降到了冰点。 刀刻般透着冷峻的面庞,渐渐浮现于眼前,狭长的凤眼中嵌着一双淡色的瞳孔,清冷透彻,清晰的映照出陈岭的脸。 陈岭愣怔,目光忍不住从对方的眉眼往下移,滑过挺直的鼻梁和精致的鼻尖,停在下方的嘴唇上。 嘴唇偏薄,如同刚被鲜艳的红酒滋润过,看上去饱满湿润,殷红如四月春花,让人想伸手要去碰一碰,试试看手感是否真的那样柔软又脆弱。 “我很老?”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清雅,不像曾经遇见的鬼怪那样粗嘎,尖厉。 承认了承认了,真的是江域! 即便早有怀疑,当真相摆到面前,陈岭依旧无法控制内心的震荡。 他嘴唇翕动着想要答话,可稍一张嘴,下巴就顶住那只留在自己喉结处的手上。被刺骨的凉意一激,陈岭奇异的冷静下来,睫毛半垂下来,眼珠子滚动,寻找附近有没有能攻击的法器。 男人的呼吸靠近,冰凌般的视线在青年年轻的脸上描摹,透着不容忽视的侵略和探究。 老祖宗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要是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就是个傻子。 陈岭拼命仰头,好让呼吸顺畅一些:“不老不老,而且颜值超高,特别好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 窒息的空气松缓片刻。 陈岭惊讶,夸一夸居然这么有用! 青年的声音太轻缓了,又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看上去胆小柔弱,再配上他始终不停的颤抖…… 江域松开手,完全凝实的身体,如一座雄浑高山屹立在面积不大的浴室中,气氛因此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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