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引素:你不能出去。柳丞相一定有他后面的安排…… 杨戟:……还能有什么办法? 张引素:御皇来此,是不合规矩和礼数的。光天化日当街阻拦出殡,宫内一定会有人阻拦! 话音落,远处便来了另一支人马。来者下了车马,俱是当朝老臣,来请陛下回宫。 六部重臣皆在,看李镛站在棺边,欲拔刀刺下。 李镛冷笑。两名仵作从他的仪仗中走出,来到棺材边。 李镛:吾担心柳南佛的病是假死之症,被枉然埋葬,特意带了两名仵作来验尸。 柳丞相:御皇,死者为大。 李镛:是。她若是死者,确实不该惊扰。 李镛:六部大臣都在,丞相看,是在所有人面前请仵作剖尸验尸,还是让吾独自观视片刻? 这种威慑对峙,最终以柳丞相的退步而告终——他给同僚递了眼神,文武大臣都向后退开。那两名仵作也退开了。 就在李镛再次靠近棺木时,马蹄如雷霆乍惊,一队白袍甲士骑战马而来,为首者,赫然是将军府的长公子杨关。 杨关:我奉父命前来送殡。父亲远威将军已与柳府说定了家弟的亲事,可惜尚未成礼,弟妹西去。御皇前来相送,杨府不胜感激,还望御皇保重圣体,莫要悲伤过度。 杨戟愕然看着兄长。没人想到,杨关会代将军府横插一杠。 李镛略笑:说定亲事?什么时候?可有定亲书? 杨关:……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何况,将门之家素来不喜繁文缛节。 李镛:这样的大事,远威将军从未提过。派个人去将军府上问问。 杨关:御皇见谅。家父昨夜病重,昏睡不醒。等家父病愈…… 李镛打断他:杨关将军,可敢发毒誓? 李镛:六部重臣皆在、杨府人马皆在,在这些人面前发毒誓,赌你杨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发誓你说的是真的。 杨关静默不语,终究是发不出这种毒誓。 李镛命他退下。这一次,没有人还能阻拦了。 李镛:你看,他们都拦过了。文臣、将军,这群人想拦什么都拦得住,唯独拦不住吾。 柳乌:……杀了我。 李镛:对,得杀了你。你活一天,吾的奇耻大辱就在一天。不仅要杀你,还要不许任何人提你的名字,让柳乌彻底消失。 他拔出短刀,对准柳乌的脖颈。刀尖悬动。 忽然,一只素白的手握住刀身,想抓着刀刃刺向自己咽喉。李镛的手死死握住刀柄,不让她这么做。 ——柳乌的眼睛睁开看着他,那双如烟水似的眼眸里,含着已经绝望的笑意。 李镛:……你害怕吾。 柳乌点头。 李镛:……从什么时候开始? 柳乌:……一开始。 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不可接近的,是不可依靠的。 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一开始,她的陪伴,就只是臣女小心翼翼不去触怒皇子而已。 从一开始,她就不曾考虑过他。 李镛笑了,他微微举高刀尖。似乎意识到一切快要结束,柳乌的手松开刀刃,垂落下去。 李镛:你喜欢他,就这么喜欢,可以喜欢到连命都不要。 短刀刺下。 刀刃没有刺伤她,只是落在她手边。 李镛:那就继续这样喜欢下去吧。 李镛:……吾一个人回去也好。吾一个人,已经很习惯了。 他将短刀留给了她,让人合上棺木,放出殡的队伍离开。 一切尘埃落定。 - 张引素精疲力竭回到柳府,坐下后,才发现自己浑身被冷汗浸透。 在最后一刻,那人选了放手。很难去说究竟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还是一瞬间的不舍。 至少,事情以一个好的结果收尾了,没有弄得太惨烈…… 后面会被追究的吧?自己、将军、丞相……逃不掉,但都是后面的事了。 他忽然觉得轻松了些。从认识柳鸷开始经历的大起大落,让他觉得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值得焦躁的事了。 张引素:再过两天,柳乌应该就会被杨戟接走。不知道他们会去哪…… 没有回答。 以往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不见了,屋子里静得出奇。张引素这才觉得不对劲,起身去北楼,里里外外找了一圈。 不见了…… ——最不应该消失的东西,不见了。
第14章 14 一整日的风平浪静后,张引素决定入宫见御皇。 请罪也好、汇报也好……比起等来未知的怒火,还不如自己坦白。 在殿外等了一会儿,李镛都没叫他进去。宫女也说不清主上怎么了——自从回宫后,李镛就把自己关在内殿。 张引素皱眉。这太反常了,若是御皇遇到什么危险,身边都没人发现! 反正自己是来请罪的,也不在乎罪加一等。 他推开殿门走了进去,里面无人回应。李镛不在外室,也许在里面的房间。 张引素:陛下,我进去了。 内室也安安静静,看不到御皇的身影。张引素有点不安,提高了声音:陛下?陛下?! 没有回答。 ——不对劲!李镛可能出事了! 他在繁复的垂帘和屏风后寻找主上的踪迹,找了好几圈,忽然在角落的屏风后瞥见一个人影。 张引素问了一声谁在那;那人影缩了缩,把裹在身上的外套抓得更紧。 ——是李镛。他蹲在角落哭得很惨,眼睛血血红。 在短暂的尴尬之后,张引素咳了一声,退了出去。 李镛叫住他:你不用待在柳府了。 张引素:是。 李镛:下个月是中秋宴,晋王李寒会从边城回转宫廷,你作为我的使者,和礼官一起负责接待他。 张引素:是。 李镛:国师也会来。你们一明一暗,跟在他身边,谨防异样。 李镛曾经派春衣进行针对晋王李寒的调查。李寒是李眠的同胞兄弟,一直对李眠的遭遇心怀不满。 那人不择手段查到了些军饷的猫腻,算是个李寒的罪名,暂时捏在御皇手里。但其实御皇真正在意的,还是桃氏的内奸。 ——有人出卖了重要的边关部署给桃氏部族,导致边关接连失守、李寒屡屡战败。柳丞相在怀疑名单上,排在第二位的,便是李寒本人。 如果,是镇守边关的李寒本人与桃氏里应外合呢? - 虽然与李眠交好,但张引素没见过李寒。李寒的北朔军常年在漠城驻守,甚少回来。 据说是个极沉默干练的人。在桃氏内奸的风波之前,李寒凭一己之力将漠城二十四关守得固若金汤。也正因此,李镛虽然软禁了李眠,却不敢杀他——若李眠死,谁也无法保证李寒不反。 为了筹办中秋夜宴,京中各处忙碌。柳丞相告假休养,朝中诸多事务都需要在每日送去丞相府,交给他定夺。 得知张引素要走了,老人没什么意外。他很早就知道,张引素是御皇埋在这的眼线。 柳丞相:可惜鸷儿不知所踪。没法和先生道别。 ——随着柳鸷的失踪,柳府的人也看不见自家公子了。但考虑到近日的风波,柳府没有大张旗鼓地找,只是暗中查问。 能养出柳乌这样的女儿,可想而知,柳丞相是个何等老谋深算的人。 柳丞相说,等找到柳鸷,再告诉张引素。若是他以后还想回柳府当教书先生,也可回来。 张引素拜别老人,离开了柳府。府外等待自己的是宫中的车马,已不是从前家塾先生的寻常车辆。 李寒很快就会抵达宫廷。中秋宴的半个月时间里,他都住在宫中——李镛选择了距离冷宫最远的南宫清水殿给他住。 国师春衣也住在南宫,方便就近监视。张引素此次身份是御前使者,负责在李寒和李镛之间行使沟通、招待之责。 春衣比晋王早一步到,已住进了殿内,张引素过去找他说话时,竟见到了阿泛。 张引素的声音都在发抖:你把他……把他带进宫了?! 话音刚落,他才觉得不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在偷听。 春衣满不在乎:我经常带阿泛进宫看看,又不是头一回。 春衣觉得他太草木皆兵:陛下和李眠撕破脸了,那也撕的是李眠。阿泛又是李眠的什么人?那位被扳倒都多久了,谁还会清算一个他身边过去的侍童? 张引素: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春衣笑了:万一?师弟啊,万一真的走到清算阿泛的地步,你信我,到那种地步,我们俩做什么都没用。 阿泛在一旁抱着八角琴试音,听见他们的话,神色还是淡淡的,藏住了所有的情绪。 说起柳鸷的失踪,春衣也很意外。 他没打算再动手除掉这污秽,也不知是谁做的。其实还有种可能,就是风水流动,污秽自散。 说白了就是,柳鸷到了该散的时候,自己消散了。 张引素:怎么可能?从柳乌出殡到我回去,中间不过短短三刻间,什么征兆都没有,它就散了? 春衣笑眼看他:怎么?师弟舍不得了? 张引素默然,许久没有开口。 ——柳鸷散了,应该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才对。他本不该追问。 他努力先不去想柳鸷,去吩咐布置晋王住处的事。宫内阳气充足,是百秽退避的地方,可他在这里待久了,就会感到窒息压抑。 是因为被污秽同化了。 相处了太久,离得太近,甚至还将它咽入体内……他很清楚,自己的体质已经变了。 张引素走在檐下的阴影中,避开阳光。阿泛泡了新茶,但他也不想喝。 想喝更冰冷的东西,像是阴冷的井水。 他在宫内的井边等了一会儿,等井边打水的宫人都走了,再自行打了井水。它冷得像是冰,但咽下的霎那,张引素松了一口气,好像活过来一般。 他正伏在水井边,后面传来宫人迟疑的声音——南宫那边负责传话的宫女诧异地看他喝井水,不知该不该打扰他。 张引素擦干水迹,问她有什么事。宫女说,晋王的仪仗到了,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入宫。 - 宫门缓缓开启。一支亲王仪仗经过宫道。雷霆乍惊,宫车过也。 张引素在南宫外迎接,向李寒的车辇躬身行礼;只是,那人根本没有下令停车与他相见——宫车直接经过他身侧驶入南宫,将这位御皇使者留在原地。 李寒厌恶他,是理所当然的。 晋王李寒厌恶所有对李眠见死不救的人,尤其是曾受李眠恩惠、却转头与他划清界限的那些人,譬如张府。 张引素很平静,跟着仪仗回了南宫。一切按部就班——接风、洗尘、会见……等忙完这一阵,已是深夜了。 他在自己住的值更室歇息,阿泛送了些药茶和点心过来,让他吃下后早些歇息。 张引素留他说了会儿话。他还记得那个雨夜,绝望的柳丞相以为柳乌死了,于是派了两批刺客,分头杀他和春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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