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留了个缝,让月光透进来。张引素知道它想说会儿话,那个有些冷飕飕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我们之后去哪玩? 张引素:不知道……尽快完事,尽快送你回去。 柳鸷:才多久就回去? 张引素:你不能出来太久,不然会散掉的。 柳鸷:我散掉不是挺好?你不开心? 张引素:……没什么开不开心的,以后也清静了。 柳鸷:那我不跟你说话了? 张引素:好。睡吧。 柳鸷:…… 柳鸷:…… 柳鸷:……我真不跟你说话了啊。 张引素:睡吧。 柳鸷:别睡,把话说明白,拿不拿我当好兄弟? 张引素:我几个弟妹都在张家,你又不是。 柳鸷:那你跟我说的话多,还是跟他们说的话多? 张引素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它低低笑:呿,什么弟弟妹妹,还不如我。 他知道它喜欢被人捧着哄着,就像小孩子,只许爹娘看着自己。说起来,张引素从没调查过它的本尊是什么。 柳鸷:对不对,你弟弟妹妹不如我? 张引素:嗯。 柳鸷:你也没其他朋友,就我这一个好兄弟。 张引素:嗯。 柳鸷:你是不是可喜欢我? 张引素:嗯。 张引素困了,疲惫地睡了下去。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很小的孩子,但若细看,那孩子背后还有几十个孩童的身影。 他又转醒,月色已移开,风里徒留下萧索声。他伸手碰触无形的黑,知道柳鸷的还在。 张引素:柳鸷。 它应了一声。 张引素:……我其实喜欢吃油里煎的河鱼。没告诉过别人,只告诉你。 说完这话,他才松了口气,真正安心睡下了。然而,这次没能睡下多久,从远处涌来的骑兵动地声,便惊醒了篝火边的所有人——桃氏的骑兵正向这里而来。 - 风向突然异变,让杨关的阵型受了影响,折损了不少人。但他很快稳住,杀退这一波敌军。 但大漠风沙四起,天相不利。晋王那边已传来鸣金收兵声,李寒知道不能与天时相抗。 杨关让副将收整兵马,想看到弟弟在哪——杨戟应该比他更早撤回才对,可是,他没找到杨戟。 风沙中,杨关依稀看见远处有金甲红袍之影,透过浓重沙雾,看不真切。他喊了声杨戟,嘴里立刻被沙子灌满了。可那身影好像听见了他的喊声,顿住了。 杨关策马过去——果然是杨戟。满天砂舞,他独自坐在马上,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风沙弄迷了方向,和其他人失散了。 杨关跑近他:阿戟,没事了,大哥在这…… 他的眼睛被沙子迷住了,勉强看见弟弟转过头来。杨戟的眼睛依旧明亮,是一双能在风沙中看清一切的眼睛。 ——杨戟背后的砂雾中,有什么正穿风而来。是一名骑兵…… 两名、七名、十三名…… 一支桃氏的精锐骑兵,在杨戟的身侧,无声无息将兄弟俩包围起来。
第21章 21 天相果然有变。 春衣观测到风向突变,也提醒过晋王与杨关。但战事迫在眉睫,不得不发。好在这场风暴来去极快,晋王有所准备,并未损失太大。 只是鸣金收兵后,却发现少了两队人马——杨关和杨戟,没有回来。 桃氏的军阵已逼近关隘,有攻城的趋势。李寒回城后未解战甲,直接登台守城,稳如泰山。 先皇所留的亲王之中,李眠与李寒文武分治,皆是不世出之才。 有李寒在,长蛇谷便难以从外部攻破。之前那次失守,几乎把殿下给惹毛了。 但兵力用于守城,等于是不可能出去寻找杨氏兄弟了。春衣本想凭借杨关,赶在师弟之前立功,可如今,却把杨大公子给弄丢了,怕是不好交代。 思虑再三,等战事稍缓,他还是去见了李寒——屋中,晋王一边由军医包扎刀伤,一边与参谋和副将商议战策。 听说春衣想请一支轻骑,扮作商队出关探查杨关的生死,李寒本就寒若梅雪的眼神,顿时像是雪崩冰天。 李寒:国师当这里是哪?是你赦威道的司天监? 堂堂晋王,国之重器,连掩饰都不想掩饰,就差没在脸上写“请国师好好当个摆设”。 春衣:杨氏兄弟都下落不明,难道见死不救?这让我如何向杨老将军交待? 李寒:交待什么?战场之上生死无常,杨裕清楚得很。 李寒瞥了他一眼:国师应是不清楚兵家之事。不清楚的事,就不必操心了。 春衣是孤儿出身,连寒门都不如。 李寒清楚得很,御皇扳倒李眠,控制不了朝事,只能匆忙重用几个没后台没靠山的人。这些人没有家世,对他忠心耿耿。 李眠李寒兄弟俩都是受托孤之任的,在他眼里,春衣和李镛养的猫狗没差别。 在亲王这吃了闭门羹,春衣也不泄气。他从小吃的白眼多了去了,太熟悉这种被看不起的感觉了。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可恶,可恶里还能分出三六九,像李寒这样,明摆着看不起,看不起后也不会把他的尊严扯过来放脚底踩的,已经算是和蔼可亲了。 他步出檐下,忽然望见门外有一道清瘦身影——柳乌站在门口,神容憔悴,眼眶血红。杨戟失踪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彼此目的相似。她来到春衣面前,恭敬道了声福,旋即说道:我不能在这里等。 丈夫、弟弟皆流落在外,无论如何,都不能等。 春衣含笑:南佛小姐,不等也得等。桃氏攻城,没有兵马,出去是死路一条。 柳乌:……若能借到兵马吗? 春衣:小姐当这里是哪?是你丞相府的绣房吗? 柳乌:……女眷去绣房借首饰,只需要我的手牌。借兵,也只需要晋王殿下的“手牌”。 春衣欲言又止,忽然觉察到这个女人不简单。 ——借兵很难,但也没那么难,尤其是在眼下的局面,兵荒马乱,很多事都会事从权宜。 比如,调动一支二十人的轻骑队,可以仅凭手谕? 得试试。可是,试错的代价很大。 假传军令,是罪无可恕的死罪,是可以斩立决的。 他正在思索该如何做,柳乌已从袖中取出一封手谕。上面的字迹,赫然是李寒的。 柳乌:晋王为我和杨戟办礼,留了贺词。我凭贺词上的笔迹,仿了一封信。 春衣:…… 柳乌:此事由我担责,请国师去借兵。就算事发,也可说是被我所骗。 春衣:那你…… 柳乌摇头:杨戟若死,我不独活。 她将手书交由春衣,转身离去,与前来找春衣的阿泛擦肩而过。见国师的神色,阿泛不禁苦笑:先生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了? 春衣怔了许久,方才开口:你不知道,我都被吓坏了。 - 张引素醒来,是在陌生的营帐中。旁边有几个桃氏的战士,在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他们昨日跟随一支商队,结果在深夜被附近的桃氏骑兵打劫了。看样子,桃氏在短兵交接时胜了,正谋划攻城。 他和柳鸷在昨夜将计就计被抓住,桃氏见他们是异族,都很兴奋——桃氏王下令招募关内的人,用来学关内的各类事务。士农工商皆有需求,若是关内的叛臣,更是大加优待。 抓住他们的桃氏人去领赏了,在身份核实后,如果他真的是关内文臣,那就带他去见王。 张引素会简单的桃氏语,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几名士兵在一旁盘坐着吃肉干,商量这次能不能迎回王子。 柳鸷:他们在叽里咕噜说什么? 它懒懒地在那坐一天了,眼睛已经浮现出昏黄。不是因为懒,是因为疲惫。 ——离本尊太远,这具身体随时可能达到极限。 张引素割破手腕,喂了它一些血。柳鸷喝了两口,就这样睡着了,额头抵着他的手腕。 张引素让它靠着帐子,能睡舒服些;忽然,营里有了些骚动,好像是士兵们听见了让人激动的消息,纷纷跑向营口。 张引素跟着过去,人声嘈杂,有人在欢呼,也有人在大叫。从这一片混乱里,他依稀听见有人说,我们的王子要回来了。 - 几乎是立刻,杨关就判定了局势。不是两个人一起被围,而是杨戟带着桃氏的骑兵。 杨戟还骑在马上,那些桃氏人没有攻击他,甚至等待着他的命令,决定如何处决杨关。 杨关:是你…… 是因为那次败仗,所以杨戟心生畏惧投靠了桃氏;还是说,因为杨戟已经投靠桃氏,所以上次才故意吃了败仗? 可是为什么?他能得到什么? 杨关: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回答。 一个桃氏人和杨戟说了几句话,问他如何处置这个人。杨关勉强能听懂里面的一个词,王子。 杨戟的生母是杨裕的一名侍女,身份不明,与家中其他人没有往来。 人们只知道,从杨裕某次得胜归来,那名女子就出现了,是被他带回来的。 如果杨戟是桃氏的王子,那么那个女人是谁? 他死死盯着弟弟的脸,那张脸上,与众不同的五官似乎昭示着某种真相—— 杨裕在战场上,掠回了桃氏的公主,私藏于府中。 桃氏人又问了杨戟一遍,但杨戟仍没有下令杀杨关。可不等他决断,兄长竟冲向他,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将他拽下了马,扭打在一起。 桃氏的骑兵将两人撕开,从头到尾,杨戟什么话都没说。有人终于不耐烦了,想杀了杨关,直到这个时候,杨戟才终于制止。 他示意那些人放杨关走。下一波攻城很快就会开始,只要杨关逃回长蛇谷关,就能躲过一劫。 之后,告发自己也无所谓。 骑兵们护送他离开。杨关站在黄沙中,用含血的声音对他说:杨戟,跟大哥回去吧。 杨戟骑着马走出一段。等他再回过头,黄沙里已经没有那人的身影了。 - 第一波攻城的桃氏退下,第二波攻城即将开始。 杨戟在营中换上桃氏的装束,跟随老将百目一起参与第二波攻城。李寒驻守的长蛇谷关乃是一夫当关之地,关隘细长。他们曾经攻破过这里一次,取得短暂之胜。 能破一次,就能破第二次。 骑兵踏过黄沙,如沙上流水般涌向峡谷口。根据情报,晋军的守备尚未从第一波攻城中恢复,他们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城下。、 然而,谷口有一个人影伫立。他没有逃回关内,而是独自守在那,红袍金甲蒙满尘灰。 ——身经百战的战甲,与一夫当关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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