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直含笑的李眠,此刻却收起了笑意。 李眠:它能做很多事,奉雪。只是你不想让它做。 李眠:它能杀人于无形,能抵挡千军万马,能探听最隐秘的机密。你让它做,它就能做的比谁都好。 柳鸷:真的吗?张引素,他在夸我! 张引素忍不住厉声喝止:他没有!——你不许做这种事! 他死死瞪着李眠,想不到这人竟想利用柳鸷做这些事。 李眠:别这样想我,我不是为了用它满足一己之利。 李眠:从我第一次听阿泛说起它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这样的力量,为何没有人利用? 李眠:这样的力量,若能为镛儿所用……该有多好。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对面的柳鸷和张引素,恢复了那种文雅笑意。 李眠:但是,看起来失败了。它不愿意听我的,我也开不出能买通它的条件。不过,无所谓,我说过,这个局的目的,其实并非柳鸷。 张引素:……那是谁?国师春衣吗? 李眠看着他,只是看着,那眼神让人熟悉,仿佛很多年前王府初见,他和蔼地看着这个孩子,把孩子抱在自己膝头。 李眠:——是你啊。奉雪。 李眠:晋王李寒也愿意协助我完成这个局。他和阿泛安排了一场负伤,为的就是让你声名狼藉。 李眠:你该逃了。你犯的是死罪,不能躲,只能逃,逃去关外。最后走投无路,投靠桃氏部族。 李眠:镛儿总想从朝中去查那个桃氏内鬼,然而一无所谓。查内鬼这种事,如果从己方这边找不到端倪,那就应该…… 他拿起瓷杯,笑意渐浓。 李眠:把一个人“送”去敌方那边,从那边反过来查。给你数三下的时间找逃脱路线,数到三,我就要喊侍卫了。
第16章 16 两侧高大的宫墙,从未像今天这样难以逾越过。 追兵的火光从四面八方逼近。他逃亡时经过了南宫,与春衣隔着流水望见彼此。 春衣看他的眼神里没有诧异。张引素明白了,春衣知晓一切。 足够油滑、世故、不择手段,出身足够卑微,对权力的追求足够炽热…… 这样的人,才能知晓一切。 隔着宫中的流水,张引素停下脚步,朝师兄说了最后的话。 张引素:师兄,此次我若能立功归来,就会向你要一样东西。 春衣挑眉:阿泛? 张引素:——赦威道掌门国师之位。 从来针锋相对的师兄弟最后对视一眼,张引素揪着还在做鬼脸的柳鸷,继续向前跑。 春衣笑了一声,走过长桥,看远处的追逐渐渐过去。他第一次见到师弟这样狼狈,看着很可笑可怜,被人算计,被多方视为棋子,走投无路…… 但是,也很有趣。 今天的张引素,第一次让他觉得有趣了起来,像个真实的活人,而不是一堆头衔下的傀儡。 阿泛也回来了。照旧,什么都没提,安安静静站到他身后。 春衣很早就知道他背后的人——李眠。如果说李镛是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李眠就是盘踞在黑暗中的巨蛇。 小老虎以为百兽是被自己吓退的,完全看不见阴影下的怪物。 李眠收养了很多类似阿泛的孩子,都养成差不多的模样,秀雅,温婉,有适当的才学,会些风花雪月的琴棋书画…… 把这些孩子作为礼物送给自己在意的势力,让这些小麻雀叼回情报。 小麻雀很容易会被撕扯干净,可是无所谓。 麻雀到处都是。 春衣笑道:刚才吓死我了。 阿泛:先生担心公子吗? 春衣:不担心他。我担心他会说,回来之后,就把你要回去。 阿泛笑得难辨真假:先生不必自己吓自己。 春衣:我经常自己吓自己。我上一次差点吓死自己,还是在师尊宣布掌门传承人的前夜。 吓得一夜没睡,辗转反侧,裹着厚厚的被子保护自己,可还是害怕得手脚冰凉。 害怕明天宣布的名字不是自己,害怕自己已经走到首座大弟子的地步,却输给那个世家子弟…… 张引素是那么碍眼的存在。有身家背景,有摄政王做背书,拜入赦威道时直接车马驶入山门,那是其他弟子都不曾有的优待。 不用和任何人结交、不用讨好任何人,不用花力气追逐任何东西……名门出身、大儒之子,从出身就拥有了春衣梦寐以求的一切。更可笑的是,张公子居然还会觉得,自己的出身“平平无奇”。 完美的名门公子应该怎样?要博学、优雅、从容、故作姿态的谦卑。 张引素太完美了,太要脸了。 要脸的张公子,这辈子都斗不过没脸没皮的师兄。春衣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要脸——门派犹豫要不要收孤儿入门时,他可以跪下磕头求收留;师父生病时,他可以每天为师试药;李镛不管做何决策,他都鼎力相助,没有原则没有底线。 身家背景他没有,很多东西,他要用脸皮去换。 阿泛:那,先生希望公子活着回来吗? 春衣:当然希望,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春衣:我讨厌这个师弟的傻样子。但话说回来,他没做过恶事,是个好人。 好人这种东西,不管是蠢蠢的好人还是聪明的好人,全是越多越好的。 - 在伤情稳定后,晋王李寒得到特许,去看望了兄长李眠。 毕竟被捅了一刀,脸色很差。李眠看着苍白的弟弟,伸手替他梳理鬓发,眼神心疼。 李眠:自己捅的? 李寒:……不然呢? 李眠抿起双唇,眼神微微闪动: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 李寒:会。 他躲开李眠的手,慢慢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李寒:你安排的人,能找到桃氏的内奸? 李眠:不敢保证。奉雪从小就不适合当密使。 李寒冷笑:我自导自演捅了自己一刀,要是不成功,我就照地方捅你一刀。 兄弟俩对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李眠抱起琵琶,信手拨弄。 琵琶弦已经锈旧,音色凄凉。 李眠:吃了桃氏的败仗,你不开心。 李眠:小的时候,你跟我说你想要的——挥斥方遒、号令万军。你是我唯一的同胞弟弟,你想要的,兄长全替你弄到了。 李眠:不为了什么,为了让你开心。家人之间互相扶持,家才能稳固。哥哥对弟弟是这样,叔叔对侄儿也是这样。 李寒:你给了我想要的,现在,你准备给李镛他想要的。 突然,琴弦断声若裂帛——那人清瘦素白的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眼神寒凉。 李眠:寒,不是的。是我们一起给镛儿他想要的。 李眠:你也是他的叔叔,我如何疼爱你,你也要如何疼爱他。 李寒骂了一句边城粗话:我xx的都捅自己一刀了,我还要怎么疼他?! 他推开坐垫,一脸怒容地走出宫室。李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伴随冷宫之门缓缓合上的声响。 李眠:李寒,接下来对阵桃氏,你决不可轻敌。为桃氏出谋划策之人,是个兵家逸才。 - 御皇的使者张引素捅伤晋王,此事闹得十分难堪。 李镛不傻,知道这背后是谁弄出来的猫腻。冷宫中所有的侍卫悉数被撤换,所有李眠的用具皆被查验。琵琶被收走了,但无所谓,李眠已经不需要它了。 此刻的张引素已经逃出了城。有柳鸷的协助,这件事轻而易举。然后会如何?他是隐姓埋名过此一生,还是真的孤注一掷,逃往关外? 这个人,也许就此人间蒸发。 就在这段时日,因为晋王李寒回宫,桃氏部族趁机袭击边关,连下七城。李镛不得不拿所有精力应对防务,原本从老臣手中夺回的实权,竟渐渐从手中流失了。 很多人都被李眠整过,他们欣喜地把摄政王赐送的“小麻雀”接回府,过了一阵,却发现自己的把柄都到了李眠手上。就是用这种方式,摄政王能压制各方势力,权衡大局,稳如泰山。 到了李镛和张引素,群臣早已有了提防。张引素又是正人君子,很多事情绝不会做,能查到的,也仅仅只是一些皮毛。 李眠说的很对,张引素就不适合当密使。密使是在暗中做事的,做的全是见不得光的事。 所以在赦威道传承之时,李眠介入了。掌门之位原是张引素的,因为摄政王的悄然介入,春衣成为了掌门。 这个人是他为李镛准备的。李镛身边,应该有个不择手段的“佞臣”。 ——如今,张引素不在了。李镛要用人,便要召回春衣国师。 - 春衣正在准备五岳祭祀,以及观测荧惑星相。阿泛抱着琴,坐在窗边——没有得到命令时,他就会这样。 春衣忙里偷闲,喝茶时和他说几句话:李眠给你什么,你对他那么忠心耿耿的? 其实也没给什么。李眠救过他全家的命,代价是,家里要把刚懂事的孩子卖给他。 卖了之后,改了名字,去学怎么说话做事,学些文艺雅兴,也要学怎么打扮。 春衣笑笑:真是不拿人当人。你怎么这样老实?他现在都失势了,你管他呢。 毕竟对全家都有救命之恩,阿泛没春衣那么霍得出去,所以也没法回答。 春衣继续很有春衣风格的发言:他只是救了你全家的命,你可以为他瘸了一条腿呢。 阿泛被逗笑了,抱着琴,肩膀微微颤个不停。 春衣:你们是怎么被他救了?我猜猜?饥荒?丙辰那年的? 阿泛点头。丙辰那年先是旱灾,然后是饥荒,饿殍遍野。 春衣:那更不用报恩了。你想,饥荒不就是因为这些遍身罗绮的家伙没及时送来救命粮吗?他王府里大鱼大肉,偶尔为饿死百姓弹两下琵琶就算有良心,你们没饭吃,是因为饭都送去给他们了。 阿泛:那是天灾。 春衣冷笑:反正他王府里没饿死一个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怎么偏偏刍狗了你家的,没刍狗他家的? 很多话不能说,也不敢说。阿泛只是静静拨着琴弦,答不上来。 午正三刻,医师来了。春衣请医师定期过来,替阿泛看伤腿。从前替李眠做事时,阿泛被人发现了,逃脱时被打断了一条腿。 弄到了一些对方的把柄给李眠,但弄到的不多。所以对方只是被打压了几分,交出了兵权,告病赋闲。 现在随春衣住在皇都,偶尔还会看见这家的人,只是从未再见过对方本人。 下午,吃了药,他觉得伤腿稍微舒服些了,打算去街上的茶叶店看看新茶。走过大街时,却见到了那个人的仪仗驶过正街—— 远威将军,杨老将军杨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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