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 她忽然就急了:“摇头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不是,不是……总之,你明明知道的,那天为什么还要过来?为什么还要跟着我?”许柏舟始终平静,沈辞冬一下子更加顺不过气来了,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激动? 在他们中间,分明她才应该是更冷静的那个。 这情况不对,一点儿都不对。 兴许是心里的感情积得太久,她猛地就这么爆发出来。几步上前,她抢过他的馒头。 “干什么不说话?你没听见还是没知觉?你知道的,我骗了你,从头到尾不是真的。许柏舟,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 许柏舟无奈抬起头,他望着她,依旧是温润模样,眼底还带了点无奈和纵容。 如她所言,现在的她,和他眼里那个她,真是一点儿都不像。也许最初他是被那样的她所吸引的,可在有了这几天的经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原先那个文文弱弱的沈辞冬,他反而觉得眼前的人更让他移不开眼。 眼前的这个人,鲜明、张扬,带着点点的傲气,分明是一样的脸,却是两种颜色。 哪个都很好,可他更喜欢她现在的模样。或者说,更喜欢她真正的模样。 “大哥说过,我也知道,可我还是喜欢你。” 他站起来,逼视着她。 “我喜欢的就是你,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分得清。” 我分得清。 不过四个字,却将她击得溃不成军。 他哪里分清了,他从头到尾都这么蠢。 将馒头塞还给他,沈辞冬背过身去。天寒地冻的,她的裤腿又被打湿,实在是冷,冷得她鼻子都酸了。 沈辞冬轻轻吸了口气,稳住自己,咬咬牙,将眼里的水汽逼了回去。 从那一夜被突袭直到现在,她其实并不愿意相信自己被组织抛弃了的事实。然而,就算她再怎么和自己说,那夜是误会,是有心人刻意安排……但这些日子,她打探到的东西也够多了。 她或许有不足,或许有莽撞,可她对组织绝对是忠心的,沈辞冬所做所想所谋划的一切,她可以拍着胸膛说,没有半分是为了自己。但组织却因为许柏笙的几个障眼法就说她背叛,要追杀她…… 这么多年,原来那个地方对她的信任就这么点儿,这实在很让人寒心。 她是愿意把命献给组织,毕竟那个地方在她快被饿死的时候给过她一口饭吃,也在后面多年精心培养了她,让她得以生存下去。 不论目的是什么,给了就是给了,她受了那份恩,这是事实。 可是,她愿意以命相报,却并不愿意用这种方式付出自己的生命。 这样太可悲了。 沈辞冬一直憋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这样真的太可悲了…… 话说,她是不是挺失败的? 拼死想要守护的地方,为了外人的挑拨就要杀她,反倒是她一直刻意接近、想要利用的人,在这个时候守在了她的身边。戏曲似的,起起落落,也许旁人看来有些普通,可她身在其中,看这一折接着一折,每个转折都让人意外,都让她承担不住。 尤其是许柏舟。 她说他蠢,说他不懂人心,可真正看不清人心的,原来是她自己。 也许最初的时候,他真的只是被她欺骗沉溺,可即便在他知道了所有事情之后,也依然选择了留在她的身边。并不是因为不知道而被她利用,而是一清二楚却甘心被她利用。 说实话,沈辞冬对他并没有太大改观。这个人还是很蠢。 可她真是幸运啊。 在执行的任务里,遇见这么蠢的一个人。 对于沈辞冬的转变,许柏舟也是有些奇怪的。 分明之前还一直赶他,却是那日,她抢走他的馒头之后,忽然就好了。 她不再像伪装时候那样温婉,却也没有再像那段日子那样激进。她开始同他说话,大多是没有意义的废话,只是,就算是废话,他也觉得喜欢。 直到这一天。 这是他们流落在外的第十七天,他对于时间其实没什么概念,只是每日都会习惯性地在本子上写些东西,这才勉强记住了日子。 这天晚上,沈辞冬抱着膝盖同他坐在树下。 “喂,我现在被原先的地方追杀,我势单力薄的,需要东躲西藏。但你不同,你有你哥,你就算回去了,也会没事的吧?至少他能为你担下来。” 这不是沈辞冬第一次要他走,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将事情问出来。 许柏舟借着月光望她。 他知道她不愿提及关于她曾经所处的地方,所以他从来不问,大抵是因为这样,他也没想过她会主动来说。 “干吗这样看我?” 沈辞冬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问他。 她的表情很是柔和,与从前的伪装不同,这样的她看起来很轻松,是卸下了一切的轻松。他好像又看见了她更多的一面。 “没什么,只是看看。” 她挑挑眉,也不介意。 “我准备走了。” “走?”他一愣,“去哪儿?” 她望着天,嘴角带笑:“我自有我的去处。虽然之前一直在为他们卖命,可我也是有准备的,我考虑过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它真的会来,还来得那么快。”她说,“其实,我们在一起,挺不安全的。你危险,我也是,我们还都有顾忌,这样不划算。” 许柏舟的脑子一瞬间有些乱。 “你是真的打算走?” 她应得干脆:“嗯。” “你是,真的有去处?” “骗你做什么?又没好处,也不需要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在一起,的确很不方便。沈辞冬那儿有人找,许柏舟也不是没人管的存在。 这样的情况,分散了当然更好,也只有分开才好。 可他总觉得她在骗他。 像是看出了他的怀疑,沈辞冬歪了歪头,笑吟吟地望他。 “我知道你担心我,也知道你关心我,我都知道。我……都能看出来的。”她说着,顿了顿。 “可这次我真没骗你,我都想好了。组织在全国各地都有人,这不假,可我的身份和长相,知道的人并不算多,这世道不平稳,动荡得厉害,可同时,要藏一个人也方便。我或许没有极致的细心,可在生存这一方面,我很厉害的。” 她有些得意:“我都做好打算了,我的组织,据点在南京,而它分布人数最少、最顾忌不到的是西安。我打算去西安周边的城市,或许是兰州,或许是别的地方。在那儿,我早留了后手,只要到了那个地方,随便往哪个村子里一钻,我有信心不被他们找到。” 他欲言又止。 本想让她信他跟他,却又忽然发现,他好像没有那个立场,也没那个本事。 不管是同他大哥比,还是就和沈辞冬比,他都没有那个本事。 许柏舟不愿意承认,可他和他们的世界差得实在太远。他就算在商场混得开,那也不过是一块地界,他所擅长、所习惯的,在她那儿,通通是零,没一个管用的。 “喂,怎么又不说话了?”她眨眨眼,故意做出一副文弱模样,“先生近日越发安静了。” 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遭逗得笑了笑。 只是,笑过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他问:“还回来吗?” 沈辞冬做出夸张的表情:“你想我死吗?” 许柏舟低了低头。 “不过呢,有缘的话,还是能再见的吧?”沈辞冬站起来,伸手,在他的肩膀上点了几下,“你是商人啊,全国各地到处跑的。这样,只要你到时候到了我所在的城市,我就去见你。”她的眼睛一闪一闪,“我的消息可准了,你去了,我会知道的。” “那你会在哪个城市?” “这就说不准了,反正,西安周边,你自己逛呗。看缘分了。” 许柏舟还是坐在之前的地方,他抬着头,望着沈辞冬。 沈辞冬记得,他从前说过,说她看人的时候很专注、很认真,就像全世界都不放在心上似的,可他或许不知道,他每每看她的时候,也是如此。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不错。 笑意更深了些,沈辞冬忽然低了头,闭着眼睛,印上他的唇。 这个动作来得很突然,许柏舟没有准备,沈辞冬也不过是随性而为。 很浅的吻,一触即分,却是他们这辈子最接近的一次。 “我和你讲讲我的事吧。” 吻完,她很快直起身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那微微闪躲的眼神透露了她的不自然。她说着,也不等他搭话,自顾自地便往下讲。 沈辞冬说了自己幼时经历,悲欢喜乐,全都浓缩在只言片语里,她讲得轻巧,许柏舟却听得心酸。她该是经历了多少委屈,才会连那组织别有目的地收揽都当成深恩来报。 沈辞冬也说,自己其实是真的喜欢戏。她说,如果没有意外,她真想就那么唱下去。也许在有些人眼里,戏子下贱,戏曲无聊,可她觉得有趣。她从小被组织教导不该有感情,但身而为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她有,却不敢表现,到了后来,只能借助戏曲表达出来。在不属于自己的人生里,投放进去她所不该有的感情,这样的做法,或许让人不理解,可她实在上瘾。 “你听过我的戏的,你觉得好不好?” 许柏舟像是想起什么,眸光更加柔和了几分:“好。” 青溪边上有很多河湾,夹岸垂柳,她说着,就这么为他清唱了一小段。 如同初见时候一般,她在前边唱腔婉转,他坐在她不远处,轻声跟着她哼唱那一小段。别的唱词他记不清了,只是那句“赏春香还是旧罗裙”让他深刻。 这时候的沈辞冬,衣着狼狈,整个人都脏兮兮的,哪怕是那张脸,也算不上干净。可他觉得很美。 是比初见时,更让他心惊的美。 一曲唱罢,她停下,做出个抖水袖的动作,满脸遗憾。 “可惜没带上我的衣裳,这个唱段还是配合着动作要更有味道些。” “衣裳?” “嗯,你第一次在梨园见我时的那件。那时候,它被人泼酒弄脏,其实我是很生气的。”她说,“毕竟我最喜欢它了。”她边说,边又长叹一句,“我怎么就没带着它呢?” “不着急,以后有机会的。” 当时的许柏舟这么回道,而沈辞冬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回应。 人算不如天算,也许沈辞冬比他清楚。 他们没有机会了。 沈辞冬的出发日期定在周三。 这几日,她停在一个地方。那儿是许家商行的分行,而她就藏在一楼的小房间里。为了不引人注意,许柏舟没有再去看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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