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青元宗而言,即便只是怀疑,也足够人受了,尤其是在这样的事情上。仙灵界和邪族本就不和,交战之后,便有了更大的仇怨。 “咳……” 想到一半,君迁子心窍一紧,喉头忽然涌上一阵腥甜。他捂了捂心口,先前强装无事,将自己绷紧,倒是未曾察觉,反而现在猛地松懈下来,也会觉得有些疼。 站停,待得那阵疼痛缓解下来,他才终于呼出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眉头皱得这样紧,紧得连额心都是酸的。可他没有办法休息。 青元宗虽然没有从他这儿套出来消息,很有可能,他们会放更多的时间在桑歌身上。而桑歌如今毫无自保能力,还有,她现在是一个人。 一个这么小的姑娘,被他捧着长大,最重的也不过就是责骂几句,什么也不曾经历过。 她要碰见什么事情,该有多害怕。 从青元宗一路疾行,君迁子的速度很快。 可即便如此,待他回到人界,却也是三日之后了。 站在暂时落脚的小院外,君迁子因为灵晶矿台反噬的缘故,显得有些虚弱。他站在门外,还没来得及整理,便看见桑歌从门里蹿出来。 她蹦着跳着扑向他,两只手松松挂在他的脖子上。 “师父,你终于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抬头看他,身子往后仰,手上却圈得死紧。若是寻常,君迁子并不会有什么感觉,可这时候他被那反噬吞得几乎灵力虚空,内脏也被挤压得厉害,仙灵矿台威力巨大,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恢复起来是很慢的。 于是他拍拍她的手:“下去。” “我不!”桑歌反而把手圈得更紧了些。 君迁子轻叹:“一个人在这儿,害怕?” “怎……”桑歌条件反射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圈儿,“怎么不害怕呀?我都害怕死了,怕得睡不着觉!师父师父,你看,我的眼睛都熬红了。” 君迁子果然便顺着她的话望向她的眼睛。 然而那双眼透亮,血丝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像熬红的样子。 桑歌大抵是也想到了这个,悻悻松开环住他的手,吐吐舌头挠挠后脑勺:“嗯,前天熬红了,怕师父回来看着担心,昨晚上抓紧时间睡了一觉。我从来都很贴心懂事的不是?” 她揪了揪手指,歪着头对他眨眼。 而君迁子只是笑。 “是。”他摸摸她的头,“桑歌从来都很懂事。” 桑歌闻言,笑得喜滋滋的。 君迁子对她从来不吝夸奖,有时候很是认真,有时候只是随口,但不论他是怎么表达,只要他有这个意思,她便都很开心,止不住地开心想笑。 她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对了,师父!我刚好熬了粥,正准备盛出来,是不是很巧?我也觉得很巧!唔,虽然师父不用吃东西,但既然回来了,不如陪陪我?” 君迁子轻一点头。 桑歌一下子便笑弯了眼睛,好像之前念着“等师父回来就找他算账,离开之前,他说的那些话可不能算了,毕竟是他害她难过了那么久,该说清便要说清”的话都不作数了似的。 在他离开的时候,她觉得难过,觉得委屈,觉得他从不理解她,可真正等到他回来,她又想,她的师父这么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有什么好谈的?还不如吃饭重要。师父啊,她能看着他就很足够了。 于是桑歌牵着君迁子,坐在院子里,她将洗干净的小勺又洗一遍,递过去,满眼期待。 而君迁子接过,舀了清粥慢慢地吃:“不错。” 也许生在世上,每个人多多少少都需要掩饰一些东西,说完全不会,那也不大可能。可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有防备,是什么心情就是什么心情。 除却嫉妒,她从没有瞒住过他任何东西。 她的所有情绪都牵在他的身上,他能轻易将之左右,一直如此。 君迁子想过带她离开,可仙灵界有万种神通,青元宗有无数手法,便是要逃也走不出这六道三界,他们能去哪儿呢?徒落人话柄罢了。 青元宗本没有证据,他这一走,怕便就是直接为之送上了证据。 在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倒不如好好待着,自己过得轻松,也松一松对方的警惕。 至于那验魂,对方没有证据,便不能强硬将人押走,否则,他便有道理回击了。 酒肆里,君迁子不住打量柜台处的老板娘。 那女子穿着普通,生得却艳,他探过去,隐隐是邪族的灵息。 消息这种东西,只要有一方知道了,与之相关的另一方便早晚也会知道。哪怕是机密,哪怕尚不能确定。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什么能够完全守住不泄露的事情。 桑歌借着端花生米的动作将君迁子的目光遮了个严实,她拦在他和那个女子之间。 “师父,你在想什么?”她边说,边状似无意地回头瞪了老板娘一眼。 而后者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接着便转过头去,再不理会。 桑歌有些气闷。 君迁子平静道:“无甚。” “呀,师父!”她忽然低呼,“你的袖子沾了酒水,我帮你擦擦!” 桑歌说着就挨着君迁子坐过去,然而,还没等她碰到那抹衣角,袖上酒渍便不见了。 君迁子瞥她一眼,没在乎太多。 此刻,他想的全是那个邪族女子。 邪族与人界并不搭边,若非要事,极少出没于此。况且那个女子灵息极纯,该是个有本事的,事实上,若非她愿意,他甚至没有把握,自己一定能辨得出她的身份。 君迁子的目光在她和桑歌之间微微流转,掩眸,端起酒盏。 莫非……她是为了玖凝来的? “师父,我的头忽然好疼啊……”桑歌苦着脸,扯住他的衣袖一摇一摇,“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去吧……走了走了。” 君迁子被她晃得只得放下酒盏。 这人出现得奇怪,身份也不明,虽与玖凝同为邪族,可哪一族内是没有争斗的?尤其玖凝还是王女,牵扯颇多,难得说清。不是所有得知消息立刻赶过来的都是出于关心,眼前之人,未必是同路人。 “师父?” 君迁子无奈:“走吧。” 说完便起身准备带人离开。 然而,那女子却忽然过来。 桑歌下意识想再拦一拦她,君迁子却是将桑歌往身后带,挡在了前边,面向来人。 那女子巧笑:“公子方才,看得可还满意?” 邪族女子天生明艳,不必故意作态也带着些许魅意,更何况这女子说话轻柔婉转,若是寻常男子,或许真被她一句话就能酥软了去。这一点,君迁子明白,桑歌却不知道。 所以,桑歌站在君迁子身后,那叫一个复杂。忍不住想,说话就说话,这样娇滴滴还语意不明的,是在干什么呢?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想得太多,却按不住心思胡跑。 桑歌撇撇嘴,她的师父这样好,哪儿都好,放在什么地方都能叫人一眼看见,这个她是知道的。有时候她很喜欢和师父出去,去每个不曾去过的地方,可还有些时候,她觉得和师父留在仙灵界就很好。 那里人少,只有她能看见师父,师父大多数时候,也只能看着她。 与桑歌的胡思乱想不同,君迁子没想太多。 他低声向对面说道:“烦请让路。” “哦?”女子蹙眉,“公子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地这般冷淡?” 桑歌在心里偷笑,冷淡就对了!不对不对,或许还该更冷淡些,师父就不该理她,直接离开就好,话都不用多说一句,反正说了也没什么用。 那女子眼睛一瞥,看见他捏在掌中随时可发的诀。 “公子这是对我防备?”她退后几步,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奴家一个弱女子能做些什么?公子怕是多虑了。” 说话间,她竟是忽地散去身上所有防护,甚至连灵息都减弱许多。随后,女子捏出一方巾帕,看起来并无异常,内里却蕴含着巨大的玄秘。 那不是普通帕子,是她用化形术伪造出来的元魄。 在将它抽离出来的时候,女子的脸色白了白,比之前看起来更让人有保护欲。 “这是奴家的诚意,不知公子收是不收。” 君迁子微微一顿就要接过帕子,然而桑歌动作飞快往前一蹿,不想女子反应敏捷,瞬间侧步一移,顺势就倒进君迁子怀里。他下意识扶住女子,倒是没顾得上桑歌,待他手中被塞进那一方巾帕,回头就看见桑歌踉跄着往前扑,若不是最后被女子用灵力一阻,差点儿就要摔倒下去。 女子半倚在君迁子怀里,面向桑歌,微微皱眉:“这帕子暂时可不能给您。” 暂时?您? 桑歌没有听真切,君迁子倒是听得仔细。他一时间做了许多考量,最后想着,不论真假,既然对方愿意交付元魄,至少可以一谈。 “桑歌,你先回去。”君迁子将怀中人推开了些,那帕子却被他收了起来。 桑歌本就有些委屈,听见他这句话,更是委屈得厉害了。 “我不!”她往前一步直接揽住他的腰,用了最大的力气,箍得死死的,“要走可以,我们一起。” 君迁子揉了揉她的头:“别闹,你先走。” 桑歌不听不看不说话,就这么抱着他。 君迁子无奈,在她后颈点了一点,很快,原先还闹腾的人就这么安静下去,仿佛一瞬之间趴在他怀里睡着了似的。他调整了姿势,将人打横抱起,随即睥向女子。 那女子倒是没有别的反应,稍稍一顿,一个响指,热闹的酒肆立刻被雾气掩盖,待得雾气散去,这儿已经是空无一人。 酒肆依然是原先的样子,里边的气息却与外界隔绝开来。 望了一眼君迁子身后,女子躬身退到一边,低着头,敛息恭敬唤了一声:“主上。” 在听到这一声的时候,君迁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有埋伏。 然而,这个念头在他看见来人的脸之后,立刻便打消了。 “好久不见。”玄衣男子身形一闪已经站在了君迁子身前。 那双眼睛极冷,给人的感觉像是被霜雪覆盖的冰原,只单单被盯着,都叫人觉得一阵寒意。君迁子与这个人不熟,可他不会忘记这双眼睛。 君迁子唤出个名字:“应清遥。” “难为仙君还记得我。” “阁下于我有恩,自当记得。” “仙君错了。”应清遥将目光投向桑歌,依然是那样冷的一双眼,没什么变化。 也许,只有被他注视的人才能感觉到那里边带上的一抹温情。 “当年会那样做,我并不是为了仙君。” 君迁子警惕心极重,很难轻信于谁。可他信应清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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