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进行得还算顺利,盛启泽陪笑,季天蓼一两字简扼回复。 直到那边传来“叮”的一声,是盛启泽的银行账户有一笔汇款。 盛启泽脸色突变:“你这是干什么?” “礼物折现金。”季天蓼从一个扁酒瓶里倒点白兰地,说,“两次都算少了,所以一会应该还有两笔电汇。戒指挂到拍卖行了,收款账号写的你的。” “别开玩笑了宝贝,几个小时忙了这么多事?吃晚饭了吗?别说气话了,乖啊。” 下一秒链接就传来了,是拍卖会网页,订婚戒指赫然在列。 “……”盛启泽语气染上愤怒,但压了下去,“宝贝,别闹了,可以吗。” “没有闹,我是在通知你分手。” “人我已经处理过了,娱乐圈以后不会有这号人。还不够你解气?我们宝贝这是喝了一瓶醋了。” “我已经不生气了,盛启泽。” “既然宝贝心情好了,能不能把律师函销掉,新闻报道也撤稿?现在是新股上市的关键期,事情闹大对谁都很不利。董事会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好不容易出来听听你的声音。” 季天蓼只说:“那是你的事。” “宝贝,我知道你在气头上。老公心疼你,这事就交给我处理,好吗?你要是打他,我都担心你手疼。” 季天蓼听笑了:“我戴手套了。” 盛启泽看他尚有心情开玩笑,还以为转机,忙笑说:“能不能大度点,这位美丽的盛太太。” 但却换来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盛先生,我永远不会和你结婚了。” 听着决绝,其实季天蓼挂着有气无力的笑容 ,说完这句话,反馈传入耳朵里,让他的胸口也阵阵发紧。 盛启泽顿了顿说:“小蓼,你是聪明人。哪个是随便玩玩,哪个是我真正想娶回家当老婆宠一辈子的,你不会分不清吧?跟这么个解乏的小玩意置气,值当不值当?他算什么东西?” 季天蓼越发觉得可笑:“是,你是一点不在乎周白鹭,因为你有很多个周白鹭。你舍不得我,因为这么傻的,你只见过一个。错过了,就没有了。” 他没作停顿,继续说:“盛启泽,你好像不明白,真正该下地狱的人是你,惩罚任何人都不能减轻你自己的罪。你真的很恶心,但我不会怪你,因为我也一样。” 盛启泽猛地掐掉烟:“什么?” “昨天晚上我和别人上床了。” “……撒谎打个草稿吧,小蓼。” “真的。对不起,启泽。” “真在哪里?婚前无性主义是你,接吻心理障碍是你,碰一根手指头洗三遍也是你,还上床?你在逗我笑吗?” “那是以前了。我要是早知道这么爽,一定会有性瘾的。”季天蓼笑了笑,霓虹灯下洁白无瑕的牙齿一闪一闪,“真是要命,你看,我又开始想了。” “季天蓼!”拔高八度的声音。 季天蓼愈发讨厌这样的夜景,满目是和他没有干系的华灯,一片几乎落泪的景色。千万户,也没一个他的家。 电话那头盛启泽彻底失态,在办公室里怒吼嘶喊,花瓶水杯全遭了秧,门外人人悚然而立,但眼神好奇又挖苦。 对方句句都上升到人身威胁,而季天蓼最终只说:“分手就别这么晦气了,都体面点吧。早点休息,盛先生。”
第37章 画阁归来春又晚 ======= 季天蓼是吃了分手饭的,和盛宸宇。 鉴于先前的吵架经验,盛启泽必会借侄子使一出苦肉计。但季天蓼毕生不想再见一个盛字,分手是一次性、永久性的事,绝不能给机会藕断丝连。 盛宸宇和留守儿童没两样,在上海的“亲戚”只有季天蓼,两个人相依为命五年多了,所以这则噩耗对他来说无异于父母离婚。但他只是无言吃饭,都没砸吧嘴。 把人送回到家门口,季天蓼说那我走了啊,盛宸宇说嗯你走呗。 车开出一小段了,后视镜里看见这小孩孑然站在路边,旁边伫着季天蓼送他的临别礼物,1:1的超级英雄手办,只有它陪着他。 开车的助理跟他好几年了,见状都不忍心:“哥…你看这…” 季天蓼让他别管,但到等红灯的时候,鼻子酸得止不住。下车跑回去追,果然盛宸宇还在那呆着,看到他一下子哇的大哭出来。季天蓼给他抹鼻涕,说小蚌壳精①侬哭啥哭,盛宸宇噎着骂说你是大洋葱头②。 然后他连加了一个礼拜班,拒接一切私人电话。 白天有意地当着人做出神气,天黑了,却呆得像一株没有馨香的植物,落地窗前看黄浦江边的万国建筑群,一站最少半个小时,好像可以这样极目北起外白渡桥,南抵金陵东路。 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悲哀地独立运行——肺小泡在呼吸,胃肠蠕动,肝在储糖,心脏泵血功能尚健全,但心的里面永远空了。 夜深忽梦那天周白鹭的话,其实他惊得现在都平静不下来,但是悲想有什么益处吗?吃了褪黑素,以及一些精神药物。仅有一次紧按两鬓,泪流满面,次日以后没再掉过一滴泪。干涩的眼睛里,一切为什么也显得模模糊糊?慢慢觉出爱情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不想再挨欺了。 Q4指标完成,季天蓼请客庆功宴。洗手间里撞到了微醺的汪琪,问他之后去不去喝一杯。季天蓼婉言谢绝,对方却说要聊一聊明年H1的规划。 谈完公务之后,两个人压着巨鹿路幽静的小马路,两边保留许多法式建筑,梧桐叶下的小洋楼静谧,还有海派风格的新式里弄。汪琪清雅的风度,和此地也甚相配。 汪琪笑着说:“我记得你很喜欢这条路。” 的确,季天蓼无疑很十分中意这样的情调,他在这座城土生土长,从小没有那么多摩天大厦,总觉得这条路最有股动人的家乡气息。步速都放慢了些许,说:“还好吧。” 汪琪在聊他们大学的旧事,他讲得绘声绘色,季天蓼显然深受感染。 继而,汪琪很自然地说:“嗯,我记得那次毕业聚会,你光喝果汁,也不让人送你回家。我就见你慢悠悠在这条路上逛,也没敢上来和你说话,怕你当时有心事。” “是吗。”季天蓼加紧了步伐说,“我不记得了,Wilson. ” 汪琪跟上去,侧头看他说:“小蓼,现在不是工作场合,与其是你的直线上司Wilson之外,我希望最起码在这条小路上,你还能想起来我是你的汪学长。” “嗯。” 汪琪继续笑说:“我还想起来你开学报道那天,我在新生登记处,就看见远远来一个男孩子,皮肤特别白,嘴唇特别红。” 季天蓼听笑了:“那不是跟鬼一样?” “不是,那种白不是涂化妆品的漂白,很天然,很好看。当时他们都说你肯定涂口红了,挺闹剧的。” 季天蓼真是不想回忆,那天他为了证明自我,疯狂用餐巾纸抹嘴。 汪琪观察着他的微表情,像是在看一件已经赠予给自己,却尚未被打开欣赏的礼物。过了一会,才说:“后来我知道,那张纸被启泽拿走了。我后了他一步。” 同时停了下来。 头顶一朵云,蒙蒙似雾,渐渐吞没了初上的繁星。密实的树叶间飘来暧昧的风,不眠的夜莺唱了一会,季天蓼说:“Wilson,诚实点说,我现在很难进入一段新感情,没办法信任人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谈恋爱。换谁都一样。” 汪琪一点不意外,垂下眼皮,柔声说道:“嗯,我知道你现在想一心忙事业,但对我来说,这是你魅力的源头,你和任何omega都不一样。对了,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已经和global递了辞呈,我的位置现在出缺,我向他们推荐的candidate——是你。” 季天蓼诧异抬头。一大杯掺了威士忌的浓啤酒可以引发无数幻梦,他现在脑子也有些晕乎。 正对上对方扶住他的肩膀,真诚的语气说:“不要有心理负担,小蓼,这是对你能力的认可。即便你现在痛快拒绝我,我也会说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工作伙伴,你比任何alpha都优秀。至于感情方面,我会一直等你。信任一个人是天长地久的事情,你会看到我的真心。” …… 不远处,马路的另一边。 贝缪尔坐在车里,对着灯光欣赏无名指上的鸽子蛋,绒毛般轻柔地摸了它几遍,笑着说:“周白鹭…没见过世面的小明星真是完蛋,我只是秀了几颗碎钻,他就颠巴着狗急跳墙了,恨不得盛启泽明天就娶他,什么损招也敢使,猪脑子吧。哎,段位太次了,一点不懂男人呀。” “怎么样,Fenrir,这波激将法给几分?算了,念在你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先赊着啦。”贝缪尔扭头看封聿,松松地叹了叹说,“还有你差不多得了,别太下狠手,真给渣男弄死了,Mr.小心眼,小季会怕你的啦。” 而封聿下了车,走向那灯下相视的二人。 ---- ①蚌壳精:爱哭鬼,有事无事,一碰就哭的小姑娘 ②洋葱头:上当受骗了的人
第38章 露红柳软桃花浅 ======= 季天蓼刚要说话,肩上就传来温热感觉。 封聿的手有意无意地这么搭了一下,然后便落了下去。可omega被他一碰,感觉自己那块好像是裸露的肉,热气被他的手掌掠走了,只剩一片凉凉的酥痒,短短几秒传到全身,腿软得站不住。 但封聿的举止像一个亲密而正经的朋友,过来问过安好:“晚上好,季先生,汪先生。” 但enigma量级的信息素骗不了人,汪琪一瞬间就头冒冷汗,背后全湿了,勉强维持一点笑说:“封刑警,真巧这里遇见你。” 他解释说邻里发生恶性案件,配合警方录过笔录,故而认得。 季天蓼双唇绽出惊愕的微微一笑:“巧啊…晚上团建。”古里古怪的,立刻不打自招。 封聿点头说:“案件还在继续调查中,明天还需要请汪先生和夫人来一趟警局。” 纵修养好如季天蓼,也不由吃惊:“夫人?” …… 季天蓼不知道自己生的哪门子的气,心里一股奇异的窝囊感,让他仿佛一只大耗子,钻到了麻布袋里一样。 这些肯定和汪琪无关的,贵公子的一贯把戏他见得太多了,那表白实难动他心肠,什么欣赏他工作能力你比alpha还优秀,净嘴里放香屁,模板套路他都能背下来了。而且即使对方没有隐婚,出于工作上的避讳,他也会将这位追求者摒之门外。他最不喜欢和人不清不楚。 但他还是越走越快,他知道封聿在后面的。 终于一个拐角,把手包摔了过去:“你故意的!”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可封聿就说:“嗯,我是。” 季天蓼吭着头继续走,封聿替他拎着包跟着,有车辆经过时,手臂还护着他。路过的没人看不出这是什么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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