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本座还会在冰泉之内对你略施惩戒吗?” 白洐简自然知道此地不是合欢宗千冥殿下的冰泉,这处的寒冷,更为折磨人。 终年的积雪不化,他才一落脚,冰冷就浸没了他的脚踝,与白洐简相反,蓝衣仙有灵力持身,如此重的寒冷之意,与他而言,也不过无足轻重。 “这是山脚,积雪算是最浅的。” 蓝衣仙回身看他,目光落在白洐简的长靴上,又道:“不到半山腰,你脚上的长靴便会如同虚设。” 白洐简不言,重重一咳,长袖揩去嘴角点点血迹,体内的金丹被冥欢丹所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灵力持身,铺天盖地的寒意肆无忌惮浸入他的肺腑。 蓝衣仙怎会听不出他的呼吸轻颤。 “三番五次,想是冰泉已经让你长不了教训了。” 白洐简还是不言。 望着眼前的遮天雪山,微微恢复气息,白洐简起身掸去身上的尘灰,跟在蓝衣仙身后,他捂着胸口,每一步都踏的很吃力。 蓝衣仙他忽而凤眸微眯,袖口一挥,将回廊渊结界打开,瞬间,有无形寒流凌然从雪山破出。 这是令人麻木震撼,望而生畏的回廊渊,也是九华山萧姝予明令禁止门下弟子不可踏足的地方。 “你若是现在认错,本座就带你回去合欢宗。” 认错意味着什么,白洐简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没错。” 蓝衣仙陡然一声冷笑,要说他挑弟子的眼光还真是如出一辙,当年的辛隐也是对他说:我没错。 真没错的话,为何会落得那般凄惨结局?合欢宗的人,根本不能与人动真心,为何白洐简与辛隐,都不能领悟其中真理呢? 想要渡劫成仙,就必须断情绝念。 “罢了,时至于此,本座也懒得隐瞒你了,今夜将你带到此地,惩罚你只是其二,其二,还是为了那个小道士。” 闻言,白洐简身形微颤,唇色白的厉害,发肤之间每一寸,都被迎面而来的寒意紧紧充斥着。 他的语气有些自嘲。 “宗主这次错了,他不会来的。” 仅存的一点稀薄空气随着雪山海拔越来越高,白洐简只觉此刻胸腔闷的连带全身上下每一寸骨血都生疼。 蓝衣仙终于止住脚步,思索片刻道:“你果真不怕死?” 白洐简双腿已经趋近麻木,手掌指尖更是冻的发红:“还好。” 蓝衣仙转而压低眼眸,凤眸阴冷如铁。 气极之下,蓝衣仙瞬间靠近,粗暴的一把揪起白洐简衣领,他居高临下,神情暴躁,这种姿态让他整个人显得极为狂戾:“不要以为本座真舍不得弃你。” 寒光掠过,白洐简咳的撕心裂肺,感觉肺管都似乎被撕裂,他用尽全身力气稳住气息:“我同辛隐师兄一般,只是宗主的一枚棋子,下棋之人,又怎么会对一颗棋子是真心实意爱护?” 辛隐两个字如同刺痛了蓝衣仙的逆鳞。 闻言,蓝衣仙骤然大笑,又突然蹙起眉心安静了下来:“白洐简,这么多人,还是你懂本座。” 白洐简从小被他养大,他的面上说不清什么情绪,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 “不敢。” “那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九华山的世代禁地,弟子擅闯便是如同选择叛门,本座还真想看看,小道士究竟会不会为了你叛离九华门训?” 九华山禁地,蓝衣仙又是如何得知位置进来的,想利用自己让方休违背门训,果真是好的很。 “要本座看,慕华春冉还是不错,为了你自愿叛离九华入我合欢宗,白洐简,看在本座面上,你以后可得多想着他。” 听闻慕华春冉的名字从蓝衣仙口中落出,白洐简瞬间明白了一切,雪眸染上寒意。 “本座今日就与你赌一把,如何?就赌小道士究竟会不会来救你。” 蓝衣仙凤眸溢出一抹残忍的寒冷,霍然起身,掸去身上厚重的积雪,再也不看白洐简半眼。 天色墨黑而凉,血月淡淡勾在雪山天顶,有雪风暗送一抹冬寒料峭,滑软的衣料轻轻刮粘在肌肤上,触感细微而幽凉,白洐简上此刻没有一点温度,就连呼吸都是冰冷至极。 回廊渊天气向来莫测,此时起了凛冽的雪风,呼啸而过,刮的人脸颊生疼,白洐简真的没有半分力气了。 此时他的呼吸分外凝重沉滞,神思越来越恍惚,白洐简感觉自己陷入的不是冰天雪地,而是一团软软的云中棉花,全身血液都似乎都冷的凝固了,心脏跳动趋紧微弱,他第一次有了种感觉。 因为冥欢丹,自己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 有那么一刻是绝望的,却不是因为死亡,白洐简心里很清楚,是因为方休。 此刻的他,再也不同于方才,他只希望,方休不要来。 夜空之下,原本冷冽幽寂的空气忽然掺入了一丝血腥气息。 白洐简指尖微动,只听得耳畔隐隐传来厮磨长牙的尖利声音,有什么东西正从四面八方向他这边集聚而来,渐渐的,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席卷白洐简所有感官,空旷安谧的雪原,一声狼嚎响彻夜空云霄,站在最高顶雪山洞的狼王一出,隐藏潜伏在四面八方的狼群皆是引颈长嚎,声震雪原四野,只是听得就令人心尖毛骨悚然。 他昏沉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白洐简微微侧首,只见左侧方立着一只体格健壮的黑狼,后腿微屈,两只眼睛发出幽幽光芒,它试探性接近,似乎发现躺在雪地中的人豪无还手之力,遂龇出锋利尖长的獠牙,吐出血红的舌头。 狰狞冷锐的感觉游走全身,骨血都慢慢僵硬起来,白洐简的脸色冻得苍白透明,喉咙嘶哑,无法再发出半点声音,发出了又怎样,天地间的风雪这么大,谁人又能听见? 死亡的气息逐渐逼近。 四五只雪狼逐渐聚集,慢慢逼近至白洐简身边,窜进鼻尖的血腥气令人作呕,这些雪狼终年居住在回廊渊深处,忍饥挨饿太久,体格较小的猎物一瞬之间就被它们撕成碎片齑粉。 左侧方的那只雪狼率先发动攻击,电光火石之间,白洐简欲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避开,然而,他的速度终不及这些雪狼,雪狼似乎料到他的动作,进攻越发迅疾,躲避不及,白洐简的肩膀一瞬被雪狼死死钳咬住。 霎时,伤处血流如注,这是撕心裂肺,穿骨彻血的痛,白洐简眉目紧攥,喘息不及,整个身子深深复而坠入雪地之中,那只黑色雪狼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它并不急于一口吞掉这只美味猎物,只是撕咬着白洐简在雪地之上疾走奔驰,猩红温热的鲜血与素净纯白的积雪相融,逐渐在雪山之上拉出一条刺目的红痕,狼群在嘶吼奔走狂欢,迎向高山洞顶的离梦雪狼王。 耳边风雪极速掠过呼啸,寒流入了五脏六腑,白洐简已是痛的麻木无半分知觉了,肩膀处皮开肉绽,鼻尖的血腥味和白雪泥泞混为一体,大片雪花从天幕落下,来的迅疾,落在白洐简眼角眉梢,冰冰凉凉,耳边雪风也骤然间大了起来,挟着尖厉的呼啸,无情撕咬着他的每一寸知觉。 思绪变得麻木混沌,仿佛天上落的不是雪,是一张无形的巨网,压抑到了极点,雪花融化变成眼角悬着的泪珠,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纵横交错。 笑着的,哭着的,失望的,悲伤的,暴虐的………… 但,自己的唯一快乐,竟然全与方休有关。 听说人死之前,能记起的定是自己挚爱之人,游走于如此生死之际,白洐简似乎忘了所有,唯一记得的是,这么冷,方休此刻为何不在自己身边。 没有了所谓的修真灵力,孤身躺在如此冰天雪地里,面对雪狼,他竟然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没有办法又如何,就算要死,也定要拼尽全力一试的。 白洐简浑身发抖,眼角泪痕凝结在雪风之中,他指尖作决,咬牙用尽全力想调动体内灵力,哪怕一点点也好,请让他看到希望! 可惜没有,他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刚刚的一点勇气已经耗尽了他身体所有力气。 “铮” 一把长枪迅疾划破夜空而来,不过瞬息,白洐简周身四只雪狼被不知羞掠过,狠狠的钉在了不远处的山洞料峭外壁之上,狼嚎变成悲鸣呜咽,狼血顺着山壁缓缓流下,站在的山洞顶的雪狼王见着雪地之中那一抹极速奔掠的少年身影,一双黑亮的狼眼散发出幽谧诡异的光芒,它的脸庞烙着一道深刻的陈年疤痕,使得这只雪狼王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不过片刻,雪狼王前爪狠狠撕磨了一下山壁,瞬间带着其余狼群隐去身形。 白洐简眼角余光落在不远处,忽而,天旋地转之间,一双手极为用力,将他拉出眼前这片寒冷血腥,狭窄逼仄的冰天雪地。 发丝雪花飞舞在耳鬓,眼前一起都变得缓慢了。 方休眸光落在白洐简血流如注的肩部,沉声道:“阿珩,别怕。” 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都重重敲在白洐简心头,震颤不去,仅剩一口微弱的气息恍若游丝,似乎稍不注意就要断裂,白洐简闭上双眸,却是隐隐笑着的,但笑着笑着就哭了,眼角悬着的风雪慢慢变成了泪痕。 眼见风雪愈加大了,阻了去路,方休身形一掠,带着白洐简到了风洞暂避风雪。 山洞之内,空间极大,足以两人躲避漫天风雪。 白洐简现时感觉整个人难受到了极点,肩膀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皮肉外翻,体内冷热交加,意识又昏沉,先前浸在衣裳内的雪渍此时慢慢化成雪水,他的袖角裤腿都在滴水。 风雪被阻隔,山洞内此刻寂静的诡异,目光落在白洐简肩膀上的伤口,眼里尽是刺目的猩红,手掌腾起一团火色灵息,将就山洞里面的零星枯枝败叶升了一团火,如此一来,寒冷的山洞似乎有了一点暖意。 做完这一切,方休将手伸向了白洐简,解开白洐简的腰带,方休替他脱下外袍。 这么深的伤口,整个肩胛骨都被雪狼咬穿,再不及时治疗白洐简的整个肩膀都会废掉,方休从藏物链拿出一物。 白洐简昏溃的神智愈发散漫,他睁开眼来,目光清冷如同瑟瑟秋水。 他抓住了方休欲解开里衣的手。 方休手指指节修长,线条极美,衬在白洐简冷白的肌肤之间,竟然有种触目惊心的诱惑。 山洞外雪风呼啸阵阵,风雨夹着冰茬子,洞内柴火似乎受到影响,旺盛的火苗变得飘渺幽寂。 白洐简清冷容颜略显冰冷:“你来干什么。” 方休眼眸低垂,长睫映在火光之中,神色莫名,他看见自己的手已经伸了出去,可是那手指却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根根蜷缩起来,收回了掌心,不知为何,艰涩的感觉一寸寸漫至喉咙,延至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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