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问我好不好吃。”祝满说。 祝满的语气是循循善诱的,贺风回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回应,但那双亮晶晶的浅褐色眼睛实在夺目。 他控制系统失灵,听见自己问:“好不好吃?” 说完他就后悔了,根据他这些天晚上对人类情感的深度学习,他认为此刻他们的行为应当属于“暧昧”这个范畴。 “你准备的都好吃。”祝满仰着头看他。 身边的目光太过灼热,贺风回没忍住垂眸看了一眼,又立刻收回眼神。 他的智能系统分析不出来,为什么会有人类聪明又天真,天真却又会在夜半时想要拿小刀划伤自己。 他还在思考这个过于复杂的人类学问题,忽然,小叉子就递到了他的嘴边。 是祝满挖了一块蛋糕,祝满说:“你也吃。” 蛋糕的草莓味刺激了他的嗅觉系统,贺风回闻到很甜的味道,差点就要张嘴。 但理智还是让他说:“AI不需要吃东西。” 身边的人很快就泄了气,原本甜美的酒窝瞬间从脸颊两侧消失,还有意无意地用叉子戳着瓷盘,发出不满的声音。 贺风回一看他不开心就慌了,即使开口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抱歉,小主人,我——” 他的声音就好像是开关,祝满一听到就又雀跃起来,再次将蛋糕递到他嘴边:“给!” 咬还是不咬,这是个问题。 咬,优点是小主人会开心,缺点是他会给小主人不适当的暗示。不咬,缺点是小主人会不开心,优点是……没有优点。 所以贺风回咬了下去。 草莓的甜味贯穿了他的味觉系统,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来自人类世界的味道。 “好吃吗?”祝满问他。 慕斯蛋糕是他应祝满昨晚的要求做的,他不知道祝满为什么要明知故问,他只能答:“小主人,我做的时候将甜度精确控制在百分之五十,用的是代糖,有助于您的健康。” “不对,你应该跟我说一样的话’你给的都好吃‘。”祝满立刻纠正他。 他宕机一瞬,理智道:“小主人,我认为——” “嘘。”祝满似乎料到他要说什么,将食指放在他嘴唇上,又问,“你开心吗?”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小主人的食指好纤细,好温暖。 人类的提问太危险了,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回答,于是反问:“您开心吗?” “每天都开心,你在我就开心。”祝满立刻回答。 贺风回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好保持冷漠无言。 但祝满并不在意,继续道:“贺风回,我不想让你走,我会听爸爸的话去做意识复制的课题,我想过了,动物实验阶段写成的论文用来申请也够了,等进了大学,我就不继续做了。” 贺风回CPU宕机一瞬。 小主人竟然为了留住他,向专制的父亲妥协。自他出生以来,他从来都只服务人类,还没有人类将他看作机器以外的东西,甚至给予他“人格”,除了小主人。 所以很多时候,他会于心不忍,不忍对祝满冷漠。 可有什么于心不忍的呢?AI明明是最冷血的存在啊。 其实贺风回并不确定祝满对他的依赖,到底是因为他正好填补了父母缺失的空白,还是真的对他产生了所谓的“喜欢”。 他并不相信是后者。 因为人类和AI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根据检索,虽然有一些奇怪的成年人会有奇怪的癖好,但大多数人类并不会对机器产生兴趣,更别提只有十五岁的、可能刚刚情窦初开的祝满。 但让贺风回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是和祝满一起看电影的那天。 祝满说自己找不到一个电影的高清版,请他帮忙。贺风回在网络里快速搜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这部叫《色戒》的电影。 祝满邀请他一起观看,贺风回本没有答应,但祝满说他有些不舒服,觉得头好疼,说“想要你陪”“求求你了”,贺风回没办法拒绝。 于是现在,他和祝满一起坐在房间的地毯上,看着全息屏幕。 其实贺风回可以在自己的系统内快速阅览完全片,但考虑到陪同观影的效果,他还是没有这样做,让电影在他这里保持些许神秘性,让自己和祝满同步好奇。 ——虽然并不起作用,他发现自己对祝满以外的人事物都不好奇。 很快,贺风回发现自己的策略错了。 说实话,这部老电影的亲密戏并不同于其他,在这部影片特定的背景下,亲密戏也十分压抑。 数据告诉他,这不太适合抑郁症患者观看,他扭过头,想要扫描一下祝满的状态,以确认他心理状态还好。 却没想到一扭头就对上祝满的眼神。 他没有见过小主人这样的眼神,他的眼神里,有着十五岁少年不该有的忧伤,未雨绸缪的忧伤。 祝满问:“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做?你会沉沦吗?” 贺风回理性地回答:“AI不会沉沦。” 祝满没有说话,没有像之前那样,循循善诱地教他此刻应该说什么才恰当。祝满只是回过头,继续盯着画面看。 电影播放完毕。 遮光帘一直被拉着,房间里陷入昏暗,只剩呼吸声——人类的呼吸声,以及AI其实没有必要的呼吸声。 贺风回想要关闭自己的呼吸系统,但是CPU有些不受控,因为—— “贺风回,爱情就那么危险吗?”祝满问他。 不敢回答,于是沉默。 祝满扭头,盯着他,问得天真又故意:“他们那么渴望彼此的身体,做那件事有那么舒服吗?” “小主人——” 他话没说完,因为祝满抓住了他的手腕,朝他靠过来。 靠得太近了,祝满的鼻息喷在他的肩头,贺风回第一次知道人类的呼吸原来也可以如此灼热,好像要把他那一小块仿真皮肤给融化掉。 不行。 贺风回将自己的理性值直接上调至300%,将自己的情绪值下调至0%。 奏效。 祝满已经挨到他的唇边,“我知道我还没有成年,现在不可以,我只是想要亲一下——” “嘭——” 贺风回一把推开祝满,很用力,祝满猝不及防地撞到床沿,他吃痛地叫了一声,眼角很快就泛红了,可怜兮兮地抬眼看AI。 但AI不为所动。 贺风回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祝满,冰冷地、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您的行为不被法律允许,如果您再做这些不适宜的行为,我会向您的家长报告,请您自重。” ---- 毕业季找工作焦头烂额ing,本来去向定了,但是前几天忽然被鸽了ε(´ο`*)唉 所以更新时间可能无法保证固定哪天哪时,但每周都至少会有1w字的!祝大家都顺顺利利
第95章 为什么又没有死掉啊 祝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一个AI时,并没有奇怪的感觉。 因为没有人类对他好,所以他喜欢上全世界唯一关心他的AI,没有任何问题。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的,或许是在他生日那天,又或许是在他每次抑郁症发作时,贺风回都会给他送上热牛奶,并且冷静地安慰道:“您只是被抑郁情绪支配了,不要憎恶自己。如果不开心,您可以泼我。”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不要憎恶自己。 也从来没有人拿着热牛奶对他说,您可以泼我。 那个AI那么聪明又那么愚钝,巨大的反差感让祝满没有办法忽视他的存在。祝满先是好奇,再是触动,最后无可救药地情窦初开。 他给AI取名叫贺风回,他只告诉AI这个名字和他的名字连在一起,但没有告诉他,“明年春风回,祝汝满盆花”,“春风回”是因,“满盆花”是果,贺风回是他愿意在抑郁里活下去、等待下一个春天的原因。 可是很快,祝满就发现贺风回变了。 从前,贺风回还会对他幼稚的暗示做一些反应,现在却变得理性无比,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幼稚。 是啊,其实,在那样高级的AI眼里,自己就是幼稚到讨厌的人类小孩子吧。 好不容易好转的抑郁症又开始加重了。 他的手臂上已经很久没有过划伤了,那些刀疤由深变浅,祝满还以为它们会永久地消失在自己手臂上——因为贺风回的陪伴。 这天晚上,他受不了了。 刀子已经被管家和贺风回都收起来,他们甚至连钢笔、别针等任何尖锐物品都没有给他留,他尝试过用U盘,可是他很努力很努力了,无论如何都划不开。 挫败…… 压抑…… 想要看见很多很多血才能开心…… 这天,祝满实在受不了了。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打开房门,艰难地扶着楼梯下楼,走向厨房。 凌晨三点的总统府昏暗寂静,管家早已熟睡,贺风回则在充电——这是他自 残之前用自己的电脑黑进了AI房的摄像头看见的。 厨房里,流理台上,漂亮的刀具映着窗外的月光,莹莹发亮,像是生命尽头最后的救赎。 祝满伸出颤抖的手,拿起最漂亮、最精巧的那把小刀。 将刀刺进皮肤前,他回头。 楼梯上没有人。 他安静地看了楼梯很久,没有一个影子,没有一点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应该失落。 刀已经刺了进去,但祝满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楼梯,他感觉到血流出来,那是他想要的很多很多血,他得到了,可是他没有觉得满足。 如果流出来的不是血,是热牛奶就好了——贺风回每次会给他的那种热牛奶。 自己想要的只是一杯热牛奶而已,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难啊? 血顺着祝满的手臂滴在地面的瓷砖上,他静静地看着,却觉得大脑中的疼没有像以前那样得到缓解。 很久之后,祝满轻轻放下小刀,走上楼。 这间别墅一共三楼,他的房间在二楼,经过二楼时,他没有停,只是最后瞥了一眼紧闭的AI房,然后缓缓走上三楼。 三楼有三间房,一间主卧,一间衣帽间,最后一间是琴房。 他打开琴房的门。 一台老式唱片机,一张鹅毛地毯,一台钢琴。 他都快要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台钢琴。手拂上去,沾上厚厚的一层灰。 他想起小时候,妈妈会每天都陪他练琴,他会和妈妈四手联弹那首《兰花草》,他的钢琴从来不会有灰。 祝满拉开钢琴凳,坐下,掀开琴盖。 已经很久没有练琴,但是肌肉记忆还在,其他曲子忘了,《兰花草》也不会忘记,小时候他和妈妈坐在琴前,爸爸在一旁鼓掌的画面,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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