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前到了,坐下拿过菜单翻看。他转头看向窗外的夜景,却无意瞥到楼下停车场的一角。 餐厅灯光明亮,停车场略显昏暗。陆先宁一眼就看到江隐的车,车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江隐,另一个是华晴。 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两人挨得很近,停车场的灯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影子都落在一起。他们在说话,华晴抬手搭住江隐的肩膀,微微扬起的脸在路灯下被照耀得愈发洁白美丽。 江隐握住她的手臂放下,低头与她说些什么。华晴似乎在笑,她的手上,无名指的婚戒折射出细微的光芒。隔着远远的距离,陆先宁看见站在江隐面前的华晴笑得纵情,简直比她结婚那天的笑容还要快乐。 陆先宁感到刺眼。像有一团火烧过胸口,烧得心脏焦黑。 但他只是收回目光,垂下眼睛看着眼前的菜单。 江隐原本提前抵达餐厅,不料在停车场遇到喝醉的华晴,华晴醉到站都要站不稳,还想拉着他去下一场。江隐无法,最后是半强硬把她送上司机的车,这才把人送走。 耽误了十五分钟,江隐进了餐厅大门,得知陆先宁也已提前到了,只好加快脚步。他上楼后看见坐在窗边的陆先宁,一身浅色的毛衣,温暖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更衬得他皮肤白皙,五官温润漂亮。 陆先宁抬起头看见他,露出一个笑容:“学长来啦。” 江隐在他对面坐下:“抱歉,我迟到了。” 陆先宁看手表时间:“学长,你来得正好。来点餐吧,今晚我请客!” “我来吧。” 江隐翻看菜单,点了几份喜好的菜品。陆先宁说:“那可不行,在潘霞我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害你都没玩好,这顿饭本来也是给学长赔罪的。” 他说得这么客气,让江隐微微皱眉:“不用。” “好好,别这么严肃嘛。” 菜品一一端上桌,陆先宁开始专心吃东西,不说话了。江隐原本就话少,桌上一时只有刀叉偶尔轻轻碰撞的声音。 陆先宁注意到江隐今天穿的是深色的大衣,脱下大衣后,里面是深灰色高领毛衣,衣料柔软,显得他肩宽挺拓,脖颈修长。 真好看。陆先宁回忆从前无论自己哪一次见到江隐,都会想,这个人真好看。 “陆先宁。” 江隐的声音把陆先宁拉回神,他望进江隐看着自己的黑色眼睛。 “蛋糕上的冰淇淋快化了。”江隐示意他看眼前的小甜点。 “噢。”陆先宁舀起蛋糕顶上的小块冰淇淋,和蛋糕一起吃掉。 “学长。”陆先宁放下刀叉,认真地看着江隐:“其实我这次约你出来吃饭,是有事情想当面与你说。” 江隐动作一顿,也放下刀叉。 “你之前说等我的答复,我现在回答你。” “回国后能再次遇到学长,对我来说实在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陆先宁笑着说:“看到学长还是这么优秀,比从前更优秀,我特别高兴。虽然我一直想不明白学长那天怎么会对我说那些话,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毕竟你说过——” 毕竟你说过,[你不会喜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陆先宁顿了顿,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江隐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说:“不是这样的。” 陆先宁垂下眼眸,继续道:“无论......是怎样的,学长,我想说的是,已经过去六年了,我想,我已经忘了曾经喜欢你的感觉了。” 沉默落下,盖过了餐厅里周围的人声。陆先宁没有看江隐,双手放在桌下,手指不断捏紧,捏得指尖通红。 他听到江隐说:“是吗,那我很遗憾。” 陆先宁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他太了解失去的感觉了,这一刻这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胀满他的胸口。。 接着,江隐问:“陆先宁,你觉得反感吗?” 陆先宁茫然抬起头:“反感......?当然不。” 江隐看起来很镇定,他的声音依旧是冷淡,沉静的:“那么我就开始单方面地追求你了,希望不会为你带来太大压力。” “啊?可、可是我刚才说,我已经忘了......” “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还想争取。”江隐说:“就当作重新开始,可以吗?”
第24章 “不。” 这一次陆先宁答得很快,他避开江隐的目光,语气有些生硬:“没有什么好开始的,学长。我已经表达拒绝了。” “陆先宁,你这样做不公平。” 陆先宁傻了:“怎么就不公平了?” 江隐说:“曾经你追求我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即使我拒绝过你,你也选择了忽略。” 这种事竟然也是要等量等价的吗?陆先宁辩解:“那时候我不懂事,和你又不一样。” “客观的态度应当是对事不对人。” “感情这种事要怎么客观?” “是我希望你能客观。”江隐坦然道:“因为我想要一个机会。” 陆先宁又说不出话了。他半晌才小声问:“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 江隐看着他,目光中深黑的情绪平静,又像隐藏着波涛和海浪。 “你只是不明白你有多优秀。” 陆先宁一愣。 陆先宁,一个不明白自己多耀眼、多引人瞩目的笨蛋。超越常人的敏捷思维和感知力,不受世俗困扰的自我,总在牵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连他都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视线,以至在这照人的光芒下感到追赶不及的无力。 “学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在我看来,你比我、比任何人都不知道优秀多少倍。” 陆先宁思来想去,最终坦言:“其实六年前我离开裕市,是因为我生病了,我的爸爸带我去利尔茨治病。” “我的脑袋里长了一个瘤子,做手术切掉了。我现在耳朵听不见,记性变差,身体不如从前好,都是这个病带来的影响。” 安静片刻,江隐答:“猜到了。” 陆先宁有些吃惊。江隐说:“在潘霞的时候,你发烧那天睡得很深,我想给你放好温度计,把你抱起来的时候,摸到你脑袋后的疤痕。” 陆先宁的脑袋上有一条手术的疤痕,疤痕的尾巴一直延伸到发尾的位置,藏在陆先宁的头发里。 “......嗯,就是这样。”陆先宁低着头:“虽然医生说切干净了,但是不能保证不复发。复发后会有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我知道脑部肿瘤的影响和后果。” 知道还说要追求他?陆先宁又不懂江隐了,他总是不懂江隐。难道和一个病人谈恋爱,还是一个随时随地被复发的死亡阴影笼罩的病人,也在他规整有序的人生计划内吗? 晚餐进行到末尾,江隐问:“我送你?” 陆先宁心里很乱,下意识回答:“我自己回去吧。” “只是保证你安全到家。” 他还不适应与江隐的这种相处关系,还以为来之前下定的决心坚不可摧,谁知就是个纸老虎,和江隐多说了几句话,他就开始动摇了。 “好吧。” 两人起身准备离开,江隐的视线无意中越过陆先宁的肩膀,从他身侧的窗户外,看到楼下停车场里自己的车。 江隐一顿,想起上来之前经理对他说,陆先宁比他来得更早,已经在楼上等了一会儿了。 江隐下楼进停车场把车开出来,陆先宁拉开副驾驶的门进来坐好,车驶出餐厅,江隐镇定问:“来的时候看见我和华晴了?” 陆先宁好疑惑,为什么江隐总是能猜中事情?这也太敏锐了吧。他只好答:“不小心在楼上看到了。” “华晴喝醉了,我扶着她,以免她摔倒,直到她的司机来将她接走。”江隐说:“我也是碰巧遇到她。” “我知道,毕竟餐厅是我订的嘛。”陆先宁实在是不想表现出自己心里舒服多了,很生疏地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我没在意,你不用跟我解释。” “无论你是否在意,我都要和你澄清事实。我和华晴只是商务合作关系。” 陆先宁实在是有点接不住了。江隐明明没有变得更热情,也没有推着他去做任何选择,可为什么当下江隐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的心情无法平复? “好、好吧,随便你。”陆先宁掩饰性地捂住自己发热的耳朵,转过头作出回避的样子,不敢再和江隐说话了。 江隐把陆先宁送到楼下,陆先宁逃一般回到宋竹柏家。宋竹柏正坐在地上按着宋大奖梳毛,见陆先宁气喘吁吁跑进来,奇怪:“小陆怎么了?” 陆先宁清清嗓子:“跑步,锻炼身体。” 宋竹柏乐了,问:“今年过年你准备去哪?” 很快就要过年了。陆先宁才想起来,说:“去我妈妈那里吧。” “那就是开年后再回来?” “大概吧。”陆先宁心绪纷乱:“也可能在外面散散心。” “散完心记得回来哦。”宋竹柏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都习惯你在家里了,你要是不回来,我又成空巢大龄青年了。” 陆先宁忍不住笑:“小宋哥自己不谈恋爱,还说什么空巢。” “谈恋爱当然是要遇到合适的人才谈啦。”宋竹柏耐心地给大奖梳毛:“没有遇到就好好等待,遇到了就主动出击,毕竟幸运的时刻那么少,我可不能让自己错失良机。” 陆先宁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独自回房。 几天后,陆先宁离开裕市,前往巴黎与常宜晖一起过年。 常宜晖给自己放了假,母子俩购置不少年货回家。过年期间,唐人街天天都有活动,陆先宁和常宜晖没事就去凑热闹。白天玩够了,晚上两人就坐在暖炉前看电视,聊天,吃东西。 陆先宁与母亲的相处模式和与父亲的截然不同。陆胤把他当作珍贵的宝贝,碰不得,摔不得,是时刻要护在胸口的小孩。 常宜晖则把陆先宁看作朋友。这也使得即使在父母离婚以后,即使陆先宁很粘陆胤,但有些话他依然更想和常宜晖说。 “你问华晴吗?她和贝曼算是自由式婚姻吧,贝曼自己是有情人的。” 巴黎的夜里下起雪,母子二人靠坐在温暖的暖炉前,家里只开着暖黄的灯,窗外灯光点点。陆先宁抱着抱枕,下巴搁在枕头上:“原来这都是公开的吗?” 常宜晖无所谓道:“许多人都是这样,婚姻对他们而言是有实际的需求,而不是爱情的实现。” “可你和爸爸就不是这样。” 常宜晖一笑,撑着下巴:“嗯,不然我和你爸爸也不会都离家出走了。” 陆胤和常宜晖都是公认的“怪胎”。陆胤性格太独,固执倔强,从小被父母棍棒管教。成年后,陆胤没有接受陆家为他设定好的未来,而是独自离家打拼,多年不曾回家看过一眼,把陆先宁的爷爷奶奶气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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