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竹柏见江隐的目光一直放在某个方向,他顺着看过去,见不远处陆先宁坐在冬樱树下的台阶上,身边围一群小孩。 陆先宁今天带了画笔和画本,他原本一个人坐着画写生,正巧遇到荣波和几个小孩途经冬樱林,他们本打算去山顶玩,见到陆先宁在画画,纷纷围过来看稀奇。 陆先宁几笔勾勒出小孩的形象,一只简单的画笔蘸点颜料,随手点出栩栩如生的色块,大大小小的色块拼出小孩的眼睛、头发,红红的脸颊和衣服,好像只是轻轻眨几下眼睛的功夫,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在冬樱树下蹦跳的画面就出现在了陆先宁的笔下。 陆先宁把这幅画从本子上摘下来,递给小女孩:“送你。” 女孩如获至宝,其他小孩羡慕得不得了,求着陆先宁也给自己画,陆先宁就一个一个给他们画。 小孩子们期待地围着他,陆先宁不忍心让他们等待太久,一口气画了好几幅,收到画的小孩开心地又叫又跳,其他小孩着急地拉着他叫先宁哥哥,陆先宁坐得腰酸背痛,心想原来做明星也好累。 一只手出现在他面前,抽走他手里的本子。陆先宁抬起头,就见江隐站在身后。 “今天的份画完了。”江隐说。就算在小孩子的面前,他也依旧没有让脸色温和一点。 小孩们怕他,有人怯怯地问:“那明天还有吗?” 江隐简洁答:“没有。” 他把陆先宁的颜料盘都收起来,陆先宁站起来,腿都麻了。 江隐已经走出一些距离,回头见他没跟上,皱眉:“陆先宁。” 陆先宁忙小跑追上来。江隐的背影高挑,风起时,拂落一路冬樱的花瓣。 江隐把本子还给他,“你对小孩倒是很有耐心。” 陆先宁哼一声:“我对你也很有耐心啊。” 他从自己的写生本上摘下一页,递给江隐:“学长,这幅画送给你。” 画上是树梢点缀的几朵冬樱,娇俏的樱花簇放,陆先宁的画笔勾勒出阳光明亮清透的光感,花簇透过阳光的色彩,鲜艳而生动。 这还是陆先宁第一次送江隐画,也不知道江隐会不会喜欢。这次旅行制造了麻烦,陆先宁对江隐很有歉意,不知该如何道谢才好,便小心地送给江隐一幅画。 他送完画就跑了,去找远处的廖采薇和宋竹柏。江隐低头看着手里的画,一片小小的花瓣被风吹落在画纸上,花瓣如同回到了它在树梢上的花簇里,与陆先宁的画融为一体。 江隐轻轻摘走了那片花瓣。 预报有流星雨的那天晚上,四人按计划前往山顶。车抵达山顶时,平地上已零零落落搭起了几个帐篷。陆先宁跳下车,夜里的山顶寒冷,陆先宁戴上手套和帽子,呼吸时有淡淡的白气。 他抬起头,天空晴朗无遗,量空山清冷静谧,夜空中群星闪耀密集的光点,星星或暗淡,或明亮,星空的中央,一道巨大的银河横贯宇宙,由亿万的星星构成,星云在其中闪烁亿万年彩色的恒宇之光。 陆先宁仰头望着夜空,抬起手:“银河!” 三人抬头去看。如与宇宙的时间之神对视,银河是神祇的瞳孔留下的一瞥,留给大地生灵世代万年的震撼。 宋竹柏感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银河,真美。” 几人一起搭好帐篷,在空地前放一个电子暖炉。陆先宁坐在小靠椅上取暖,看一眼身边驾相机的江隐。 江隐穿一身黑色防风服,身影如融于黑夜,山中的冷更为他的周身添上寒意。他身形挺拔,眉眼冷清俊美,垂眸调试相机和支架时神情安静专注。 就像从前他坐在电脑前办公时的侧影,低头握着笔在纸上书写,睫毛轻巧地落下;与人交谈时不变的礼貌和距离感,简单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就像一个定格的印象。 明明是个冷淡触不可及的人,却在陆先宁的、还有许多人的心中留下热烈的痕迹。 只要他肯多给一个停留的目光,就能灼烧很多年。 “嘿。” 廖采薇抬手在陆先宁眼前一抓:“没必要看得这么痴迷吧。” 陆先宁收回视线,清嗓子:“看什么?我就是在发呆。” 廖采薇给他一个“行吧”的眼神,并不戳穿他。 “陆先宁。” 陆先宁冷不丁被叫到,抬起头。江隐来到他面前:“现在才十点,去帐篷里睡会儿。” “我现在也睡不着……” 江隐不容他拒绝,示意他赶紧的。陆先宁只好钻进帐篷,江隐把睡袋拿进来,帐篷防风,里面垫了一层防尘垫,比外面温暖许多。 “睡觉。”江隐说,“流星雨来了喊你。” 陆先宁脱下冲锋衣进了睡袋,心里吐槽你们在外面吃喝聊天,让我一个人在帐篷里睡觉,太过分了吧。但江隐在这方面简直一言堂,他不敢顶嘴,宋竹柏和廖采薇当然也不会为他说话:毕竟他只是个在水里玩了一圈就会感冒发烧的病秧子罢了。 江隐离开了帐篷,陆先宁窝在温暖的睡袋里,翻来覆去一阵,外面很安静,山风的声音,他们在低声交谈。 宋竹柏掀开帐篷往里看了眼,出来小声说:“睡着了。” 廖采薇玩着手机:“小孩子就是好,嘴上不愿意睡,一躺下就睡着了。” 三人围坐在暖炉旁,宋竹柏说:“好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当年毕业以后,我们各自工作,小陆也......走了。这么多年过去,还以为我们再聚不到一块了呢。” 对于当年的情况,廖采薇不完全清楚。只知道那一次江隐的生日会上陆先宁和江隐发生不愉快,之后不久陆先宁就没了消息,直到陆胤出事的新闻爆出来,他们才知道陆先宁是同父亲去了国外。 廖采薇看着天上的银河:“说起来,我当时还挺嫉妒陆先宁的,他家里那么有钱,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让我看着就生气。” 宋竹柏:“你从前的确说话挺刻薄的,这次回来倒是感觉你变了不少。” “在职场上被锤了几年,已经不想再愤世嫉俗了,只想让自己活得开心点,不想再去追逐那些莫须有的东西。”廖采薇淡然道:“现在想想,从前我对陆先宁说话那么不客气,他也一点不记仇。别人对他的不好,他好像都没有放在心里。” 宋竹柏提醒:“你有时候对我说话也很不客气,我可都没忘记哦。” “看在我被生活磋磨得奄奄一息的份上,就原谅我吧。” 江隐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只安静听着。暖炉的光映亮他的脸庞,留下分明的光与影。 宋竹柏问:“江隐,你和小陆算是和好了吗?” 江隐答:“不知道。” 他的声音低而平静,“有时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廖采薇挑眉:“原来你也会想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啊。” 宋竹柏笑:“应该是最想知道小陆在想什么吧。” 廖采薇摇摇头:“江隐,没想到你也有今天。需要请梁策来为你讲解一下怎么追人吗?” 江隐面无表情:“不需要。” “感觉陆先宁对你没有从前那么热情了。”廖采薇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江隐,你说他是不是没那么喜欢你了?” 宋竹柏说:“我倒是觉得,小陆好像在顾虑什么,总在想心事。” “我对他的想法,不取决于他是否喜欢我。”江隐淡淡地:“这只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就好。”廖采薇说:“你不是那种被别人的情绪影响的人,真羡慕你。如果你选择追求陆先宁,一定是你自己真的很喜欢他吧。六年了,这样的选择会太晚了吗?” 江隐答:“我不知道。” 三人交谈的声音很低,在黑夜的星空之下,声音都随风远去。
第23章 夜里陆先宁睡得正沉,被轻轻拍拍,他睁开眼,光线很暗,宋竹柏示意他可以起来了。 陆先宁忙坐起来,拿出助听器戴上,套好衣服跟着宋竹柏从帐篷里钻出来。 江隐正站在相机前,廖采薇也在山坡上拿手机录像,其他帐篷里的人都围在外面仰头看天。 宋竹柏指天上:“小陆,看!” 此时是夜里一点。夜空中划过一道流星,流星倏然从银河中落下,坠进闪烁的群星帷幕。 陆先宁望着璀璨的星空,小声喃喃:“真美。” 寒风吹拂的山顶,高空落下的光洁净无垠。陆先宁眼看到一颗灼亮的流星,比之前看到的流星都要亮,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夜空中一瞬爆发出奇异的彩色。 “那个!” 陆先宁兴奋地指着那颗耀眼的流星,下意识转头抓住旁边人的衣角:“你看!那颗最亮的——” 陆先宁望进江隐的眼睛。深黑的,沉静的眼眸,融于夜风和星空的寒冷,藏在星光深处的一点温暖,流星好像飞进江隐黑色的眼睛,穿过那片黑色,挟裹着彩色的光芒撞进了陆先宁的胸口。 “看到了。”江隐看着他,低声说。 陆先宁感到心脏在胸腔里飞快地跳起来。他松开江隐的衣服,低下头盯着脚下的山,整座潘霞镇已在山谷之中陷入沉睡。 他依然记得自己不知多少次在心中描摹江隐的样子,默念他的名字。利尔茨的日日夜夜,他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忘了江隐。 少年时心中最初萌发的热烈情愫,漫长的时光都不曾冷却。直到时隔多年的现在,当他站在江隐的身边,每一次的气息触碰,每一次的目光相接。 都只是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怦然心动,反复成为曾经的那个义无反顾的陆先宁,陷入最最喜欢江隐的循环。 他多希望曾经的自己隔着遥远的时光送来一点力量,让他能够鼓起勇气,面对和审视自己的现实与理想。 但即使对着一场流星,他也依旧无法闭上眼睛,许下愿望。 被现实打败的陆先宁,空空如也的陆先宁,如何再能要求他最喜欢的江隐、他珍贵的理想,从此留在他的身边。 从潘霞回到裕市后,陆先宁去梁策那里把宋大奖接回来——大奖这小没良心的,在梁家被好吃好喝的供着,听说还天天被梁策带出去和其他家的狗狗社交,离开的时候还扒着梁策依依不舍,陆先宁拍它屁股,它才转个圈过来讨好陆先宁。 一个周末的早上,阳光明媚,天气晴好。陆先宁趴在被窝里,给江隐发消息。 [学长,在潘霞的时候辛苦你照顾我啦。为了感谢你,晚上请你吃饭好不好?] 五分钟后,手机嗡一下震动。陆先宁把手机翻回来,看到江隐回复他:[好。] 陆先宁又把手机翻回去,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发呆。 他有多贪恋当下的一切,就多明白总要有一个结果。 晚上陆先宁抵达约好的餐厅,餐厅是位于江边的一座独栋,停车场坐落餐厅侧方。天已黑了,陆先宁随经理的指引上楼,到窗边订好的座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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