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牺牲自己的冲动啊。 凌存单手撑着脸,有些不屑地想道。 明明是过剩的、莫名其妙的保护欲吧。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妈妈抱有的感情,也存在于这个逻辑里。 而某个他不想提起的人,对他怀抱的情感,也同样如此。 “小存最近,心情是不是很好?”张云间笑眯眯地问。 凌存微微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最近很少皱眉呀。”张云间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凌存的额头,“小存不皱眉的时候,和你爸爸很像哦。” 凌存看着妈妈脸上有些惆怅的神情,嘀咕道:“那你看了不是更伤心吗?”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日历。快要入冬了,到了冬天,避无可避的就是过年。 每到这样他人团聚、自家冷清的日子,妈妈的眉间就挂上了浓厚的、如坚冰般化不开的哀愁。 “我已经不会伤心了,只是偶尔会想他。”张云间笑了笑,“尤其是在拿不着放在上层的酱油的时候。” 凌存沉默了一下,“那,以后我来做饭吧。” “嗯?” “我长高了。”笃定的语气。 凌存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喉咙,端着碗筷走进了厨房,撩起袖子、穿上围裙,开始手法娴熟地清洗水槽里堆积的厨具。 张云间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 记忆里那个小小的孩子,像是淋了春雨的笋,一瞬之间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不间断的哗哗水声里,凌存低沉又坚定的话语缓缓漫了出来: “……我已经长大了。别害怕,也别伤心,妈妈。有我在。” 张云间闻言,愣怔了片刻,随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温和笑容。 “好。” * “喜报喜报!我们班的营业额是全年级断层第一——!” 第二天,凌存踏进教室的第一秒,就被王率过大的嗓门炸了耳朵。 “……总而言之,颁奖典礼决定让你出席。”周濛盯着凌存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你收拾一下,准备下午去领奖吧!这是我们全班共同努力赢得的成果。” 凌存不解地问:“你是总策划,为什么不是你去领奖?” 周濛笑着回答:“大概是,我比任何人都想看见你闪闪发光的样子吧。” ——在明眼人心里,周濛这样的话几乎等同于表白。 但凌存是何许人也?向来事事依照自己的心性来,毫不顾及他人的心情。 所以,他只是平淡地点点头,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周濛深深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凌存翻出教科书,在老师还没来的课间,先简单地过了一下下节课要讲的内容。余下的时间里,目光百无聊赖地在教室里扫荡。 坐在教室角落里的温演,正趴在桌子上闭眼小憩。他的手缠上了白色的绷带,藏在略长的袖子下,并不显眼。 ……不知是不是最近频繁地将温演的手和撕咬这个动作结合在一起的缘故,他现在盯着对方的手看久了,竟然会产生再咬一口的想法。 疯了吧! 凌存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耳畔隐隐传来班级里的女生交谈的声音:“……你最近和男朋友相处得如何?” “别提了——他实在太过黏人了,我真的遭不住这种类型的。什么事情都要过问我,仿佛没有自我似的。有的时候我都觉得,那个人没了我,日子几乎要过不下去。再这样继续的话,我真的要考虑分手了。” ——虽然是在抱怨,却隐隐地透露出一种微妙的炫耀和自傲。 凌存对这类话题并不感兴趣,但课间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所以权当消遣来听。 假装在看书,实则竖起了耳朵。 “那可不一定。”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很冷淡,话里话外却潜藏着一种危险的引诱感,“你听说过一种说法吗?” “……什么说法?” “当你说出「那个人没了我不行」的时候,其实等同于说出「你没了那个人就不行」喔。” “诶——那是什么强盗逻辑嘛!” “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等等。 凌存像是因此联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就在这时,刺耳的上课铃响起,猝不及防地突袭了他,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还有个八卦想和你说……不过时间来不及了。”那个女生压低了声音,“待会我再和你讲那个恋童癖的事情。我给你传纸条。” “……干嘛神神秘秘的啊?” “因为那是确切发生过的事情喔——曾经,大约是几年前,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就发生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小镇上。” 凌存闻言,立刻变得面色苍白,控制不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把站在讲台上准备开讲的老师给吓了一大跳,“凌存,你怎么了?面色很难看啊。” “……我想吐。” 凌存快步走出教室,快速奔跑向厕所,背影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他是不是没吃早饭啊?” 老师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并没有过多责备,而是转过身,对班级里的同学们侃侃而谈起来,“同学们,一定要养成规律的习惯,早餐是必须的——不然身体会很容易垮掉……” * 当天,学校的匿名论坛里,出现了一个引发爆炸性热议的帖子。 【劲爆!六年前那个离奇失踪的恋童癖犯人疑似又回到镇子上了!】 ……而温演平静的高中生活,就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被这则意外消息毫不留情地打破了。
第12章 网中蝴蝶 午休的时候,王率兴致勃勃地提起了这个话题:“诶,你们听说了吗?关于那个离奇失踪的——” “听说了,是有人在匿名论坛里发的那个吧,说在认识的人的杂货铺碰到了奇怪的客人。” 李岩嘬了一口牛奶,含含糊糊地说,“……据说那个人半张脸都烧伤了,剃了个光头,后脑勺和脖子上面还有锐器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周濛低着头,翻动手中小说的书页,“但是,只是这些特征的话,也不能确切地证实那就是几年前的犯人吧。也可能是火灾的幸存者之类的……” “所以,我的话还没说完啊。”王率眨了眨眼,从手机里调出了一张模糊的侧面照,“这个最近出现的奇怪男人,他的耳朵后面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这个特征,和之前那个恋童癖守林人完全吻合嘛。” “……吵死了。” 凌存趴在桌子上,半阖着眼睛。听到这里,终于不耐烦地出了声。 “要吵出去吵,我要睡觉了。” ——现在明明是午餐时间,而且旁边的同学也都在热火朝天地聊八卦,为什么只对他发火呀? 王率扁了扁嘴,有些委屈。最后还是乖乖地回到座位上,敲字和周濛接着聊。 [周濛:凌存是不是很讨厌这个话题?] [王率:不知道欸,他平时也不和我们聊八卦的,大概是我声音太大吵到他了。] [李岩:他今天早上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想稍微休息一下吧。] [王率: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吐……他身体一直挺好的啊,怎么突然就?] [李岩:不知道。] [周濛:说起来,你们还记得六年前那件事的详细情况是什么样的吗?我只是模模糊糊地听大人们讲过……其实具体的内容如何,我并不清楚。] [王率:其实我也是,那件事虽然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但很快就因为山火降温下去,没人提及了。] [周濛:我有点在意。] [李岩:在意什么?] 在意什么? 周濛合上手机。 他自己其实都说不清。只是有一种微妙的预感……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去描述。 虽然有关过去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人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的关注力其实相当有限。但对于向来平静如死水的小镇来说,“恋童癖守林人葬身火海,疑似下落不明”这样的爆炸性新闻,还是或多或少在居民们的记忆里留下了浅浅的烙印的。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当时发生火灾的、守林人的居所,就在离凌存家没多远的那座山上吧? 好在意啊。 周濛合上了面前枯燥乏味的小说,手指在面颊上摩挲了几下。然后起身,决定去学校的报刊室调查看看。 ……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 “失踪的犯人似乎再次出现了”这一消息,并没有在镇子里引发轩然大波。除了因为上学太闲而热衷于注意一切风吹草动的孩子们,疲惫的大人中几乎没人在意这件事。 但对于一天内大半时间都待在学校里的凌存而言,时时刻刻都有与此事件相关的消息传入他的耳朵——无论他是否愿意聆听。 烦躁感因此愈发涌现。 “喂,凌存!”排球队的队员站在后门朝他招手,“下午有和隔壁中学的训练赛,你别忘了啊!” ……差点忘了。 “我知道了。” 凌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决定放弃午睡,去买瓶咖啡提提神。 * 温演坐在看台上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手撑着面颊,目光专注地看着底下正如火如荼开展的排球赛。 隔壁中学的男排和女排水平都相当在线,同为本学年入围全国赛的队伍。 主攻手暴力的扣球掀起呼啸的风,击打在地面上,发出闷钝的响声。 “出界!” 裁判的声音伴随哨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温演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凌存今天的状态很差——并不是身体不适,而是注意力不够集中。 好几次队友朝他垫球,他都像被什么东西晃了眼睛似的,反应慢了半拍。 失误的频率也变高了,频频触网,或是发球出界。 然后,在中场被教练换了下来。 ——这是他进入校队之后第一次坐冷板凳。 温演解锁手机,简要浏览了一下匿名论坛里传疯了的消息,瞳孔微微缩起。 ……他知道凌存心不在焉的原因了。 那个人,居然没有死啊。 明明—— “哟!”思路被明媚的女声打断了。 温演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梅可萱精致漂亮的脸。 粉色的贝雷帽,晃动的糖果色耳坠,淡粉色的连衣裙,桃色的指甲。 以及……缓慢浮动在空气里的,蜜桃一般的甜腻气息。 那肯定不是信息素的气味,因为温演是Beta,根本闻不到。 “你喷香水了?” “嗯哼,来看我家宝贝打比赛,当然得打扮得漂亮点,好给她长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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