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依然大笑:“那是你刚接触,还觉得新鲜。” 她倒是一点不见疲惫,还有余力问夏镜有没有不懂的地方,让夏镜十分佩服她的头脑和精力。两人一边聊,一边锁了小屋的门,抱着资料回实验室。 贾依然试图把东西放书柜,然而立在柜子前半天,没找着空余的地方。 “放里面吧。”夏镜说着,就要去开办公室的门。 “哎!”贾依然拦住他:“这么莽?杜老板不喜欢人进去的。” 夏镜无端挨了这么个评价,想了想,没说什么,走回书柜前另提建议:“那把这个柜子里的东西整理一下?或许能腾出空位。” “只能这样了。”贾依然点头:“我来就行,你今天帮我够多了,回去吧。” 夏镜先是不肯,然而贾依然是不许他有异议的。 “这点儿小事难不倒我。”她摆摆手,“走吧走吧。” 夏镜只好笑道:“好吧,那我告退了。” 然而走了两步,他看见小桌上的盆栽,又转头告诉贾依然:“这玩意儿喜晒,放室内不行,你这是杀生啊师姐。” 贾依然忙着和书柜作斗争,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去,随口问:“是吗?” 夏镜正想说“是啊是啊”,贾依然已经信了他的话:“那我等会儿拎回家,放阳台去。” 翌日早晨,夏镜没课,照常去实验室。 一进门他就凑到书柜前,发现柜子里的东西被贾依然统统换了摆放位置,他们的实验资料也塞进去了,排布紧凑,如同俄罗斯方块,又都能从某种角度取出。 夏镜欣赏许久,感叹贾依然真是女中豪杰。 再转头一瞧,小桌上的盆栽果然也已经不见。走近时,能看见原本放花盆的地方留下一圈痕迹。夏镜找纸巾沾了水,擦干净了。 其实他怀疑杜长闻有一点轻微的洁癖。 杜长闻的办公室总是格外干净,而且自从夏镜上午来实验室,就发现,杜长闻早上来喝咖啡前,是要先洗一遍杯子的。 之所以说“轻微”,是因为从未听其他人提及过。大家好像都不知道。 做完这些事,夏镜拿出打印的课件学习。 这日是个晴天,但风声不小,呼啸声从窗外传进来,似乎有了催眠的效果。夏镜这几日的确是忙,看了会儿课件,困意就涌上来,干脆趴在桌上补眠。原本打算小憩一会儿,不知不觉,却是睡得沉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抬头看了看表,已经是十点多。 夏镜拿着杯子走向咖啡机,打算来一杯提神,站起身后忽然福至心灵,试探着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屋里果然响起杜长闻的声音:“进来。” 夏镜开门时又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睡着时没有听见咖啡机的声音。打开门,他只迈进半步,问:“杜老师,帮你接杯咖啡吗?” 因为天色灰暗的缘故,桌面的台灯开着,杜长闻在衬衫之外套了件绒衫马甲,青灰的天光和泛白的灯光交织着,像绒线一般,有着毛茸茸的质感。 夏镜知道自己看上去一定很冒失,不过杜长闻似乎心情很好,在灯光里冲他展开一个明显的笑容:“好,谢谢。” 夏镜拿着杯子,掩上门,弯着嘴角去洗杯子。 站在水龙头前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他才恍然大悟地理解了杜长闻脸上的笑容。 镜子里,他的额头上睡痕俨然,连乱糟糟的头发也没能遮得住。 自我注视了半晌,夏镜在心里做出评价:“是有点傻。”
第9章 夏镜用手拨了拨头发,又洗了把脸,感觉焕然一新了,才端着咖啡给杜长闻送去。 然而杜长闻见了他这番明显拾掇后的模样,又笑了一次。 “太累了?”杜长闻接过咖啡:“让你忙不过来就跟我说,你又不说。” 夏镜让他笑得自暴自弃,反而泰然起来:“不是的,只是这两天状态不好,可能是降温带来的副作用,嗯……季节性抑郁。” “你学过这个词,不代表可以随意给自己下诊断。” 夏镜有点脸热:“我没上过临床的课,随口说的。其实有一次我想去旁听,才知道他们上课要签到,不是临床方向的不让听。” “嗯。”杜长闻点了点夏镜身后的书柜:“那里有临床的书,感兴趣可以自己拿。” 夏镜走向书柜,凑近了仔细浏览,接着就发现这书柜里还真有些宝贝,除了临床的书,还有好些难买的国外原版著作,还有专家论坛里的分享资料,从左到右看过去,最右边的柜子里竟然放着一些广告艺术、电影美学相关的书,甚至还有剧本创作论和电影人回忆录,至于一些不认识的书名,大概是文学著作。 夏镜现在面对杜长闻果真是自在一些了,浏览完毕,忍不住笑道:“原来你整天关在这里,不是在钻研学术啊。” “心理学是研究人的学科,知识面越广,对人的理解越深,研究才能做得更好。” 夏镜扭头看向杜长闻:“我还以为你会欣赏那种,苦行僧式的学者。” “这只是一份工作。”杜长闻半诚恳半玩笑地告诉他:“我会尽力,苦行就不必了。” 夏镜笑出了声。 谈话的气氛实在太好,咖啡的气味渐渐散在整个空间里,介于苦和香之间,让时间变得悠长。夏镜一面怀疑自己是故意赖着要多说几句,一面又忍不住真的说了很多。 到后来两个人说到最近的实验,然后说到贾依然。 夏镜才知道贾依然和杜长闻果真是有了分歧。 贾依然的研究课题是与广告呈现相关的消费决策研究,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奇想,她忽然想换一个课题,研究广告效果中的性别差异,这意味着之前的研究构想需要大幅修改。 博士研究,从文献综述到实验设计,都是周密复杂的工作,实验更是一层套一层,贾依然好不容易搞定研究框架,启动了实验,现在改换课题就是前功尽弃。再考虑时间成本,风险的确很大。 “和之前的选题千差万别。”杜长闻语气冷静,不见得生气,但说出口的评价也并不客气:“我看她不是畏难就是不清醒。” 夏镜好奇:“为什么想换呢?” “理由就更稀奇了。”杜长闻甚至扯出一个笑容:“说觉得这个研究更有意义。” 这天过后,夏镜有意留心贾依然,但她似乎并没有受到困扰,依旧在推进安排好的实验。 同时,城大的期末考试也陆续开始了。夏镜复习得充分,又有跟着贾依然做研究的实践经验,几门课的期末考试都顺利通过了,甚至还拿了几科高分。这让魏泽十分羡慕,追问他是不是在杜长闻这里开了小灶,连课件里没讲过的内容也会。其实夏镜是实践出真知,在帮贾依然做课题时恰好遇到过,但魏泽问他的时候,他笑了笑,没有否认。 寒假之前,徐磊实验室组织了一次聚餐,地点就在滨海路上一家粤菜馆。餐厅是白宇选的,离城大不远,楼上雅座可以看海,而且徐磊是广东人,爱吃粤菜。 餐桌上,一众人天南海北地闲聊,某一刻也说到杜长闻。 先是白宇问夏镜:“跟着杜老师做课题了吗?”待夏镜说了没有,又笑眯眯地打听,“杜老师那边有合作项目吗,不知道俪大心理系,项目资源会不会多一些?” 这话说得有技巧,徐磊论学术科研能力不算拔尖,但长袖善舞,从很多大企业接了项目资源,赚得不少。 而杜长闻这边,夏镜的确没听说有什么外部项目,但他只是摇头说:“我还不太清楚。” 这时徐磊插进话来:“杜长闻的学术能力是很强的。我们早就认识,以前我也在俪大读本科嘛,他比我低一届,但名气挺大,绩点高又靓仔。要不是他这个人……这么说呢,性格有点冷,可能也有点傲气,要不然也算个风云人物了。” 白宇搭话道:“那杜老师毕业后是直接留校了吗?” “没有——”徐磊夹了块叉烧,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毕业之后,其实大家也没有互通消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直博去了北京,结果没留校,我后来问他,据说是出国工作去了,也是前几年才回来到俪大任教的。” 夏镜看向徐磊,但徐磊将那块叉烧吞入腹中,又谈起了别的话题。 这次聚餐结束,徐磊实验室开始放假,杜长闻这边还有最后一次组会。 临近假期,组会也没那么多事要说,散会后,大家面上都比往常多了层喜悦。杜长闻不急着走,在咖啡机前接咖啡。岳明和朱晴凑在一起低声交谈。杨斌跑过来问贾依然:“贾师姐过年有什么安排啊?” 他比贾依然低一届,向来也跟着大家叫师姐。 “能有什么安排呀!”贾依然笑道:“在家待着。” 她是本市人,过年自然也在这里。杨斌听罢却是嘿地笑了一声,问:“不去见男朋友父母啊?” 贾依然瞥他一眼:“哎呀滚蛋。” 杨斌让他骂习惯了,毫发无伤,继续说道:“啧,在我们面前这样也就算了,在外面还是温柔点吧,尤其在男朋友面前,是不是得注意点儿形象。”说着转过头问:“是吧夏镜?” 夏镜笑了笑,没说话。 多数人眼中的温柔,不过是低声细语的表象。就像多数人眼中的好人,也不过是漂亮话和小恩惠的组合。夏镜并不相信很多人和事表面呈现出的样子。温柔是一种内在特质,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又有什么区别。 在他看来,贾依然已经足够温柔。 杨斌没得到他的支持,不以为意,转而又拉着朱晴说话去了。 贾依然倒是拉着夏镜说:“之前那株盆栽,你不是说喜晒吗?我就放到阳台上去了,今天早上一看,好像还长高了点,你还真说对了。” 夏镜只好呵呵地笑:“那……那就好。”并且衷心庆幸现在是冬天。
第10章 回宿舍的路上,夏镜接到周小美电话,问他过年要不要回家。 夏镜原本还有些犹豫,可周小美没说几句话又旧事重提,无非是让他认错。她像是一个健忘又好脾气的人,自作主张地忘记了上次的争吵。 一阵海风迎面吹来,夏镜冷得打了个寒颤。 “不回去。”他说。 “也好,学业忙就算了。”周小美几乎是客气又果断地接受了,甚至在夏镜说出理由前就替他找好了借口,继而又是那些老话:“但是这都过年了,以往什么恩怨都过去了,你回头认个错,不要让一家人过不好年。” 说来奇怪,自从夏镜隐瞒家里报了城大,和父母大吵一架,远远逃开之后,他才逐渐明白了周小美。以前他不理解周小美为什么颠倒黑白指责自己,这几个月听得多了,反而知道这不过是她最擅长的自保手段,毕竟指责他是最容易也最不会带来损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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