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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谢医生了。”听见母亲平安苏醒的希望，孙志宇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也要多注意休息，我看你这些天也没怎么休息，一直在这里守着病人。” 孙志宇说：“我没事的，我晚上也有休息的。” “嗯。”医生摘下眼镜，拍了拍孙志宇的肩膀，欣慰地说，“你是好孩子，你妈妈醒过来会高兴的。” 听见他人的赞赏，孙志宇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高兴，他兴奋地点点头。 医生走后，孙志宇跑到病床边，语气中透露着掩不住的兴奋：“妈，医生说你会醒过来的……妈你听见了吗？” 孙志宇握住章玫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多少年了，他从来没像这几天一样和妈妈那么接近过。 他好像感受到了一丝母爱的温暖，尽管他知道这只是他给自己营造的错觉。 某一个瞬间，孙志宇突然发现章玫的手在自己的手心轻轻颤抖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并没有太在意。 他放下母亲的手，替她盖好了被子。 可没过一会，他却清晰地看见章玫的嘴动了！这不是幻觉，章玫嘴里正呢喃着什么。孙志宇没有听清母亲的呓语，于是他将头向章玫靠近，握紧了她的手，侧头让耳朵凑近了章玫的嘴唇，他急切地问：“妈，你是醒了吗？你在说什么？” “阿……阿娇……”孙志宇听清章玫嘴中呢喃的话，竟然是在呼唤自己的姐姐！ “阿娇……阿娇……” 孙志宇慢慢松开母亲的手，眼泪倏然落下。 他仿佛遭受了雷劈一样，头疼欲裂，瘫坐在椅子上，苦笑了一声——多日陪伴，原来竟然换不来一句睡梦中的呢喃…… “阿娇……别走！阿娇……别……”昏迷的女人痛苦地呼喊着，手开始不安分地挥动起来。 孙志宇这才知道，原来妈妈在昏迷的这些时间里，一直想念着姐姐。 “那我呢？妈，我到底是不是你和爸的孩子？”孙志宇含着眼泪，哽咽着问躺在床上的母亲。 可是根本没有答案，十几年了都没有。孙志宇落寞地离开病房。 他伤心至极，并不想再回那个家去了。 “奶奶，我走了，你自己注意身体。”在手机键盘上按下这几个字，将短信发给奶奶后，孙志宇乘车回了学校，他将手机关了机，好像这样就和那个伤害他至深的家隔绝了一样。 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有用过手机。 春节很快就来了，孙志宇原本打算是一个人过完这个春节的，毕竟他实在不想回那个家了——那天，章玫在睡梦中喊着孙娇名字的动作着实伤透了孙志宇的心。 孙志宇打开手机，却收到好几条来自奶奶的短信： “志宇，你怎么一个人走了呢？” “志宇啊，过年了，还不准备回家看看奶奶吗？奶奶身体越来越差，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也不知道还能再见你多少次。” “回来吧，志宇，你爸妈答应我不会再打你了。” “再看奶奶一眼吧，回来待两天回学校也行。” 那些短信字字泣血，孙志宇仿佛听见了风烛残年的老人心碎地呼喊他的声音，她的身影那么憔悴、沧桑，她的声音又如此脆弱。想起奶奶，孙志宇不由得心软起来，纠结了许久，他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回信道：“好，奶奶，我过几天回去。” 那天晚上孙志宇一个人坐在楼下的草坪上，他好久没感觉这么累了，一边是咄咄逼人的父母，一边是关心自己的奶奶，进退皆难。他割舍不下那个家，却又害怕极了那个家。 孙志宇抬起头，看着密密麻麻的居民楼里亮着的灯一盏盏熄灭，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如此陌生，如此冰冷。 “到底哪里才是我的家呢？”孙志宇朝着对面的居民楼自言自语地问。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从孙志宇身后走来，他走到孙志宇腿边，右手轻轻搭在孙志宇的肩膀上。 孙志宇转过头看向他，却发现他是同系另一个专业的同学周跃麟。 周跃麟蹲下来，看着他的脸，温柔地笑了，然后轻轻替他擦去脸颊上的泪水，“怎么了？这么冷的天，待在这里不冷吗？过年不打算回家吗？” 周跃麟温柔的表情和俊美的脸庞让原本心烦意乱的孙志宇感到安心，孙志宇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我过两天回家，你呢，你怎么不回家？” 周跃麟说：“今天有我们专业的同学聚会，我刚从同学聚会回来，我明天下午回家。” “哦，这样啊……”害怕他问起自己刚刚为什么哭，孙志宇连忙扯开话题，“诶，对了，你也住在这里吗？” “是，我就在前面那栋楼住，我都在这里住半年了。因为课都是白天的，所以就住在校外了。” 孙志宇无奈地笑了一声，说：“原来我们都当了半年的邻居了，居然都没发现对方。” 是啊，这个世界真的有太多巧合了，两个半年都碰不着面的人居然在这种时候碰见了。 “哈哈，确实，不过现在不是遇见了吗，有空常来找我玩，21栋503室。” 孙志宇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心生向往，可他知道，这并不是爱，这只不过是一个同性恋者对长相俊逸的同性的天然心动。害怕自己破功，孙志宇笑着站远了，淡淡地回了句：“好。我现在有点困了，再见。” “再见。”周跃麟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孙志宇低着头上了楼。看着他在黑暗中瘦高的背影，周跃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第5章 为什么要生下我 ===== 不久，孙志宇回了家。当他面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豪宅院门，以及那镂空的铁门背后，那深不见底的宅院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再次涌出莫名的抗拒。可想到奶奶在短信中那哀痛的呼唤，他又实在不忍心。孙志宇深呼吸了几回，然后抬起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绕过庭院门后的水榭，孙志宇看见了那栋豪宅。 出来迎他的是他的奶奶。 见到孙志宇，老人连忙拄着拐杖笑着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老人抬头看着自己的孙子。见到他在自己家竟然如此谨小慎微，怯懦畏惧的模样，老人心中涌出一丝酸涩，她突然哭了出来。 孙志宇低着头，自责地说：“奶奶，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老人手上轻轻用力，和蔼地说：“没事，回来就好。奶奶还以为你不回家了呢。” 孙志宇听了这话，心中愧疚不已，连忙摇头。 老人搀着孙志宇，带他进了客厅。 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孙爱国扭头看过去，见孙志宇随着母亲一同进门，他大喘着气怒骂道：“不孝子，你也知道回来？当时有本事一句话不说就离开家，有本事就别回来！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孙志宇怯怯地看了一眼怒发冲冠的父亲和坐在他身边阴鸷不语的母亲，不由地生出了一些畏惧，下意识往奶奶身后躲去。 看这孩子如此敏感脆弱，老人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她含着眼泪，用一双枯瘦的老手轻轻摩挲孙志宇手背来给予孙志宇安慰和勇气，“好孩子，回来就好，你爸妈其实也是关心你才会说这些，快过去，和爸妈道个歉。” 孙志宇僵硬抬起头，看着坐在软椅上的爸妈，慢慢走过去。 “爸，妈……”孙志宇怯怯地喊。 孙爱国扶着软椅站起来，铁着脸怒视孙志宇。 “……”孙志宇刚准备道歉，头部却突然受了重重一击——孙爱国狠狠朝他的脸上打了一巴掌，那声音之响竟连站在数米外，耳朵不敏的老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霎时间，孙志宇的脑子一片空白，他闭着眼睛倒在地上，扶着地面缓和了许久才驱出脑中那块苍白的画面。 孙志宇屈起手指，颤抖着手指费力地扣着地毯，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熟悉而陌生的男人，耳边还嗡嗡地响着杂声，他无力而绝望地喊了一声：“爸……” 孙爱国正准备再次动手，老人连忙跑了过来，她哭着指责道：“爱国！你怎么打孩子呢！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打他吗？”老人哭着拉着孙爱国的手，猛然跪在地上，孙爱国的手被拉得很低很低。 担心他再动手打孙志宇，老人把那双手硬生生拉进自己怀里。 “妈！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给我下跪呢？”孙爱国也急忙跪下来。 “奶奶，你快起来……”孙志宇一手扶着头，一手扶着老人站起来。 “不要再打他了！孩子都是无辜的……”老人气喘吁吁，一口气差点没运过来，随后重重地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孙志宇慌张地看着奶奶，双手撑在地面，眼泪再也无法被困在眼眶里，蓄满眼泪的眼睛一抽动，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啪嗒掉在地上。 “章玫！快和我一起送妈去医院！”孙爱国推开孙志宇的手，恶狠狠地瞧了他一眼，然后将他推倒在地，抬起老人的肩膀，将她向外背去。 章玫连忙跟了上去，伸手抚着老人的后背。 孙志宇站了起来，想要跟着他们一齐去医院。 “滚开！”见到孙志宇跟了过来，孙爱国怒而抬脚踢了过去，那一脚正好踢在孙志宇的肚子上，将孙志宇踹倒在地。 “爸！让我去吧……”孙志宇一手捂着肚子，忍着剧痛和反胃的不适感，一手拽着孙爱国的西装裤腿哀求道。 孙爱国没有理睬孙志宇的请求，无情地踢开他，带着章玫和母亲上了车。 夫妻二人将老人安置在后座，开着车走了。 看着车子越开越远，孙志宇焦心不已，他试图撑着身体站起来，可刚直起腰，他便感受到胃肠像是被大力揪了起来一样疼痛不适，他捂着肚子，却感觉胃里的东西连带着胃酸涌上了喉咙。 他无力地松开了手，捂着肚子吐了出来。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让孙志宇怎么也压抑不住地哭了，他的眼泪一串串从眼中掉下来，他撑着身体往外看去，却怎么也看不到那辆车了。 绝望之中，他无力地跌倒在地面。 正在院中打扫的保姆看见孙志宇倒在地上，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扫帚，跑过来扶着孙志宇躺到沙发上。 “阿姨，你去帮我去看看奶奶好不好？求求你了，我很担心奶奶，可是爸爸不让我跟过去。”孙志宇坐在沙发上，被困在眼眶里的眼泪模糊的双眼好不容易找到了焦点，他赶快抓住了保姆的手腕，苦苦地哀求道。 “嗯。你先休息一会吧，等晚上我去医院给他们送饭的时候，我会留意你奶奶的情况的！”保姆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心疼地点头。 “谢谢你，谢谢你……”孙志宇眼含热泪，急切地点头。 哽咽着说完这句话，他便感觉肠胃再次翻涌起来，他连忙推开保姆，别开头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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