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声阁转过头,看着他:“对啊,怎么了?”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语速稍快,以致于根本无从猜测是否在生气,给人更大的心理压力。 “赵声阁,你是不是在生气?”半小时前那么强势无畏的一个人,此刻有些小心翼翼。 赵声阁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静地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这些事的?” 利用廖全、拉拢葛惜、退出合伙、作空荣信、欺瞒证监,这么短的时间内,一桩一件,严丝合缝,令人叹为观止,拍手叫绝。 陈挽一怔,也不再撒谎:“从廖全拿我妈妈作威胁开始。” 赵声阁点点头,像聊天一样问他:“科想是你一手创立起来的?” 陈挽:“是。” “辛苦吗?” “什么?” “创立科想。”凭陈家对宋清妙和陈挽的态度,陈挽只有白手起家这条路。 “辛苦。”陈挽本来想说不辛苦,但也知道此刻要是再说半句谎言的后果。 “那为什么退出合伙。” 陈挽顿了一下,说:“只是退出合伙,但是项目会继续跟进的,而且我本来也是隐名合伙,没有很大差别。” 赵声阁不理会他的文字游戏:“是因为我。” “不是,”陈挽否认,“不完全是。” 赵声阁视若罔闻自说自话:“退出科想,无论之后发生什么变故,都不会牵连到明隆,因为明隆签的是科想,不是陈挽。”陈挽可以随时退出,无论是明隆还是赵声阁的人生。 被这样直接戳穿,陈挽只好说:“对不起。” 飞蛾扑火奋不顾身的人还要说对不起,赵声阁喉咙滚了滚,还是那么冷静地问:“你是指什么?” 陈挽已经完全没有在宴会上的的刀枪不入无坚不摧,显得些微低落和无措:“给你和明隆带来了麻烦。” “你不是都解决了吗?目前明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赵声阁实事求是、有条不紊地分析,“绯闻和照片危机已经解除,廖家不可能再东山再起,荣信正在一步步走向毁灭,证监大概率也拿你束手无策。” “还不满意吗?” 陈挽掩下眼底的阴郁:“终归是个隐患。” 赵声阁顿了顿,问:“那你打算做到什么地步?” 他的语气中并无质问与责怪,反而像一种客观的发问,是那种真要跟陈挽探讨这个问题的认真。 陈挽习惯了自己的责任自己担,说:“做到我所有能做到的。” 赵声阁张了张口,片刻,问他:“陈挽,记得我说过什么?” 陈挽低着头没讲话,赵声阁就说:“说让你不要拿我当个摆设。” 拿他当个摆设去喜欢,拿他当个摆设去保护,拿他当个摆设去想象,拿他当个摆设去爱。 陈挽只好又说:“对不起。” 赵声阁没有说话,就又听到陈挽好声好气地解释说:“但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项目利益牵涉太广,你身份特殊,多事之秋,还是不要卷进来比较好。” “……”赵声阁就闭了口,沉默,思考该如何同陈挽讲清楚。 赵声阁不知道自己缄默不语时自带一种审视的压迫感。 这时候雨真的下起来了,砸在车窗上,两个人像是被困在了黑色的雨里。 赵声阁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没有看他,声音平静,却听得陈挽额角青筋直跳:“陈挽。” “你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吗?” 陈挽一僵,眼神变得茫然而无措。 赵声阁说:“应该不是吧。” “不是我理解的那种可以公开的、长久的、坦诚的在一起。” 陈挽顿了顿,眉心一蹙,马上否认:“不,不是。” 他感到一丝痛苦:“我从来没有那样想。” “赵声阁,”他抿了抿极其干燥的嘴唇,好像不知道如何把自己的一腔心意表达出来,只会说,“是真的很喜欢你,很想和你在一起。”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和你在一起。 赵声阁的脸看不清楚表情,说:“可是我不想谈这样的恋爱。” 陈挽一静。 呼吸和心跳都在这个时刻停止,连血液流动也变得缓慢。 赵声阁说:“我不喜欢。” 他这样说,陈挽就静住了。 因为他不知道,赵声阁是不想和他谈恋爱,还是不喜欢他。 无论是哪一个,陈挽都觉得很痛苦。 他想了又想,片刻后,还是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还能继续追你吗?” 赵声阁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手指点了点,说:“陈挽,你很聪明,你追我,会观察我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什么时候在想什么。” “那我也藏起来怎么样。” “我以后也不会让你知道我的心情,我的习惯,我的想法。” 赵声阁没有情绪的目光很沉静,但冰冷,他歪了下头,轻轻说:“我应该比你更会藏吧。” 陈挽如坠冰窟,一身冷汗。
第67章 你可以理解成爱 赵声阁本身就够难看透的了,在这个世界上,赵声阁如果真的要隔绝一个人,那对方便永远不可能再靠近他半分。 陈挽能区别于其他人能知道赵声阁习惯、爱好和想法,并不是因为陈挽本身多么聪明、细致、善于观察,即便是,根本原因也绝对是对方的纵容、默许和坦诚。 失去特权,等于泯于众人。 陈挽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赵声阁看着失常的陈挽,无动于衷,也不凶,没有责怪,平静地说:“陈挽,你不用难受。”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给我抓萤火虫,打圣诞树,送芍药和绣球,你说希望我开心。” “我没有觉得开心。” “陈挽。” “今天是我最难过的一天。” 陈挽的眼眶一红。 赵声阁说他不喜欢,陈挽没有哭。 但是赵声阁说他不开心。 他不开心。 陈挽的心脏传来清晰而具体的痛感。 赵声阁没有安抚的意思。 驯化陈挽,怀柔、引诱和教导都已经没有用了。 要拿他最在意的事情戳他的脊骨,不痛怎么行。 赵声阁说:“小时候,我觉得我可能无法得到别人那些轻而易举的快乐。” “后来,又觉得,爱应该也很难。” “现在看来,原来是连一点信任也不会有。” 陈挽胸口起伏,鼻子也变得很酸。 赵声阁没有看也知道他哭了,陈挽连流泪都是无声无息的。 他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赵声阁一句没关系也没有回他。 雨越下越大,像浓黑的墨,斜斜打在车窗上,让人看不清楚外面漆黑的世界,也让陈挽看不清以后的路,就又问了一次:“赵声阁。” “那我还能追你吗?” 他好像别的话都不会说了,只来来回回重复这一句。 夜空非常阴沉,云很厚,蓄满雷电,风声呼啸。 赵声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淡声说:“不了吧。” 陈挽眸心一滞,眼球转得很缓慢,整个人抖得像外面被雨水打湿的白鸟。 “这样啊。”他慢吞吞地回答,脑中掠过无数个疯狂阴暗的念头,但显然意识已无法控制身体,病症显现,手和嘴唇发颤。 ”嗯,“赵声阁就这么看着,等他呼吸越来越困难,表情越来越痛苦,才说:“你不会追人就不要追了。” “换我来。” 陈挽的头还低着,隔了几秒钟,胸口重新注入氧气,有了起伏,很慢地反应过来,很小声地说:“嗯?” 赵声阁没有马上回答,就这么看着他,等他稍微平复和反应过来些许,才又说了一次:“我说,你真的不会追人,怎么教都学不会,那就换我来。” 片刻后,陈挽的哭终于有了一点声音。 赵声阁没有马上安慰,就这么冷静看着,等他自己哭了一会儿,才伸出手,问:“要过来吗?” 陈挽就马上说要。 赵声阁把驾驶座位往后调,将陈挽从副驾轻轻地抱过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陈挽整个人脑子都不算太清醒,迫切地想去抱赵声阁,但赵声阁推着他的肩膀,没让。 陈挽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眼都不敢眨,身体也在抖,如同一只木偶,喜怒哀乐全凭对方手上那根线。 赵声阁就这么看着他着急,等几乎到达某个极限时,才施舍给陈挽一个不算深的拥抱。 即便不算深,陈挽也觉得如降甘霖,心脏重新得到血液的流灌。 他低着头俯视赵声阁,却像是被审视的那一个,任由对方掌控者自己的呼吸和心律。 赵声阁只抱了一会儿,就又推开了他:“陈挽。” “我不会跟你说分开。”陈挽的心刚放下来又被他提起,“但是以后我会像你对我一样对你。” 赵声阁声音温和也冷酷:“以后你瞒我一件事,我就瞒你十件。” “你瞒我十件,我就瞒你一百件。” “瞒来瞒去,我们就远了。” “最后就散了。” “你要跟我散了吗,陈挽。” 陈挽的眼睛又湿了。 赵声阁感觉到有水滴到了自己脸上,陈挽是不会哭的,除了在床上。 赵声阁看了会儿,把手放到他的背上,语调很慢地“啧”了一声:“你犯那么大错误还哭呢。” 陈挽从小没有流过的眼泪都在这天流尽了。 赵声阁没有哄他不哭,陈挽知道要在他这里哭,是好事。 他拿开手,淡淡地看着他:“我追你,就要按照我的方式来,答应吗?” “唔。”陈挽眼尾很红。 明明赵声阁才是追求者,但要求很多:“我追人,不搞遮遮掩掩地下恋,接受吗?” 他说话的语气、神情和态度,非常强势、专断,明明他已经决定好一切,还要问陈挽愿不愿意。 “嗯。” 表白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像冰冷的、机械的合同条文。 “我追人,也不搞委曲求全自我牺牲那一套,利益共享风险同担,同意吗?” “嗯。” “你在我这里前科太多,有恃无恐,我很难再相信你。” 他突然抓起陈挽的手,抬了抬下巴,冷静地轻声命令:“陈挽,你发个誓吧。” 雨夜中,赵声阁的脸显得几分荫翳森然,如同地狱来使,高高在上,一字一句:“如果陈挽再犯,赵声阁就永远不会再开心如愿。” 夜空中轰然响起一声巨雷,闪电将天空割得四分五裂,陈挽大惊失色,拼命地摇头,用力地把手从赵声阁的掌心中抽出来。 可是没有用,赵声阁非常紧地抓着他,白光掠过他的脸,宛如无情鬼魅,宣告:“上面听见了,誓言已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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