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ica松一口气,陈挽这种看起来很配合其实最不配合的病人是最难搞的,她说:“好的,那我在诊室等你。” 陈挽怕对方加班太晚,连超了几次车,抵达提督街时不到十点,Monica给他倒水,问:“最近怎么样?” 陈挽表面是很配合的,像以往面诊一样详细地叙述自己的近况和症状,Monica给他做了一次催眠。 在药物作用下,病态的、真实的人格得以苏醒显露。 “我把他们的动脉刺破了。” Monica记录的手顿了一下,轻声安抚病人。 “截断了右肢。” “狗不愿意吃他们的骨头。” 全然放松之下的语言是混乱的,只是对心理底层一些概念性片段和词汇的快速描述和真实映射,因此非常脱跳,没有逻辑可言。 “子弹时速6.8,可以更快。” “加班,很晚。” 又过了许久,陈挽说。 “他没有看过来。” 大约二十分钟,Monica结束了催眠。 Monica是除了卓智轩之外,唯一知道陈挽感情状况的人,如今这个名字重新出现在记录中,她说:“陈先生,你没有跟我说他回来了。” 白炽灯明亮,直到这一刻,陈挽才真正地意识到,赵声阁是真的回来了,不是他在催眠室里做的一个梦,也不是从前他那些脑电图和心理ct中的一个数据。 于是他笑着说:“是的,他回来了。” Monica点了点头,眼睛里看不出喜忧。 因为出现了新的变量,莫妮卡给陈挽重新安排了心理测试。 自她接手以来,陈挽从反应性抑郁症过渡到隐匿性抑郁,表现出了很多在临床上都很少见的性征,心理状态和他的行为特征非常复杂矛盾。 或许绝大多数都认为他是一个非常体贴温柔的人,但很多测试里都反映了他的自毁倾向,用温柔的表象、正常人的礼法抑制自己的厌世和反动的人格切面。 超强的同理心和共情能力的背后,是对自己的欲望、需求的漠视和冷淡。 如今勉强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你认为,他的重新出现,对我们原来制定的治疗计划影响大吗?” 陈挽虽然不觉得自己有病,但他不会敷衍别人的工作,斟酌过,慎重地回答:“不算太大吧。” “为什么?”医生轻声细语,从这么多年的了解里,她非常清楚这个名字的份量。 “我的生活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陈挽逐字,说得很慢,“你让我平时记录的情绪,比如快乐和伤感,满足和不甘,这些都还是我的,我自己施予自己的,我可以自己掌控,一切由我决定。” “医生,我们按照以前的方案继续就可以了,不必把这个当作什么新变量和新契机。” 他这话说得平淡,但莫妮卡更加预感不妙,这更加印证了陈挽对自己的漠视,绝不向外求。 不过她没有反驳陈挽的说法,只是委婉地提出建议:“或许可以——” 陈挽缓慢坚定地摇头:“我生病不是因为他,而且——” “我认为,我需要、也完全可以、自主掌控自己的情绪。” “请你帮助我做到这一点。” Monica没有再坚持,陈挽是她的病人中意志最为坚决的那一类,最配合、最好说话的绅士,也是最顽固的病人,外力难以撼动。 “好,”Monica只好说,“我尊重你的意愿,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休假至少一周,我需要更细致全面地观测你的病发期状态,并对你进行系统连续的理疗和训练。”清醒自毁倾向的人到最后都难以控制。 陈挽面露难色:“抱歉,医生,我最近有很满的工作计划,实在腾不出时间。” “一周不行,三天呢?” 陈挽仍是抱歉,但语气坚定:“最近不行,可以之后再找时间。” Monica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那你一定要按时吃药,按时来复诊。” 陈挽笑着应下,他并非讳疾忌医欺骗医生,而是科想有个新的项目在争取中,陈挽每天休息的时间很少,真正进入睡眠的时间更是寥寥无几。 周四晚十点,陈挽独自驱车至葡黎赌场,即便是工作日,赌场也是人满为患。 作者有话说: 港文电台今日金曲:《高山低谷》
第6章 尽人事,平常心 他提前来的,客户还没有到,预约的荷官拿了钥匙引领他进入牌室。 这次的客户是从深市过来,陈挽打听到对方喜欢玩一手,便做东请客来葡黎酒店,预订了单独的包厢。 荷官是一位年轻高挑的乌克兰白女士,精通英文、中文,粤语也说得很标准,领着陈挽从侧边的电梯上楼。 陈挽询问她今晚酒店是不是有什么活动,之前他一直都是乘坐主梯上去,观光梯可以一览酒店花园内的水城,景色很美。 荷官微笑着说今晚的确是有贵宾莅临,别的没有多说。 陈挽便不再问,转而嘱咐她一些关于待会儿到来的客人的习惯。 荷官很专业,当晚陈挽的客人玩得非常尽兴,中场休息的时候陈挽让人开了他存在这里的酒,陪着客户喝了很多,好在项目的事情也比想象中更顺利地推进。 几局之后,客户继续上桌豪赌,陈挽的胃感到有些难受,去洗手间洗把脸。 “人没送上去……走了……” 陈挽放在水龙头下的手停下来。 “……没来……不一定……没看清……” 原来今晚包下三楼的人是明隆的。 “邪门了……赵……车里……明明……” “酒窖……监控远端……下次…” “就不信……” 陈挽抬起头,在镜中看到自己没有表情的脸,他擦干净手,走到传出声音的那个隔间前,用拖把从外头将门把横栓卡着,提了一桶洗拖把的水,从上面兜头泼下。 “操!!!” “谁!他妈的谁干的!?” “谁在外面!开门!给老子开门!” “唔好俾我揾到你!顶你个肺!” 陈挽放下水桶,靠在门边,点了根烟,面无表情,边抽边听他骂街,等听累了,他扬手把烟头扔进单间里,里面的人应该是被烫到了,发出怪叫。 陈挽在震耳欲聋的拍门声中重新去洗手,压出一点香波,挤到手上,一根一根手指,仔仔细细搓过,冲洗,最后烘干,不疾不徐走出洗手间,任由身后骂声滔天。 在进入包厢前,提了提嘴角,面对客户笑意盈盈,一派斯文绅士,丝毫不见在洗手间镜子里的疲态和阴戾。 八号风球如期离境,海市出现久违的好天气。 闷坏了的少爷们开始蠢蠢欲动,陈挽向来是随叫随到,吃喝玩乐纸醉金迷都奉陪到底。 他跟卓智轩说他不想干什么是真的,但想看一眼那个人也是真的。 一份感情,如果能收束得完全规范、毫不溢出,那只能证明它也并无多少分量。 经年盘桓的心魔张牙舞爪,理智勉力束缚,才得以堪堪维持披一张正常的人皮。 在不干扰到对方的情况下,远远见一面,是陈挽与自己的拉扯博弈,也是陈挽能给自己唯一的出口。 不过情况和陈挽想象中有些不同,即便陈挽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待在谭又明们身边,也未必能真的见到赵声阁几次。 十次里见一次都算是那日好彩。 以前听说想见赵声阁一面难于登天,就连赵家本家的人要见都要经过二秘三助,还以为只是夸张传闻,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不过陈挽最擅长忍耐和守候,有机会就争取,没机会就认真过好属于自己的时间。 不过,要么就真的万分之一的希望都不要给他,但凡有一点点可能,都会被他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地抓住。 陈挽不是少爷,没有太多自由。 听说了赛艇比赛赵声阁可能会去,熬夜通宵赶完工作腾出一整天完整的时间,虽然赵声阁最后没有出现。 卓智轩说沈宗年邀赵声阁去看赛马,陈挽身在澳屿出差,沉默片刻,次日去机场乘最早班机,落地后独自驾车四个小时赶去庄园,不过听人说赵声阁只看到一半就走了。 皇家皮艇队巡球表演赛在香界举行,陈挽在磨一个至关重要的合同,下了谈判桌西装没换就过去。 可惜与赵声阁离开的车辆擦肩而过,黑色迈巴赫掀起一路扬尘,把下车的他喷得灰头土脸。 严重缺乏休息、神经负荷已达到极限的陈挽凭栏看着身如闪电跨过障碍栏的赛马,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运气不佳。 但他心中没有太大失望。 尽人事,然后平常心。 他终归是生活在没有赵声阁的世界里的,有,就是额外的嘉赏,但他自己要明白,没有才是常态。 赵声阁其实不喜欢外出和应酬,出现某些场合不过是因为要重新适应国内人情世故的那一套。 他也没有太多感兴趣的东西,别的少爷下班喜欢打高尔夫、游泳、健身,他喜欢补觉,因为从学生时代神经就非常紧绷。 赵声阁也的确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记一些出现在生活边角的不重要的人和事。 在连轴转飞的机场,因为时间行程临时更改,没来得及申请私飞航线和贵宾候机,赵声阁只能在普通候机厅休息假寐,被隔壁奢品店的小孩吵醒。 卷发小男孩哭着央求母亲为他购买一架价格不菲的手枪模型。 赵声阁听那对白人母子拉扯了十来分钟,小孩子的哭声实在太吵,他撩开眼皮,目光都还不太清醒,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走过去,直接将店面仅剩的那个手枪模型买走了。 赵声阁拎着礼品盒在小男孩的目瞪口呆中扬长而去。 甚至还对对方绅士而抱歉地微笑了一下。 世界终于清静了。 六月的时候,海市召开了一次商业协会会议。 近年湾区贸易交流日益紧密,有几位最近升上去的内地政要前来交流,因此会议规格比往年都更隆重一些。 陈挽听卓智轩说——他也是听谭又明说,赵声阁应该是会出席的。 他刚回国,这点面子会给,且本次会议大致会谈到海市未来几年的经济形势和发展规划,同内地贸易的政策措施,这些都离不开明隆,或者说,都绕不开赵声阁。
第7章 温而厉,威而不猛 不过会议开幕式那天,陈挽并没有在主席台上看到赵声阁的位置和台签。 赵声阁这几年越发低调,偶尔出席会议也是三不原则——不发言、不出镜、不接受访谈。 财经记者和媒体行业都有这个共识,即便是他出席的场合,也不会有人不怕死地尝试把镜头和话筒对向他。 会堂是罗马式圆环形结构,铺了厚重的地毯,暖色调吊灯,气派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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