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弦的最后一通来电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十四分,而现在将近十二点。 楚纪西刚想回拨给何弦。 又一通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楚纪西垂眸接通。 “楚总,怎么不接电话?您该不会是想卷铺盖和你那个小明星跑路吧?”电话那端的人粗声粗气,声音中暗含威胁。 楚纪西声音轻得像片雪。“不会。” “楚总你这种精英跟我这样的小流氓肯定不一样,讲信誉!我就直说了吧,我是帮大老板们问你要钱的。 大老板们为人和气爱散财,不愿意跟人撕破脸,只能拜托我这样的小流氓咯。呵,不过你这种破产的老板估计也拿不出几个子来。” 你那个明星男老婆有不少存款吧,我不和你废话,赶紧还钱!” “欠钱的事你冲我来,别去打扰他。”楚纪西眉头狠狠拧紧。 “别激动别激动,俗话说的好,和气生财嘛。”电话那端的人恶劣地笑:“给你三天时间,至少给我掏出一千万来,不然你早上起来的时候,别墅周围围着些二溜子小流氓就别怪我了。” 电话挂断,楚纪西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之前在市中心买了一个平层,方便上下班,卖掉的话应该能卖两千万左右。 只是现在经济不好,房子也不好出手。 最好最快的方式还是先借钱填上这个窟窿。 可昨天已经试过,谁愿意借钱给他这个破产潦倒的人。 ……何弦,楚纪西脑子里情不自禁想到了他的妻子。 身为大明星,一千万对何弦来说并不多,他不缺这笔钱。而楚纪西急需。 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呼吸起伏剧烈。 可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迟迟没有拨通何弦的电话。 半晌,楚纪西失力地坐到凳子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嚎,他做不到,做不到利用何弦对他的爱意,做不到拖累他的妻子,做不到卑劣如蝼蚁。 楚纪西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目光在何弦发来的一则留言处顿住。 点开留言,何弦的声音传了出来。 “楚纪西,好啊你,冷淡我就算了,还对我甩脸色,过不下去就别过了,各自安好吧!” 楚纪西颤着手指,再次点开留言,又听了一遍。 “……别过了,各自安好吧”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楚纪西眼前有片刻模糊了,脑海里闪过妈妈遗书上写的一行字,那静默的一行字震响了他的灵魂。 “可命啊,由不得我奢望。” * 斐寒拎着午餐匆匆上楼,到了病房门口,却看到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病床上也空空如也。 斐寒拦住路过的一名护士,皱眉问:“602室里的病人和家属呢?” 护士小姐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眼前的男人又高又健壮,五官非常锐利,眼睛像刀一样冰冷凶悍,散发着不善的气息。 也不知道他和这个病房里的人是什么关系,护士小姐揣测眼前这个男人是情绪激动的已故病人家属,但见男人凶悍的样子,又有点不确定,她犹豫着小心翼翼道:“家属有急事离开了,我院按规定将病人送到了太平间。” 斐寒抿紧了唇,沉默两秒,问道:“太平间在哪个方向?” 护士小姐给他指了路,看着高壮男人转身大步离开的背影,护士小姐平复了两下呼吸,隐隐后怕起来。 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一脸凶煞的样子,他要真是病人家属,情绪激动之下动起手来,真是吓死人。 护士小姐按了按胸口,朝着相反的方向快步走了。 * 别墅区,楚纪西的黑色轿跑停在楼下,二楼传来摔打东西的刺耳声音,“叮铃哐啷——”响了好久都没停,好像把整个家都砸碎了一般。 “楚纪西,你今天这么早回来,就是让我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何弦一副听到天大笑话的表情,他焦躁地走来走去,鞋底狠狠跺着碎瓷片。 “我之前的留言就是句气话,气话你懂吗?” 楚纪西似木头一样站在卧室门口,低头沉默不言。 “楚纪西,我六年的青春,我满心满眼都是你,我对你不好?还是你觉得我不够爱你?”何弦停住脚步,泛红的眼睛牢牢盯住站在门口的男人,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 楚纪西的唇角动了动,慢慢抬起眼:“出了一些事,在情况变得更糟之前,我们分开会比较好。” 何弦拧起眉,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讽刺一笑。 “你也知道我们之间出了很多问题,你不想着解决,连哄我都不愿意花心思,为了我的一句气话就干脆离婚是吗?” 何弦走到楚纪西面前,深深地注视了眼前这个他爱了六年的男人一眼,劈手夺过男人手中的离婚协议书和笔,刷刷两下重重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将纸和笔砸到楚纪西身上。 “好,我成全你。楚纪西,你这辈子永远都无法遇到我这么爱你的人了!” 何弦撞开挡在门口的楚纪西,大步离去。 楚纪西弯腰捡起飘落到地面上的纸笔,协议末尾大明星的签名很漂亮很潇洒,一如他这个人,情绪浓烈,外表艳丽,是活在阳光下一身尖刺的玫瑰。 第4章 戒指、一人退一人进,终究是不得圆满 屋外,沉闷的雷鸣轰隆作响,夏至过后,A城的雨总是说来就来,豆大的雨滴铺天盖地落下来,不一会儿,整个天地都闷在了雨中,天光昏暗下来。 楚纪西踏过地面上的碎瓷片,走到窗边,抬手将敞开的窗户关上。这是他能为何弦做的最后一件事。 楚纪西拟定的离婚协议里,将自己名下大部分财产都给了何弦,只给自己留下了市中心的一幢房子和一辆车,可以说,和净身出户没有什么不同。 流淌着水痕的玻璃映出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眸,无神无光。 卧室的床头柜上,还有一张两人曾经的合影没被砸掉,照片里的楚纪西和何弦穿着一样的白色西装,手牵着手。 照片里楚纪西的目光落在何弦身上,虽然他没有露出笑容,眼神却无端温柔,而面向镜头的何弦笑容非常甜蜜。 旁人一看就知道照片里的小两口多恩爱。 楚纪西从无名指上褪下结婚戒指,还记得他和何弦刚结婚的时候,他很不习惯在身上戴饰品,结了婚的第二天他就把戒指收进了保险柜里。 何弦见他将戒指收起来,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不戴戒指,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吗?” 楚纪西看他一眼,心中可怜又可爱,重新打开保险柜的门,将结婚戒指取出来,一直戴到今天。 只是一年过去,现在回忆起来,那时让他心里一片柔软的漂亮青年当时的神态,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反而眉头紧皱,唇角下压,好看的桃花眼盛满怒意的样子最清晰。 一室寂静中,楚纪西思来想去,都很难将脑海中何弦那张脸想象成最初结婚时的模样。 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楚纪西想不出答案。 他转身下楼,卧室里那张洋溢着幸福的照片静静地留在原地,倒映着楚纪□□自离去的背影。 取出市中心房子的房产证,楚纪西坐进黑色轿跑内,拨通了一位供货商的电话。 这位供货商姓周,是A城有名有姓的富豪,很讲信誉,经常做慈善,在A城上流圈子里口碑很不错。 楚纪西之前也和周老板合作的非常愉快。 他不知道雇人催债的供货商到底是哪一位,但在一众供货商里,周老板应当是最好说话的。 他打算将房产证先抵押给周老板,请他帮忙周璇一番,让各位供货商多给他一些时间,那些欠下的债,等他经济情况好起来,肯定一一还上。 周老板的语气和楚纪西像的一样,和善又热情。 “楚总,哎呀,好多日子没见了,你现在在哪发财啊?” 楚纪西顿了两秒,语气平静地道:“不好意思周老板,我现在破产了,之前在您哪里订货的尾款暂时没法补上。” “楚总说的哪里话?补不上就不补了也行啊,我跟楚总又不只是合作关系,合作之外我们还是朋友!”周老板说话顿挫有力:“朋友之间不需要讲究那么多!” 楚纪西握着手机的手指慢慢收紧,他无言片刻,声音微微沙哑:“谢谢,但钱一定得还的。” 周老板笑了两声,通话里有两秒钟的沉默,接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唉!现在经济形势不好,没人过得轻松,你解散了公司,员工没着没落。我呢,勉强撑着我那几个厂,所有人都指着我吃饭。” 楚纪西静静地听着周老板说话。 “朋友之间谈钱太伤感情,可我也不得不为我手底下几百张嘴考虑。”周老板的声音变了,公事公办。 “小楚啊,我私心里是死了也不想在你落魄的时候向你要债,可形势不由人,我也没有办法。 不过,我也知道你不容易,我前几天和马老板、吕老板他们几个商量了下,钱呢你可以不还。”周老板顿了顿:“你智能制造那家公司不是有两面墙的专利吗?你把那些专利无偿赠与我们几家,债的事一笔勾销!” 周老板客气的笑从话筒那边传来,语气又开始亲亲热热:“小楚啊,你好好想想,这是双赢,你现在一穷二白的,我们这些个小老板又能图你什么?” 楚纪西暗色的瞳孔向内收缩,一侧的耳朵是雨滴的噼啪声,另一侧的耳朵里充斥着亲热的笑。 楚纪西恍惚中记起,这位周老板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当这双眼睛看到财宝时,就会如同贪婪的豺狼。 两面墙的专利是楚纪西仅剩的底牌,他在国外读大学期间申请了这些专利,正是因为这些专利他才能够把个人工作室开起来,毕业后回国开公司也是这些专利给他的底气。 “我拒绝。”楚纪西冷声道。 周老板不以为意地笑起来:“你会同意的,楚纪西,破产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多少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因为破产欠债支离破碎,多少老板日子过不下去从楼顶一跃而下,你我都很清楚。” 楚纪西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钱我会在汇款日到来前,打给你。” 周老板冷哼了两声:“天真!愚蠢!”随即挂断了电话。 楚纪西脊背靠进座椅里,修长脖颈后仰,眼眶周围的红了一圈,他拼命地喘气,像一条搁浅在河滩上生命垂危的鱼,在死亡面前,疯狂的求生,疯狂的崩溃。 雨幕遮天,亮着车灯的黑色轿跑在原地停了两个小时,才驶出别墅,向远处疾驰而去。 * 两天后,颁奖典礼后台,何弦的经纪人李树拿着解酒药匆匆走进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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