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曾觉得自己是个骄傲的人,直到今夜自尊心反复被碾碎。 第2章 遗书、每一秒钟,他心中的爱恨都无比复杂。 落地灯的光昏黄暗淡,投射在楚纪西身上,只照亮了他一半身体。楚纪西另一半轮廓隐匿在黑暗中。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好像和客厅里黑白灰配色的冷淡风装饰物融为一体了。 “滴——滴——”手机默认的来电铃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楚纪西黯淡的眸子有一瞬染上了亮光,他僵坐了一夜冷硬的身体关节好似回暖了一般,楚纪西立刻站了起来,动作十分迅速地捞过一旁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楚纪西没有细看,手指右滑接通。 他心里甚至涌起来不知名的欣喜,好似掉进危险激流的求生者意外地获得了一块浮木。 “你好,我是楚纪西。” “你好,这里是省综合医院,请你立刻过来一趟,你的母亲目前情况不是很好……” 楚纪西一颗心直直往下坠,寒意顺着握住手机的指尖往上升,一点点传递到四肢百骸。 他感到齿冷,迷茫地四下张望了好几眼,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眼睛里,电话那端的声音一句一句在楚纪西耳中炸开 “她在今天凌晨试图自杀……” 挂掉电话后,楚纪西有片刻地迟钝,好像刚才只是个噩梦,但脚步陡然踉跄了一下,眼前的落地灯出现了重影。 楚纪西下意识想上楼叫醒何弦陪自己一起去,刚朝楼梯口迈出一步,猛地想起何弦喝得大醉。 楚纪西的脚尖立时朝向门口,他走得又急又快,落地灯被他慌急的脚步带倒,“咔嚓——”一声,玻璃灯面碎了一地。 一辆黑色的轿跑飞驰般驶过街道,所幸,凌晨四点的近郊没有多少夜行的车辆。 楚纪西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往常冷峻的眼神此刻竟变得阴鹫逼人。 自杀…… 楚纪西牙齿发颤,轿跑的速度又上了一个档位,轮胎在地面划出刺耳难听的摩擦声。 病房内,面容枯瘦的女人身上连着数根探头,惨白的灯光下,她的胸膛几乎看不到什么起伏,一旁的生命体征检测仪上波动同样十分虚弱。 抢救已经结束,病房内只留下了一个值班医生,他面露不忍,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这个常年卧床的病人,值班医生是很熟悉的,她患有天生的心脏病,年纪很轻便只能躺在病床上,依靠药物和护工的照顾活着。 但是这个病人平常表现得很乐观,时常和他们谈论起自己的小孩,说他是她的骄傲。 在她脸上看不到对病症的任何恐惧,真不知道这样乐观的人为什么会选择用自杀来结束生命。 跌跌撞撞的沉重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很快,一个西装革履的高瘦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的西装上有明显的褶皱,长相很优越,可他眼皮底下泛着青黑,眼眶周围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很久都没好好休息过,十分憔悴。 “她……她怎么样了?”楚纪西喘着气,快步走到病床前,妈妈脖颈上浸着血色的绷带刺痛了他的眼睛。 值班医生手指交握在一起,不忍心地叹气:“请你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已经尽力了,你母亲求生意识非常薄弱。” 楚纪西的目光没离开过病床,平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枯瘦得好像只剩一把骨头,轮廓却依然十分柔美,她闭着眼睛,失去血色的唇畔闭合着,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模样,好像只是睡着了。 值班医生看着眼前男人身体微微颤抖的样子,轻轻挪开了视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向前递去。 “这是你母亲自杀前写好的,压在她枕头底下,附了纸条说让我们交给你。” 楚纪西抬眼看向医生递来的纸,他脸侧的皮肉抽动了两下,慢慢地吐出了话。 “谢谢。” 值班医生轻手轻脚走了出去,悄声带上了门,将病人最后的时间留给她的孩子。 “致我最深爱的孩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应该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本不想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东西,任何念想,但想到你,总是怕你会用我的死亡怪罪自己。” 一滴灼热滚烫的液体滴到了信纸上。 “千万别这么想,别怪自己。 今天做出这样的自私决定,对你的伤害,妈妈无法弥补。 我的宝贝请你原谅我,静下心来听我说。 你很小的时候,妈妈和你爸爸情感不合,决定离婚,你不反对,很坚定地选择跟着我生活,妈妈多么想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在你身上。 可惜,离婚没多久,妈妈就病倒了,不仅拖累了你还让你回到你爸爸身边,当时他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 要是妈妈还康健,怎么忍心让你寄人篱下?那时候我病着,身上痛,心里更痛。 但我仍怀着等过几年,我的病好起来,就将你接回来,好好爱你,可命啊,由不得我奢望。 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每天要插好几根管子,护工从女士换到男士,又从男士换回女士,从一个医院转到另一个医院,来来回回地折腾,来来回回地痛苦。 我深感活着没有丝毫尊严,但你放学放假哪里都不爱去,趴在我的病床前静静地写作业看书,陪伴我。 要是没有你,在很久以前,我就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了。 妈妈想啊,治疗和病虽然痛苦,但我要见到你生活美满,事业美满的那一天,这样妈妈就能安心离去了。 而如今你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妈妈心里非常欣慰,是全天下最满足的人。 请原谅妈妈自私将生命停止在这一天。 我的宝贝,愿你余生顺遂平安,远离病痛。” 拿着信纸的男人无力地单膝跪地,他眼睛是涩的,嗓子是哑的,哭不出来,喊不出来,被困住的野兽尚能嘶吼,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呼吸用力起伏,直至看着眼前至亲至爱的人失去呼吸,陷入永眠。 * 早上九点过,何弦从宿醉中醒来,他按着抽痛的额角,坐起身来缓了一会儿宿醉带来的头晕。 被人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何弦拿起来查看。 是孟年发来的几条消息。 孟:你和楚总那么多年的感情,哪能因为过得不愉快就放下呢? 孟:你好好想想,你们结婚一年,只要你有事,楚总哪次不是随叫随到?这次你在酒吧买醉,楚总那样洁身自好到有点封建的男人不还是来接你了? 孟:他只是不擅长表达,你好好教他就是了,你摘下了高岭之花就得精心培育啊。 何弦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表情慢慢放松,孟年说的对,与其指望楚纪西那块木头开出浪漫的花朵,不如自己在他身上栽花种草。 楚纪西不爱表达,但平日里对他还是有爱的,这会儿应该在楼下炖醒酒汤。 何弦缓缓勾起唇,等会儿楚纪西跟他道歉,他就大度地原谅他好了,夫妻哪有隔夜仇? 何弦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兴冲冲下楼。 可出乎他意料的,厨房里不仅静悄悄,压根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客厅里的灯还坏了一盏,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何弦薄唇抿紧,眉头越皱越紧,楚纪西在搞什么? 何弦拿起手机,拨打楚纪西的电话,设置的专属铃声循环响了四遍,直至变成忙音都无人接听。 何弦不信邪地又拨打了两遍,那头却一直显示无人接听。 何弦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昨晚上放在桌上的玻璃水杯被震的晃荡不已,水珠溅了出来。 何弦按住留言键,愤怒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楚纪西,好啊你,冷淡我就算了,还对我甩脸色,过不下去就别过了,各自安好吧。” * 楚纪西浑浑噩噩地去给妈妈开了死亡证明,一路上好几回都撞到路过的人,中间有谁扯住了他他带着他往前走,楚纪西也不怎么记得。 他的灵魂好似飘在半空,只有身体很冷静在给妈妈处理后事。 妈妈没有什么遗物,医院给的白色纸盒浅浅装了一个底部,便什么都没有了。 人活着的时候,很复杂很麻烦,需要担忧很多事,死了却只要安静地躺着,只等旁人将她盖上白布,烧了,埋了便没有了。 彻彻底底地没有了。 楚纪西呆呆地看着白布下的人形轮廓,每一秒钟,他心中的爱恨都无比复杂。 “……楚纪西,楚纪西?” 耳边有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锲而不舍地呼唤他,楚纪西游魂一般慢动作地转过头去,看向抓着自己胳膊不放的男人。 个子和他差不多高,眉眼狭长淡漠,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凶相。 不认识。 楚纪西用力地挣了下,胳膊脱离了男人的掌控。 他什么也不说,留给男人一个阴郁冷淡的侧脸。 那人沉默了会,慢吞吞说道:“楚纪西,你该通知你的家人过来了。” 楚纪西喉头滚动了下,转头看向身侧这个爱管闲事的好心路人。 半晌,他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和人商量,一字一顿道:“我还不想让她在其他人心里也死掉。” 楚纪西身侧的男人沉默下来,半晌,出去搬来一个椅子。 “那你再陪陪她吧。” 第3章 离婚、我们之间出了一些问题 楚纪西没有坐,身侧的男人见状,闭上嘴不再劝。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移,到了正当空,楚纪西一直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眼神空洞,表情空洞,如同一尊泥塑的空心雕像。 他身侧的陌生男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走,和他一起站成两尊冷面无心的雕塑。 直到男人接了个电话出门后,楚纪西才慢慢回头看了眼这陌生人的背影,一身灰色运动短衫,走动时,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肉线条很明显,像是附近晨跑的人。 但楚纪西并不好奇男人的身份,他只感觉四肢百骸都浸了冰水,尤其是那颗胸腔内跳动的心脏,此刻一切的外物都失去了意义。 他兴致缺缺,行将就木。 放在西裤口袋中的手机不知第几次震响,楚纪西抿了抿干裂的唇,从西裤里将手机抽出来。 妈妈的事应该通知何弦一声,妈妈已经离去,他只剩下他的妻子,不能让他担心。 楚纪西手指发木,动作缓慢,手机刚从西裤口袋中取出,不停震动的通话铃声已经不耐烦地挂断。 鲜红的数字24躺在未接来电那一栏,楚纪西手指微顿,想到何弦怒气冲冲的模样,眼睫不安地颤了颤。 他手指轻点在屏幕上,未接来电的详情跳了出来,其中21通陌生来电,3通来自何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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