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妈妈,我真的太开心了。”娜塔莎张开双臂要拥抱自己的母亲,却被莱蒙托娃夫人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您的第一次亮相显然很成功,小姐。”她将被娜塔莎放在椅子上的山茶花重新塞回了女儿的手里,“但过犹不及,如果您亮相的时间太长,那么别人就会丧失对您的新鲜感了,所以我想今晚还是就此结束为好。” 娜塔莎有些沮丧,“好吧。” 莱蒙托娃夫人高傲地朝阿列克谢点点头,又转向吕西安,“那么巴罗瓦先生,很高兴认识您,我们就此说再见吧。” “我们很欢迎巴罗瓦先生常来拜访我们,是不是,妈妈?”娜塔莎急忙说道。 莱蒙托娃夫人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当然如此。我们家在拉彼鲁兹路十七号,每周六晚上接待我们的朋友们,我和莱蒙托夫将军都非常期待您大驾光临。” “我不胜荣幸。”吕西安再次鞠躬。 莱蒙托娃夫人牵着女儿的胳膊,朝门口走去,快到门口时,娜塔莎转过脑袋,朝着吕西安笑了笑,随即消失在大门的另一边。 “我怎么说的来着?”阿列克谢亲热地凑到吕西安身边,“您刚才可是大获成功啊。” “您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能让我在舞会上出一次风头吗?”吕西安严肃地看向俄国人,“我们可是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啊!” “莱蒙托娃小姐是我童年的朋友,她请我帮忙,我自然要答应。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舞会,和您一起跳舞她也出了风头,这对她以后在社交界的发展是很有利的。” 阿列克谢打了个响指,让走过他们身边那个端着托盘的仆人停下脚步,他从托盘上拿下两杯冰镇的香槟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吕西安。 “况且,我也很想认识您呢。” 吕西安接过酒杯,用手指尖摸了摸杯子表面上凝结成的水雾,喝了一口酒。 “我不知道我为何有幸能够得到您的青眼,我的老板或许是大人物,但我不过是他身边的办事员罢了。” “接近权力的人就拥有权力,也许您还没意识到,也许您意识到了还不愿意承认,但您现在的职位也的确给了您不少的权力……至少您掌握着不少信息,而信息就等同于权力。”阿列克谢朝着吕西安走近一步,,“另外您还是个可爱的年轻人,即便您不是谁的秘书,我也是很愿意认识您的。” 他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吕西安手里的酒杯,仰起头,将杯子里金黄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吕西安微微皱了皱眉头,终于也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他将酒杯随意放在走过来的仆人手里的托盘上,“那么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祝您晚安。” “现在就走吗?您还没有领报酬呢。”阿列克谢连忙挡在吕西安面前。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将信封塞进了吕西安的手里。 吕西安吓了一跳,他打开信封的口子,里面躺着几张一千法郎面值的钞票,这些钞票呈四方形,被称作四方票,吕西安之前只是见过,但从来都没有机会上手触摸。 “这是什么意思?”他惊愕地看着阿列克谢,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您答应和莱蒙托娃小姐跳舞,这是给您的报酬。” 这话像是给了吕西安一个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他脸上的血色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气急败坏的苍白。 “您……您把我当成什么了?”吕西安集中了自己的全部精力才压制住将手里的钞票扔到这俄国人脸上的冲动,“难道我是夜总会里的舞女,只要您掏几个钱,就能让我做任何事?” 阿列克谢脸上的笑容消退了,他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我让您感到冒犯了,那我十分抱歉。”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下来,“但请您相信,我绝无冒犯之意。” “那这钱是……” “一部分是俄罗斯帝国给您的礼物,一部分是我个人给您的。”阿列克谢说道。 “我不能收这种东西。”吕西安连忙要将信封塞回给阿列克谢,却被对方躲开了。 “如果您是在担心您的老板的反应,那么您大可放心,他只会比您收的更多。”阿列克谢摆了摆手,“当他今天出门的时候,他的兜里会多上两张开给一个假名字的支票,一张面额十万法郎,另外一张的面额则是一百万法郎,前者是给他本人的,而后者嘛,则是对他和他朋友复辟事业的捐助,毕竟俄罗斯的沙皇陛下一贯希望维护整个欧洲的正统秩序,一位名正言顺的国王在巴黎即位,对俄法关系是极大的促进。” “除了您和您的老板之外,还有许多人都会得到一笔额外的收入。至于那些没有拿到的人也不会空手而归,在出门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得到一个纯金的纪念章……我们俄罗斯帝国在交朋友这件事上是非常慷慨的。” “可是我……”吕西安还有些犹豫。 “您完全不需要担心什么,这是外交界的惯例。”阿列克谢拉着吕西安的手,将信封放进了吕西安的裤兜里,“您的前辈,拿破仑的外交大臣塔列朗,他的那些万贯家私,许多不都来自于我国沙皇和奥地利皇帝的馈赠嘛!梅特涅也是一样,还有我国的涅谢尔罗迭,各国的外交大臣离职的时候都成了巨富,您以为他们的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吕西安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信封里的那些钞票,那些四方形的票子夹在信封里,从薄厚来看至少有好几张,而杜·瓦利埃先生给他的一千多法郎如今也快用完了。 “您给我这些钱,想要得到什么?”吕西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把声音放的极低,心脏怦怦地跳着,感到随时都有可能被别人抓个现行,“如果您是想要什么信息的话,那么我已经告诉您了,我刚刚上任,恐怕没有任何您想要的东西,即便有我也不能为了钱把这些信息泄露给一个外国官员。您要是打着这种算盘,那么就请您带着您的钱离开,我就当作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是一份礼物。”阿列克谢像是引诱浮士德的魔鬼一般,“无论是我还是俄罗斯帝国,想要收获的只是您的友谊而已。我们不会拿这个作为砝码让您做什么,我们只是想要和您在符合我们两国利益的前提下展开合作,绝不会让您做有损贵国利益的事情。” “您希望我支持俄国和法国交好。”吕西安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您想要用这些钱来收买我,让我为你们摇旗呐喊。” “我们不要求您做什么,我们只是向您释放我们的善意。”阿列克谢接着说道,“这小小的礼物就是在展现我们的诚意,对于和法兰西交好,俄罗斯帝国是认真的。我相信,如果您仔细思考,那么您就会明白,与俄罗斯帝国的友谊对于法兰西而言也是有益无害的。” “仅仅这些就值这么多的钱?”吕西安将信将疑地问。 “只值其中的一半。”阿列克谢理了理自己鬓角的头发,“剩下的一半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我不随便接受第一次见面的人的礼物。” “那么就当作是赔礼吧,毕竟我冒犯了您。”阿列克谢朝着吕西安鞠躬,“我为我的失言道歉。” “那么好吧。”既然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再欲拒还迎就显得过于扭扭捏捏了。 阿列克谢将一张自己的名片塞进了吕西安手里。 “下一次见面时,我们可就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了。”阿列克谢握了握吕西安的手,”那时候您可就不能再以此为理由拒绝我的礼物了。” 他说完,朝着吕西安眨了眨眼,转身离去了。 吕西安将名片举到面前,看了看上面石印的花体字。 “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罗斯托夫伯爵,俄罗斯大使馆二等秘书,圣日耳曼大街六十八号。”他轻声读着上面的信息。 吕西安将名片放进裤兜,就在那装着钱的信封旁边。 他环视大厅,依旧不见德·拉罗舍尔伯爵的踪影,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恕我冒昧,您能向我透露一下,刚才罗斯托夫伯爵和您说了什么吗?”
第10章 记者 “恕我冒昧,您能向我透露一下,刚才罗斯托夫伯爵和您说了什么吗?” 吕西安被这个突然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像是触电一般浑身猛地一抖,转过身来。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正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这人也穿着晚礼服,但吕西安注意到他的领结微微朝着一边歪过去,显出几分落拓不羁来。他的头发是很深的褐色,虽然也抹上了发油,但头顶的几缕不安分的头发还是顽强地朝上翘着,让吕西安想起被泡水之后翘起来的地板。与头发不同,他嘴唇上留着的两撇小胡子倒是梳理的整整齐齐,尾端还微微上翘,显然是精心保养过的。 吕西安警惕地看着对方,难道这人听到了阿列克谢刚才说的只言片语,或是看到了俄国人将信封塞进他裤兜里的情景? “您是什么人?”吕西安定了定神,这时候重要的是不能露怯,即便被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也要装作毫不在意,这样对方自己也会怀疑手中握着的把柄意义几何。 “啊,我忘了自我介绍。”那人露出一个似乎有些抱歉的微笑,“在下是夏尔·杜布瓦,《今日法兰西报》的特派记者。” 吕西安想起了这个名字,他之前曾经不止一次地在《今日法兰西报》上读到过署名为夏尔·杜布瓦的社论了。比起之前见到的那位梅朗雄先生炮制的那些纯粹煽动读者情绪的檄文,杜布瓦先生的文笔要吸引人的多,也更加富有条理性。 “我是吕西安·巴罗瓦,德·拉罗舍尔伯爵的私人秘书。” “不必费心自我介绍,我知道您是谁。”杜布瓦先生打了个响指,“我认识这屋里的每一个人,我知道他们的名字,了解他们的底细,知道在这些人装腔作势的外表下所隐藏着的最见不得光的秘密,他们对于我而言就像是一本打开的书一样,只要轻轻一翻就能够读出所有的信息来。” 吕西安被对方这种自命不凡的语气震撼到了,他本能地感到面前的是一个危险人物。既然他是那个犹太投机商伊伦伯格和他那个玩世不恭的儿子阿尔方斯手下的人,那么或许让这个记者以为他们两方之间有交情会有所帮助?毕竟吕西安也不算是信口开河,伊伦伯格父子与他的老板德·拉罗舍尔伯爵是政治上的盟友,那么他吕西安和这些人自然也是串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我有幸见过贵报的老板伊伦伯格先生和他的儿子,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子爵。”吕西安决定尝试用这两个名字吓退面前的记者。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两个名字对于面前的杜布瓦先生而言,就像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一样,他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微微挑了挑自己的眉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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