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吧。”吕西安将手里剩下的一片花瓣随意抛掷了出去,那花瓣像羽毛一样,在空中飘飘荡荡,“但我的确觉得这样的花太过平平无奇了。” “那您喜欢娇艳的花?例如玫瑰吗?”那俄国人又问道。 吕西安耸了耸肩,“还好吧。” “那么我送您一些怎么样?”俄国人朝吕西安又走进了一步,“一束红玫瑰,请您告诉我您家的地址,我让人明天早上就送去。” 吕西安越过对方的肩膀寻找德·拉罗舍尔伯爵,却找不到对方的影子。 “一个男人给第一次见面的另一个男人送花,这是俄国的风俗吗?”他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绿色眼睛。 “是我个人的习惯,我只给我看的顺眼的人送这样的礼物。”他向吕西安伸出手,“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罗斯托夫伯爵,俄罗斯大使馆二等秘书,为您效劳。” 吕西安微微犹豫了片刻,抬起自己的右手,和对方握了握手。 “吕西安·巴罗瓦,德·拉罗舍尔伯爵的私人秘书。” “我知道您是谁。”阿列克谢用手指头轻轻刮了刮吕西安的手背。 吕西安像触电一样,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那么我能怎么为您效劳呢?伯爵先生。”他朝着伯爵微微躬了躬身,“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如果您要和我谈公事,那么恕我直言,您是在浪费时间。如果您有什么外交上的事情,不妨直接去找德·拉罗舍尔伯爵吧。” “您如果想为我效劳而话,可以先从称呼我为阿列克谢开始。” “如果您想要这样的话,阿列克谢。”吕西安无所谓地说道。 “这样听上去就悦耳多了。”阿列克谢满意地点头。 “如果您没有别的事,那么我要走了。”吕西安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拔腿就走,却被罗斯托夫伯爵拉住了袖口。 “法国人总是这样。”他咕哝道,“你们一点耐心都没有。” “我还以为俄国人都是直来直去的呢。”吕西安回敬道,“我再给您最后一次机会,您到底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罗斯托夫伯爵摊开手,作出投降的样子。 “好吧,好吧。”他抓着吕西安的袖子,将对方拉到柱子投下的阴影当中,“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我国武官莱蒙托夫将军的女儿看到了您,她想和您跳舞,可女孩子总不能来主动邀请男伴,所以就托我来找您,您愿意去邀请她吗?在下一首华尔兹开始的时候?” 吕西安有些为难地低下头,他的确上过几节舞蹈课,可是要在这样大的舞会当中下场,未免还是有些信心不足。 阿列克谢似乎错误地解读了吕西安的意思。 “莱蒙托娃小姐可是个漂亮的姑娘,而且非常和善,您完全没必要顾虑。您这样漂亮的身形,如果整场舞会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岂不是太浪费了吗?” “我并不是对莱蒙托娃小姐有所顾虑,也并非不愿意跳舞。”吕西安解释道,“只是我跳的不好,恐怕惹来别人的笑话。” “我担保别人只会赞叹于您的俊美,至于舞步错了几个拍子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根本没有人会在乎的。”阿列克谢说道,“再说了,您如今是外交官了,您的法兰西祖国需要您下场跳舞,难道您要逃避自己的职责吗?” 吕西安只得点头答应了,“那么好吧,为了国家的利益。” “这就对了。”阿列克谢赞许地再次握了握他的手,“下一首华尔兹,那个站在大钟旁边的姑娘,手里捧着一束山茶花,可别忘了。” 他说完,像刚才出现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转头离去了。
第9章 圆舞曲 这一曲华尔兹刚一结束,吕西安就遵守承诺,朝着舞厅对面的那座座钟的方向走去。 他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阿列克谢,那个俄国人足有接近两米高,站在一群佝偻着背的秃头政客当中,简直像是《格列佛游记》里无意中闯进小人国的格列佛大夫。 阿列克谢正俯下身子和一个这样的秃顶小个子男人说话,他的胸前戴满了各式各样的勋章,让人看到他时目光第一眼就会落在那一大堆闪亮的金属片上。看到吕西安过来,他抬起头,朝着一个方向使了个颜色。 吕西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手捧山茶花的少女正站在座钟旁边,她有着精致而小巧的五官,左边的眉毛下有着一颗小小的黑痣,但这并没有减损她的美貌,反倒给她增添了一丝孩子的俏皮。她黑色的头发在头上盘成高高的发髻,银色绸缎的长裙裙摆一直拖到地面上,颇有些本世纪初帝政时代的风格。 她的目光和吕西安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张白皙的俏脸上立即泛起红色,如同刚刚半熟的桃子。她举高自己手里捧着的山茶花,用花束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吕西安莫名地想到《战争与和平》当中描写的第一次参加舞会的娜塔莎·罗斯托娃,这位莱蒙托娃小姐,莫非也是和他一样,第一次参加这样盛大的舞会吗? 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身形足有她两倍大的女人,仔细观察眉眼可以看出几分与莱蒙托娃小姐的相似之处,如果给小姐充满气,恐怕大致就是这副样子。这想必就是莱蒙托娃夫人。 他走到莱蒙托娃夫人和小姐面前,彬彬有礼地向她们鞠躬致意。 阿列克谢此时也摆脱了那个秃头勋章人的纠缠,他适时地出现在吕西安身后,“莱蒙托娃夫人,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位外交界的新起之秀,吕西安·巴罗瓦先生,他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德·拉罗舍尔伯爵的私人秘书。” 莱蒙托夫夫人朝吕西安伸出自己的手,“我很荣幸。” 吕西安捧起那粉嫩的胖手,吻了吻手背。 莱蒙托娃夫人显然对这种殷勤颇为受用,“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女儿,娜塔莎·谢尔盖耶维奇·莱蒙托娃小姐。” 她真的叫娜塔莎,吕西安转过身,同样朝莱蒙托夫小姐鞠了一躬。 “很高兴见到您,莱蒙托娃小姐。” 那少女放下手里的山茶花,她脸上露出天真的微笑,朝着吕西安微微屈膝,“您叫我娜塔莎就好。” 吕西安朝她伸出手去,“下一首华尔兹就要开始了,如果小姐愿意赏脸的话?” 娜塔莎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吕西安注意到,莱蒙托娃夫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她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忧郁和嫉妒,她是在嫉妒自己的女儿。 “如果您愿意的话,就答应巴罗瓦先生吧。”莱蒙托娃夫人终于点了点头。 娜塔莎一下子神采焕发,她将山茶花随手抛在了靠在墙边的一把椅子上,随即就挽住吕西安的胳膊,“我非常荣幸地答应您的邀请。” 吕西安带着她向舞池当中走去,留下阿列克谢和莱蒙托娃夫人在原地说话。吕西安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莱蒙托娃夫人似乎在不断暗示阿列克谢也邀请她去跳舞,但从阿列克谢脸上那客气而疏离的微笑来看,恐怕她今晚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音乐再次响起,这一次乐队演奏的是《南国玫瑰圆舞曲》,同样是小约翰·施特劳斯的作品。 吕西安搂住娜塔莎的腰,他还没反应过来,娜塔莎就开始移动了,她虽说有些紧张,但显然是个跳舞的好手,舞步像精灵般轻盈而又灵巧。 吕西安原本还有些紧张,现在发现他只需要跟随对方的节奏就好,这让他大大放松了下来,脚下的舞步也越来越优美。 “您跳的可真好啊。”吕西安真心实意地赞赏道,他注意到无数的目光正朝着他们两个人射来,在这一片花边,丝绸,珠宝和勋章构成的海洋里,吕西安·巴罗瓦和娜塔莎·莱蒙托娃小姐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对。 “这是我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跳。”娜塔莎的声音也脱去了刚才的青涩,似乎她的紧张也大大减轻了,“我在舞蹈课上跳的很好,但我的老师总是提醒我,在练习室里和在舞会上是不同的,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人很容易犯低级错误。” “可在我看来,在这样的场面下,您反倒发挥的更好。”吕西安说道。 “是呀,您说的没错。”娜塔莎似乎已经进入了兴奋的状态,她脚下的舞步越来越快,“我发现我喜欢这样被人注视的感觉,我喜欢成为全场的焦点,这完全不会让我紧张,只会让我感到兴奋……我看您也是一样的。” 吕西安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在内心深处他很清楚莱蒙托娃小姐说的完全正确。在任何场合,总有人会成为人群的焦点,那么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舞曲结束的很快,当这一支舞结束时,娜塔莎还意犹未尽,她的脸又变红了,这一次是由于刚才的剧烈活动,吕西安注意到她轻轻喘着气,胸脯在紧身胸衣下不断起伏着,像是刚跑完步一般。 他伸手帮莱蒙托娃小姐理了理因为刚才过快的节拍而变得有些散乱的发髻。 “我今晚真的很高兴。”当他们随着人群走向舞池边时,娜塔莎一直在讲话,“我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您,阿列克谢真是个好朋友,他主动提出愿意帮我探一探您的口风,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您和罗斯托夫伯爵之前就认识吗?”吕西安装作不经意地打听道。 “我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曾经一起在克里米亚战争当中服役过,一起对抗英国人和你们法国人,因此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娜塔莎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中,对一切问题都丝毫不抱有警惕之心,“后来他父亲得到了亚历山大二世沙皇的赏识,成了沙皇的侍从武官,他们家也就成了宫廷的红人,如今他父亲已经去世,但余荫尚在,而且他还和皇太子关系不错,所以您看他这么年轻,就被派驻到了巴黎。” 吕西安明白娜塔莎话里的意思,每个俄国的贵族都想来巴黎,自从彼得大帝那时候起,法兰西就是他们的精神家园,他们用法语阅读,吃法国式的菜,用法语交流,看法语的戏剧和书籍,用法语指挥仆人。驻巴黎的俄国大使馆,是俄罗斯帝国外交部最好的驻外岗位,当然只有背景雄厚的贵族子弟才能够挤进来,至于那些背景不显的倒霉蛋,恐怕只能被派去暹罗或是日本了。 “我真的很高兴认识您,巴罗瓦先生。”当他们快要走到舞池边缘时,娜塔莎又开口说道,“如果您愿意的话,下次我们还应当再跳一场舞。” “我时刻恭候您的召唤。”吕西安回答道,“另外,既然我承蒙您的好意以教名称呼您,那么我也希望您能赏脸称我为吕西安。” “好吧,吕西安。”娜塔莎点点头,这时他们已经离开了舞池,重新回到了莱蒙托娃夫人和阿列克谢面前。 吕西安注意到莱蒙托娃夫人看向自己女儿的古怪眼神,娜塔莎脸上的快乐神情想必让她的嫉妒之火烧的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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