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桐只裹了下半身。他身材很好,肩宽腰窄,肌肉漂亮而不夸张,属于穿衣显瘦的类型。 孟清在氤氲的水汽中与他匆匆对视,下意识地挪开目光。 彼时他自己住宿舍,叶疏桐则在酒店没呆到三天就又飞回去工作了。 哪里像现在这样,朝夕相对。 而且,那个时候,孟清几乎没有过多余的想法。 可回忆里的那一幕在此时浮出,朦朦胧胧,如烟如雾,一时挥之不去。 仿佛那汩汩的温泉水此时骤然扑面而来,烫得人面红耳赤。 孟清侧过身,手指扯下了毛巾,低声道:“你记错了,我没和你一起泡。” 叶疏桐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顿时,脸上写满了遗憾:“那要不,现在补上?” 孟清站在原地,捏着毛巾,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该干什么。 叶疏桐顺势从他手中拿过毛巾,打开水龙头。 结果刚一拨到热水的方向,整个水管就突然迸发出滋啦的声音,紧接着“咔噔”一声,那水柱就跟着魔了似的,往四面八方喷射而出。 孟清面对着水池,那飞溅的水流顿时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他今天穿的白衬,水一碰就贴在了身上。 叶疏桐立刻关掉水龙头,手忙脚乱地拉过浴巾,将孟清罩住。 “我就说这地方不好吧,今天漱口杯摔了,水管还坏——” 他话音刚落,手还在胡乱给孟清擦干,头顶的灯泡瞬间灭了。 整个室内一片漆黑。 叶疏桐隔着毛巾拍了拍孟清,低哑瘆人的语气怀疑道:“你这里,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 孟清捉住他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方才接触过的皮肤微微颤栗,似是慌乱。 孟清用嘲笑掩饰了不安:“那你别怕啊。” “演的我才怕,真的怕什么,”叶疏桐的呼吸忽然一滞,似是恐惧来袭,缓慢呆滞地说,“你看,那上面是——” 他语气格外认真,纵然是孟清也忍不住缓缓抬头。 这时,忽然一股力量从孟清身后扑来。 叶疏桐的身体隔着毛巾贴了上来,手臂环住孟清。 他得意洋洋:“嘿嘿,吓到了吧?” 隔着那层单薄的毛巾,孟清听见了平稳有力的心跳。 他有些僵硬,半天才说:“你几岁了?” “哇,不会吧,真的吓到你了?”叶疏桐立刻关切道。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压在孟清肩上,二人胸贴背,几乎是严丝密合。 孟清单手覆在叶疏桐的手腕上,没用力。 “别闹,可能是跳闸了,出去看看。” 叶疏桐松开了环抱的姿势,转而紧紧抓住了孟清的手腕。 也不知道在漆黑的视野里,他怎么那么准的。 孟清背后一空,微微发冷。 但是下一刻,不用光照,孟清也知道,叶疏桐正与自己面对面站着。 因为他感觉到了叶疏桐的呼吸。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半步,背贴上了墙。 但叶疏桐抓着他的手,也被他这么一带。 似乎不想撞到孟清,一只手掌在孟清耳边撑住了墙。同时左腿的膝盖往前一顶,撞在了孟清腿间。 这个姿势无比尴尬,连呼吸都瞬间变得漫长。 好在叶疏桐浑然不觉,很快绕过了孟清。 他没松开抓住的手,转而走在孟清前面,驾轻就熟地带路,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前面有一道阶,右边是门。” 好在屋子小,没几步就到了门边。 门开了,冷风吹进来的一瞬,孟清顿时清醒了不少。 楼道里仍是漆黑,只有窗户透出的月光铺在水泥阶上。 孟清的手机还在屋内,幸好叶疏桐的揣在裤兜。 手机的照明灯往电闸的方向去,孟清打开了电闸。 “没有跳闸,”孟清说,“是停电。” “停电?”叶疏桐诧异地凑过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停电。” “两个月前也停过一次,附近电路太老了,还在改造。” 叶疏桐说:“就说还不如住我那儿去。” 孟清微一侧头。叶疏桐离他太近了,在浴室里二人几乎相贴时的暖意再次袭来,将深秋清冷的月色无限推远。 叶疏桐几乎将他的身形完全遮住,低头时,修长温热的手指碰上了孟清的唇角。 孟清微微抬眸,只见叶疏桐认真地盯着自己的嘴唇。 “别动,”叶疏桐低哑的嗓音说,“睫毛。” 他微微倾身,影子瞬间罩住了孟清。那双璀璨漂亮的眼睛离得很近,似乎要这样的距离才能看清。 孟清抿着唇,视线不知该放哪里。 他抬起手,掌心朝外,想挡住叶疏桐。 却不料是那距离太过恰好,还是叶疏桐没来得及停下。 略显干涸的唇正正撞上孟清掌心,像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第9章 手心发烫,好像唇瓣的形状仍然停留在那儿,慢慢地嵌入肉中。 “你——”孟清刚要开口,叶疏桐眨了眨眼,仿佛一腔委屈。 有那么一瞬,孟清几乎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是,叶疏桐这样的直男,毫无分寸感可言。就算是故意要逗弄他,也不奇怪。 这时,两米外的一扇门开了,两个人影推推搡搡地走了出来。 同一层的另外四户也陆续打开门。 孟清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些邻居,此时也没顾上打招呼。 他推了推叶疏桐,让后者往走廊内侧靠。避开月色照亮的地方,才不会被认出来。 “孟医生!”一个声音从近处传来。 那嗓音听着熟,孟清想了想,有些奇怪:“宁让?” 黑暗里,走过来的人影确实是宁让。 孟清记得,他应该是住隔壁单元。 但他看见宁让身后还有个人,银色的袖扣反光,竟然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宁让笑了笑,自来熟地问:“孟医生,你朋友也住你这儿啊?” 叶疏桐的手搭在孟清肩上,近乎于搂。 兴许是感受到了不友善的眼神,宁让保持了一段距离。 孟清“嗯”了一声,觉得宁让再多看一眼兴许就会认出叶疏桐来。不得已,他硬着头皮寒暄:“你的朋友,住这层楼?” 宁让疑惑地“啊”了一声,眼角往后悄悄一瞥,立刻摆手:“那倒没有,我们不熟,就是……路过。” “那什么,”宁让回过头,“反正也停电了,我先回了啊。” “你衣服不要了?”穿西装的人反问道。 “操。”宁让骂了个脏字。 孟清这才发现宁让今天似乎没带平时那松垮垮的链子。 宁让不耐烦地从裤兜里摸出了一盒烟:“孟医生,来一根?” “他不抽。”叶疏桐斩钉截铁地说。 宁让微微抬眸:“这位兄弟,你声音有点耳熟——” 还没说完,宁让被墙边穿西装的人一把抓了回去。 烟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传来了黏腻的水渍声。 孟清瞳孔一滞,宁让是在和那个人……接吻? 黑漆漆的视野忽然变得更黑了。 叶疏桐的手挡在他的眼前,低声说:“别看。” 孟清扭过头,只见叶疏桐眉心紧蹙,似是嫌弃极了,绝不再往那方向看一眼。 也是,他是个恐同的直男,觉得恶心也是正常的。 “我就说,这里什么人都有,”叶疏桐幽幽道,“你今晚就搬我那儿去吧。” 孟清说:“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一起住?” 叶疏桐理直气壮:“我最近失眠啊,跟你一起才睡的着。” 孟清眉心一动。 叶疏桐开始摆出自己的理论,言之凿凿:“咱们初一开始就一间房睡了整整六年,那段时间是我睡眠最好的时候,都习惯了。现在也是,在你这儿几天比我自己在家睡得久多了。” 孟清忍不住心道,你倒是睡好了,我是睡不了整觉了。 几缕月色落在叶疏桐额前的碎发上,跳落在他的眸色里。 叶疏桐忽然说:“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吗,有一年也经常停电。” “高二的时候,”孟清接道,“你还在宿舍点了蜡烛。” 二人异口同声道:“太上老君!” - 他们的学校在瑚城的工业区,那年夏天经常停电。 少年孟清在宿舍里捧着蜡烛站在窗边,借着月色点燃。风一吹,那微弱的小火苗就开始颤抖。 叶疏桐懒洋洋地靠在墙边,实在看不下去了,抬起手轻轻拢在孟清的手背旁边,挡住了夜风。 钻出的火苗滚烫,停在平直的洗手台上。 那时,叶疏桐去走廊望了一眼,回来跟孟清嘲讽:“他们就跟这辈子没见过蜡烛似的,还非摆满一圈,不知道的以为谁家发丧呢。” 末了,叶疏桐看了看他们寝室里那独一盏的火苗可怜巴巴地摇曳,又出门了。 再回来时,少年长手长脚,兜了一堆蜡烛。 “不行,咱们得燃得比他们气派。” 孟清是不知道,那气派在哪儿了。 毕竟叶疏桐点燃不到十分钟,宿管大叔就开始咆哮:“你们干什么,要纵火吗?一个二个烟雾缭绕的,太上老君炼仙丹啊?都给我把火灭了,滚去睡觉!” 少年孟清鼓着小脸,硬是吹熄了那一盏盏烛灯。 到宿管大叔检查离开后,叶疏桐从浴室小心翼翼地捧出了藏着的最后一只烛光。 孟清刚要吹,被叶疏桐拦下了。 “干什么,你不是还剩两道物理题没做吗?赶紧的,晚了本少爷不伺候了。” 于是少年叶疏桐打着呵欠靠在桌边,单手拿着蜡烛,另一手护着光,照亮了孟清笔下俊秀绵长的字迹。 - 那年的烛火与今夜月色一模一样,清透明亮,让所有隐匿的尘埃都无处遁形。 孟清微微笑了,他知道叶疏桐也笑了。 “外面太冷了,还是回去吧。”叶疏桐说。 孟清先前湿了的衣衫还没干透,有毛巾挡着,也没有太冷。 二人借用手机照明回了屋内。 孟清刚一转身,关门时听见宁让在走廊上模模糊糊地骂了一句什么。 叶疏桐比他先一步把门推上了。 兴许只是不经意的动作。 但某股酸涩而复杂的情绪忽生,促使孟清微微仰头,与其说问,不如说是在试探:“刚才,你看见宁让和另一个男人亲吻,会不舒服吗?” “当然了,”叶疏桐不假思索,“就是很奇怪,我浑身都不舒服。” 孟清说:“同性婚姻合法好几年了。” 头顶的灯亮了,是来电了。 挂在墙上的电视屏幕也自动亮起来,但因为失去了电脑信号,切换到上一次的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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