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上班时间,一群满怀好奇的设计师,在办公室门外假装路过。 自从他们听说律风是殷以乔师弟,还是殷知礼大师的弟子,围观的心思便蠢蠢欲动。 然而,办公室亮着灯,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见到律风的影子。 “律工没来?” “来了!我问了门卫,他昨天七点多就来加班了,一直没走。” “没走怎么人不在啊……” 他们一边聊,一边走到律风的电脑前。 桌面上摆放着无数手绘的线条,它们或盘旋弯曲,或成T字形直立,加起来有十几页,还点出了具体的衔接位置。 可是,他们完全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的设计。 桥梁不会有这么曲折的弧度,但这些东西要不是桥,律风又在画什么? “你们有什么事?” 律风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谢宇他们在端详自己的草图。 谢宇笑道:“我们听说你回来了,想来问问你去了一趟乌雀山有没有什么想法。” 说着,他指了指手上的草图,问道:“对了,你这画的是什么啊?” “一个新的桥梁方案。” 律风的声音略带疲惫,眼神却格外兴奋。 这只是一个构想。 还没有完整的可行性研究报告证明它能够存在。 律风却说得极为认真,“我在尝试设计一座盘山大桥,它可以弯曲盘旋,顺着乌雀山的走势,飞架山体,然后在最佳的跨越位置,飞过乌雀山峡谷。” “盘山……桥?” 谢宇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建桥都是选路程最短的直线,从来只有盘山公路,怎么可能去建什么盘山桥!” “确实从来没有过,所以我还在研究。” 律风不意外他的态度,毕竟自己刚想到的时候,都被这个超乎常理的设计吓了一跳。 可是,殷以乔面对这样疯狂的念头,仍旧淡定从容的告诉他:没有什么不可能。 他想起和殷以乔探讨桥梁时的畅快,轻笑道:“更重要的是——” “谁说桥,只能是一条直线。”
第14章 律风的盘山建桥概念, 不到一天,就传遍了桥梁分院。 不少人听着谢宇的转述,都觉得头晕目眩, 跟坐了盘旋蜿蜒的过山车一样头疼。 他们充分信任律风的实力,也对他实地勘察乌雀山充满期待。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 好家伙, 回来就搞难以理解的建筑艺术! “乌雀山那种情况, 怎么建盘山桥?架空山体自己插桩?” “我以为他去了乌雀山发现了新的桥梁落点,居然直接像设计建筑一样设计桥?” “按乌雀山的走势, 也不是不能修盘山桥。但是……有必要吗?” 他们忽然感受到建筑师跟桥梁工程师的思维差异,完全忘记了之前对律风和殷家关系的好奇。 乌雀山大桥项目的初衷,是取直线最短距离,减少高速公路进藏的耗时。 从来只有“跨越大峡谷”一个目的,怎么律风这么一个学建筑设计的走了一圈,竟然开始想在山里独树一帜的创新造型了? 于是, 律风的盘山桥想法成为了劈进桥梁分院的一道惊雷,炸得无数人抓着吴赢启问,到底怎么回事。 吴赢启作为桥梁分院院长, 全程参与乌雀山大桥项目,没有人比他更具权威。 然而, 面对院里各种老同志的殷切问候,吴赢启显得波澜不惊。 “急什么?”他的回复尤为淡定,“只是年轻人的一个想法而已, 你们就开始咋咋呼呼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合适吗。” “你们做设计这么多年,又不是没有过突发奇想。”教育也理直气壮,“盘山桥怎么了?就算他想在乌雀山设计过山车,又有什么不可以。” “反正乌雀山大桥项目停了这么久, 有新研究方向,也是好事。” 吴赢启句句都是放手让律风大胆研究的意思。 全然没有半点惊讶、意外。 设计院的老同志表示不可思议,曾经带着他们做设计,稍微异想天开的项目,吴赢启都会用丰富的经验点出漏洞、严格指正。 怎么到了律风这里,就变成了鼓励、倡导了? 老同志们很受伤,摸着头顶感慨明日黄花已失宠。 “也许,这就是年轻人的优待吧。” 享有优待的年轻人,第二天就搬到了全新的大会议室。 宽敞明亮,设备齐全,还留出了宽阔的过道,随便他堆放乌雀山大桥项目资料和图纸。 最重要的是—— 中间有一张适合铺开图纸的会议桌。 冯主任说:“吴院还在忙项目,但是对你回来的成果非常重视。以后你在这里安心设计盘山桥,我绝对帮你把人给拦在外面,不会让他们那群爱看热闹的家伙打扰你。” 冯主任办公室,就在这间大会议室的前端。 任何要过来的人,必定经过他的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他认真转述着吴院的话,“我们招你进来,绝对不是想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机器人。大胆想,大胆画。缺什么东西都跟我说,缺人的话,我叫钟珂帮你忙。” 律风面对这样的话,从来不会客气。 他站在空旷宽敞的会议室,立刻提出了要求,“冯主任,我想查阅桥梁分院成立以来,设计过的所有桥梁资料。” “所有?”冯主任脸色一愣,“我们院至少设计过一百多座桥!” 国家设计院桥梁分院成立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专门负责国家大型桥梁建设。 每一座桥的建成,都象征着中国桥梁迈上新的台阶,也给其他省市的设计院提供了全新的学习材料。 造桥任务繁重的时候,国院同时参与设计三、四座大型桥梁都是常有的事情。 近七十年的桥梁资料,分门别类专门保管在桥梁分院档案馆。 里面图纸、文献的数量级,绝不是区区乌雀山大桥项目能比的。 然而,律风要,吴院就批。 冯主任等着吴赢启忙完,接过他签字同意的审批表,有些担忧。 律风确实优秀,也确实很有抱负。 但他来到国院不足一个月,连背景调查都没有做清楚,突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开放了桥梁分院最机密的档案馆给他,冯主任不可能不迟疑。 他拿着审批表,再次确认道:“吴院,我们这些资料……全部开放给律风?” “不只是律风,钟珂和钱旭阳也可以看。” 吴院这句话,令冯主任脸色错愕。 “有什么问题吗?”吴院反问。 “开放给钟珂还好,她毕竟是我们老员工了,干了七年,知根知底。开放给钱旭阳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他爸是副院长,从小思想教育肯定没少做。但是……” 冯主任皱着眉,常年谨慎使他不得不说:“律风太年轻了,又是英国回来的,现在还不清楚他到底能够拿出什么成绩。如果直接开放了全部桥梁资料,万一他选择回那个C.E建筑事务所了怎么办?那不就等于把绝密资料,送给英国了吗?” 吴赢启理解他的担心。 桥梁是中国基础建设的重中之重,详细完整的图纸只有桥梁分院保管,稍有差池都有可能导致国家重大损失。 然而,吴赢启笑着宽慰他,“老冯,你忘了越江桥吗?” “啊!”冯主任恍然回神,又提起他一直以来好奇的事情,“曲水湾大桥的图纸,还有三角钢型支撑结构的专利资料,明明都在我们档案馆里,他是怎么搞懂里面的具体数据的?” 曲水湾大桥从桥梁设计到工程专利的论文,确实发了两百多篇。 但是论文里,绝对不会像蓝图一样,清清楚楚标明曲水湾大桥构造和三角钢支撑结构的关键。 但是,律风竟然仅仅凭借这些论文,就设计出了一座越江桥。 还能站在桥梁分院的讲台上,回答所有员工的疑问。 冯主任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吴赢启没有他那么诧异。 在听过律风那一场“面试”之后,吴赢启已经完全了解了律风是怎么一个人。 “老冯啊,因为他依靠的不是现成资料,而是依靠的自己努力钻研。” “我们把图纸交给给律风研究,他可能花上几个月时间,就能创造出相同桥梁专利技术的新运用场景; “我们不开放图纸,他也许要花上几年的时间,仔细钻研我们对外发布的论文、研究报告,才能设计出一座新的越江桥。” 吴赢启说到这里,笑容淡了些,眼神都带着钦佩和怀念。 “这样的人,可能缺图纸、缺资料、缺参考、缺指导,唯独不缺一腔热血、一身志气、一片赤诚。” 他做了三十多年桥梁工程,从小听着老一辈无产阶级的故事长大。 桥梁建设的七十年,没有那一群秉承着奉献精神的桥梁工程师,也就没有国家设计院桥梁分院的今天。 那些看起来宏伟壮丽的桥梁,有多少桥梁专利技术都握在外国人手里,老一辈桥梁工程师在国际讥嘲之中,埋头苦干,专注研究,终于建起了无数座独属于中国的桥。 也正是他们,留下了桥梁分院最初的档案资料。 吴赢启发现律风设计出越江桥,仅仅依靠着曲水湾大桥的论文,和自己的实地勘察时,心里就想起了无数人的名字。 他们有的人只有小学学历,有的人从没走出过国门,却依然在祖国大地上建设出了中国人自己的大桥。 “桥梁分院保管了近七十年所有的桥梁资料,有些桥梁建设技术经过时间推移,已经不符合现在的建设标准了。” 吴赢启坐回办公桌,视线平静的说道:“但是,我们仍旧保管着这些图纸资料,不是为了纪念它们,而是为了给律风这样有拼劲、有干劲的年轻人,一个接触到老一辈桥梁工程师思想理念的机会。” 哪怕万分之一的资料里,只有一份给律风的盘山大桥构想带去一点点启发。 它们也不算一堆废纸。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给自己人设置难题。” 吴赢启对律风充满期待,“他签了保密协议,我们就该给他应有的信任。” 桥梁分院开放了档案馆的借阅权限,钱旭阳和钟珂震惊无比。 钱旭阳经常能听到他爸聊国院的事情。 国院的机密库,桥梁分院的档案馆,建筑院的模拟实验室,道路院的电子地形图都是传说中“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重要场所。 他一个希望混吃等死的家伙,竟然得到了吴赢启点名许可,准他进入档案馆? 他自己都不信。 “冯主任,吴院这是什么意思啊?” 冯主任如实说道:“如果你想去学习一下我们的桥梁,那你就去。不想去就自己研究乌雀山大桥,又没有强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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