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珂也没好到哪儿去,脸色苍白的出气多进气少,叉着腰站在山顶,转头问道:“周哥,这快说吧,方案一在哪儿取的点?” 好像只要周五一指出了选点,任务就算完成,她马上可以顺山而下,回家躺平了。 周五一拎着测距仪,走了几步,指了指斜下方一个平坦坡度。 那里竟然还插着一面小红旗。 “看到旗子没有?”他手指一划,笔直示意对面的山坳,“到对面,还有一面。” 鲜艳的小红旗,成为了测量员留给设计师的标识。 可惜除了标识,乌雀山再没有留下更多的痕迹。 适应了山顶的冷空气,律风很快开始按照自己的习惯,进行实地勘察。 他放下背包,拿出了单反,拍摄下了方案一的落点位置,更多的焦点,对准了整座乌雀山。 一座桥梁的一个方案,就有两个山峰的选择。 他们花了两小时登山,待会还要下山,再去对面登一次顶峰,才算考察完方案一的选点。 看起来充足的时间,花费在路上过多,所以律风始终忙碌于记录乌雀山的实景。 周五一架起了测距仪,随时可以帮忙测量律风想要的数据。 可他看到律风用单反拍摄了乌雀山之后,又拿出了速写本,站在相同的位置,用手上的笔,重新绘制起乌雀山来。 他落笔极快,几个来回,就勾勒出乌雀山的走势。 周五一觉得奇怪,他很少见到拍过照的人,还要再画一次素描的。 然而,他从吴院那里听说过律风的事情。 年轻,但是才华横溢。 只不过是学习了曲水湾大桥,就能完成三角钢型支撑的应用,设计出一座新的越江桥来。 于是,律风在周五一眼里,显得格外不同。 别人做了重复工作,他一定会笑着说傻。 换到律风身上,成为了独特的设计习惯,一定是律风设计出越江桥的制胜技巧。 周五一在旁边架起测距仪,测量数据。 等到律风停笔,他才充满期待的问道:“有新的解决办法了吗?” 简单的问题,包含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负责乌雀山测量项目开始,几乎每一年、每一次设计到场,他都会问相同的问题。 律风读得懂他的神情。 乌雀山大桥在他们心里,已经不仅仅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也是一个满怀赤诚的希望。 希望长达十二年的项目,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希望这座横亘在藏区门前的大山,拥有一道通途捷径。 “暂时没有。”律风勾起温和笑意,“不过,一定会有的。” 他们花了整整一天上山下山,才走完了方案一两个落位点。 周五一开车回到丹拉县小旅馆的时候,天早就黑了,县城里亮起了橘黄明亮的路灯,照亮了唯一的主街道。 他们四人都住在旅馆里,一人一间,同吃同住。 临别了,周五一叮嘱道:“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去方案二的选点会更远一点。” 钱旭阳脸色煞白,问:“又要爬这么久的山?” 周五一哈哈大笑,“你要是爬不动了,明天不来也可以啊。” 钱旭阳撇撇嘴,没说话,拖着背包就回了房间。 周五一见状,跟律风、钟珂挥挥手,也往自己房间走。 律风关上房门,将背包里的相机拿出来充电。 他将速写本放在床上,准备洗完澡继续战斗。 偏远山区小旅馆,水温不高。 律风快速洗完,擦干头发,裹着被子拿起速写本,一页一页回顾方案一的困境。 透过文字和建模看到的方案,与他实地勘察的感受截然不同。 在设计院里,律风仅仅觉得方案一难度大,具有挑战性。 等他亲自走了八小时泥土山路,才对资料里“吊装、运输困难”描述出的挑战性,有了清晰完整的认识。 方案一的乌雀山大桥,桥面与谷底落差高达607.9米。 在这里建桥,首先要解决山下到山上的高速问题。 否则,连钢材水泥都运不上来,更不用谈什么吊装了。 建桥难,建高速也不轻松。 按照周五一的说法,要在方案一选点附近建成直通高速,坡度和曲度又会成为道路分院的重大设计难题。 一个方案,两头突破,国院道桥两兄弟,谁也别想跑。 律风笑着抱起速写本,仔细写上自己今天勘察得出的结论。 安静的室内,只有笔尖摩擦纸页的轻响。 虽然身体疲惫,但是挡不住精神激动。 他随手画了一座穿过云雾的大桥草图,正准备在桥头位置描上了今天见到的测量小红旗。 枕头边手机又震动起来。 律风拿过手机一看,熟悉的陌生号码。 依然是殷以乔。 犹豫半晌,律风还是接了。 电话刚接通,殷以乔温柔的声音,平静问道:“你在哪儿?我好像到乌雀山了。” 律风手一抖,差点怀疑自己听错! 设计院离乌雀山这么远,他亲身经历了高铁、大巴、小面包,深知路途有多辛苦。 殷以乔怎么可能来? 律风整个人撑起来,紧张求证,“师兄,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殷以乔笑着说道:“我早上刚从今澄市导航过来,哪里和你开玩笑了。” 他说得轻松。 律风头都要炸了。 当初吴院就是说派车送他们过来可他一查路程,开车接近12个小时,才选择了自己乘坐高铁、换来换去的快速方案。 殷以乔不仅来了,还是开车来了的,这么长的时间,律风一算就知道—— 早上他挂断电话没多久,殷以乔就出发了! 律风被殷以乔的行动力惊得无话可说。 然而,还有更大的惊吓等着他。 殷以乔闲聊般说道:“只不过,我的导航不怎么好用,刚刚跟我说已到达目的地,结果周围一片漆黑,连个村镇、农庄都没有。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乌雀山。” 律风心脏剧烈跳动,慌忙问道:“你迷路了?!” “嗯,好像是迷路了。” 语气端庄,丝毫不慌。 说得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走错了一个下岔路口似的不用在意! 律风心里的担忧急切,远超过他之前所有期期艾艾。 他知道殷以乔快五年没回来过,怎么一回来就驱车12小时,在山里迷路找不到方向了。 “你在高速还是乡道?开的水泥路还是泥土路?” 刚问完,他忽然想起殷以乔说周围漆黑一片。 律风顿时慌了,脑海里浮现出吴老师车祸的事情。 如果殷以乔为了他来到乌雀山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师兄,你赶快报警,打110叫警察去接你。” 他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有困难找警察。 殷以乔却并不赞同这个建议,“可是我报警,也说不清楚具体的位置。” “你把定位发给我!我来说!”律风恨不得能够飞去现场和殷以乔坐在同一辆车上,“你加我微信,就是这个手机号。不对,你有微信吗?” “当然有。” 说完,他们的电话结束,律风的微信响了起来。 他迅速通过好友,在聊天框里才发现殷以乔头像是什么。 那是他那栋图书馆的毕业设计。 安宁得像一片落在草丛的树叶,拥有温柔的曲线和澄澈的落地窗。 殷以乔选取了最好的角度,将它框进了狭窄的方格里。 一时之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律风的焦急里夹杂了更多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甚至后悔早上匆忙挂断了殷以乔的电话。 如果他能跟殷以乔好好沟通,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捧着手机无能为力地等待一个定位,帮殷以乔报警。 然而,微信里发过来的不是定位。 而是视频通话。 律风想也没想就接了,手机屏幕很快显示出画面。 车厢暖光柔和的洒下来,久违的殷以乔坐在驾驶席,温柔凝视着镜头,依然是律风记忆中俊朗从容的模样。 他勾起笑意,眼神欣然说道:“这样也算是和你见面了,小风。” “我不需要警察,我只需要你的定位。”
第12章 律风没有办法说“不”。 视频里的殷以乔神情悠闲,眉目带笑,平静的等待他回应。 好像他才是那个迷路的人,急切得不能自已。 律风叹息一声,缩小视频框,发送了定位。 再点开画面,就见殷以乔修长的手指在镜头前划过,专注地查看定位信息。 他家师兄无论什么境地,都保持着优雅从容。 这下想逃避都没办法了,再扭扭捏捏的简直不是个男人。 律风自嘲地放开手机,翻身下床,准备穿上衣服去接人。 忽然,殷以乔说:“你发来的定位好像有问题。” “嗯?”律风卫衣套了一半,赶紧回到手机前,“什么问题?” 殷以乔视线瞥过他,没有回答,反而说:“你在哪个地方,我直接搜。” 律风顾不上穿衣服了,捧着手机说:“丹拉县。丹顶鹤的丹,拉扯的拉。离乌雀山最近的一个县城。” 他描述十分清楚,但仍是不放心,“你用的车子里的导航?镜头转一下,我看着你选目的地。” 殷以乔轻笑一声,伸手取出手机。 清晰的镜头拍摄出越野车内置的导航界面,丹拉县已经被殷以乔选好了。 很快,殷以乔所在的位置和丹拉县连接起来,大约十几分钟的路程,并不算远。 “太好了。”律风轻松许多,终于重拾对国内导航的信息,“可能你定位在乌雀山,它直接把你送到山脚下了。丹拉县很小,你的车开进来我就能看见你,我在街口等你。” “等等。”殷以乔将手机放回支架,“还早,你等我到了再出来。” 他余光瞥向镜头,“快回床上裹着,夜里冷。” 说完,他点燃引擎,专注于前方的行驶。 大晚上闹这么一出,律风刻意疏离的态度荡然无存。 他顺从握着手机,重新爬回床上裹起来。 小旅馆没有空调,只有床上的电热毯带着热意。 律风将手机夹在速写本里,却没法集中精力去研究乌雀山大桥地形,耳边尽是车厢内浅浅的轻音乐声响,还有夜间行车轻微的轰鸣。 眼里也只有殷以乔。 熟悉的眉眼,在暖光里一如既往的深邃,冷硬的脸庞隐约透着温柔。 即使长途开车,他的短发仍旧一丝不乱,那双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悠闲握着方向盘,胸有成竹地控制着牵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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