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添谊简单收拾了两下心情,把人送进了安检口。 怕贺之昭临时还有什么需求,他没直接回公司,在安检口旁边找了地方拿出笔记本办公。 又坐了快一个小时,直到那班航班顺利起飞,彻底结束。像充电线的长度到此为止是极限,只能被迫停止充电了。 飞机场人流量很大,来往间唯独两种状态,出发和归来。前者类似令他难受,后者令他羡慕。一会忍不住唾弃自己行径夸张,一周多的时间而已。终于勉强心硬下来,去上班了。 贺之昭不在,许添谊也跟着慢慢闲了下来。 没心思工作的不止他一个。Kelly从马尔代夫回来后,一段时间都接受不了自己每天都需要工作的事实,戾气丛生。 “太不能接受了。”她抱着笔记本说,“外头那么多美丽景色,阳光沙滩、风情海浪,我竟然只能坐在这栋楼里上班,什么意思?” “Kelly啊。”旁边有男同事喊,说饮水机似乎出了些问题,请她负责看看。 “干屁啊。”她走过去,面无表情把空水桶摘下来,“出什么问题?没水不会自己换一下啊!” 许添谊从柜子下面拖出新的桶装水,拆了包装,扛起来换上饮水机,安慰说:“坚持一下,马上放假了。” “对了。”Kelly平复心情道,“我都忘了,我上次给你的那票用了不?” 许添谊脸热一下:“演出很精彩,谢谢。”真心很感谢。 Kelly得意,想问他和谁去的,又意识到这是窥探隐私,转而说:“是吧,很有意思的。我记得那还是角色票呢!” 游奇站在旁边反应过来,好奇地问:“什么票啊?” Kelly惊觉自己说漏嘴,赶紧补救:“妈的,地铁票地铁票!” “你刚刚还说什么角色票了!” Kelly急得想给他一巴掌,口不择言道:“是啊,可以角色扮演地铁乘务员!” 因为游奇听闻的表情实在太惊讶,让她反而有些愧疚了,选择如实道来。 前者听完表示谅解,并表示自己并没有可以一同去的人,给他也是浪费,没有关系的。 “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见他这么说,Kelly的怜悯之心就生长了,“你挺好的,就是得减肥,或者你也找个胖胖的小姑娘吧。” 游奇虽然胖了些,但性格比较好,有自知之明,说:“嗯,我这样的,条件太差了,还得努力努力,不然女生跟……跟着我,也没什么意思。” “也别这么妄自菲薄。”Kelly安慰道,“现在网上还流行做表格列条件挑合适的对象呢,说白了,无论什么样的都能找,关键还是看合不合适,什么锅配什么盖嘛。对吧许秘!” 许秘说:“做什么表格?” “那些相亲的流行这样。”见两位未婚男士都有兴趣,Kelly只能去拿了张白纸取了支笔,解释,“就是把自己身高啦体重啦,关键还有收入、资产兴趣爱好之类的罗列一下,对标另一个人,这样就知道两个人合不合适了,不是什么测试题。” 她圈圈画画讲到一半,邱虹兴冲冲加入进来:“讲什么呢?” 邱虹比他们大十岁,比王磊小十岁,恰好是四十岁的中间段,有个刚上初中的女儿。对此类话题极为感兴趣。 她认可说:“现在是这样的,社会风气不一样了,越来越强调门当户对。我看我们公司现在小年轻,结婚的也越来越少了。许秘书也没女朋友吧?” 说到小年轻,Kelly问:“诶对了,虹姐,你们部门上次那个很好看的,粉头发的小男生呢?” 提到这个,邱虹摆手:“已经不来了,做事情一塌糊涂,把我们小晴气死了,上次还骂了他一顿。” 裁员的风波远去了,大家恢复到了平常的工作节奏里。对普通职工来说,总裁变不变不重要,自己的实习生好不好用才更要紧。 不幸是不好用。 邱虹轻声说:“而且这小孩也挺厉害的,好像还不知道哪里得罪过大BOSS。” “这都能得罪啊。”Kelly也降低了分贝,伸长脖子,“又不是陈彬彬,贺总人还挺好的吧,对谁都笑眯眯,对我们行政也没什么很变态的要求。” 她接着道:“就是个不拘小节的工作狂。连他都能惹到,干什么啦?” 八卦贺之昭有种很刺激的感觉,他从不透露秘密的秘书还静静地坐在旁边。 因为级别差得太多,办公也不在同一层,大部分员工和贺之昭都没有直接接触,更多是邮件抄送的时候可以那串名字地址,自然也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干什么了。”邱虹却答,“后面小男生就没来了。加了他微信的,看朋友圈说好像在搞什么乐队,还要参加音乐节。感觉还挺适合他的……” 下了班回到家,灯和往常一样打开着。壮壮的气味已经全部散去了,剩下的那些没带走的玩具也被许添谊收了起来。 洗完澡,随便弄了些吃的,许添谊躺在沙发上,奢侈地发了一分钟呆,随后去找了张纸,开始很认真做表格列条件。 左边一列是他自己,右边是正在越南的那个人。 他越写越慢,笔尖像重如千钧。 表格将此间曲折的故事都抹去,只剩下最直白的结果。 可能因为之前离得太近,让许添谊差点忽略彼此之间客观存在的巨大鸿沟。 因为两个人除了性别一样,出生地一样,此后人生的故事就是天南地北,毫不相干。 投射到纸上成为结论对比,可谓云泥之别。 许添谊盯着自己做好的表格看。 因为实在差太多,除了表格一般会包含的那些信息,他又徒劳地添了些额外的项目,比如他给自己增加了会做饭、做家务、非常勤劳这些优良的品德。 然而再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什么亮点和加分项了,倒是缺点十足明显。他情绪常常不稳定,爱生闷气,贺之昭却从小就能稳定地包容,还可以安慰他,想办法解决问题。 他想到很多褒义词堆砌恋人,又很多词又贬损自己。 许添谊蹲在茶几旁边,小心把纸叠起来,让自己看不到上面的字。根据经验,他知道相处多了,自己还会暴露更多缺点。 客厅太安静了。他摸出遥控器将电视机打开,看了会才发现是保健品广告。晚饭许添谊用挂面敷衍了一顿,酱油倒多了有点咸。但他懒得起来倒水喝。 说到底贺之昭总有回加拿大的一天,到时候他何去何从也是问题。 因为太不想失去,所以要演练失去,防止承受不了。 脆弱是留给自己的东西。 许添谊捏着遥控器,用指尖掐上面的按键。 就当是有赏味期限也可以。他会全力付出,好好珍惜。 不断做事情分散注意力,但等许添谊第八次拿手机看时间,发现自己还是太心急。加之时差,越南现在才七点半。贺之昭可能还在工作。 他握着手机等得睡着了。过了会被震动的感觉吵醒。 “小谊,你睡觉了吗?”贺之昭那头背景是酒店房间,“我刚到酒店,等会还有一个会。” 许添谊很快站起来,把灯打开:“没有睡,我在客厅。” 因为时间仓促,他们没聊很多,最后许添谊又叮嘱遍:“需要我做什么就说。” 贺之昭答应下来:“那就想我吧,回国那天来接我。” 许添谊说好的,非常喜欢这种甜言蜜语,很快答应下来。 贺之昭偷偷摸摸截了两张图,依依不舍挂掉电话,随后在桌前打开笔记本,等到了他今天的最后一个会议。 “最近怎么样?”田沐春调整镜头,让光线看上去好一些,“我感觉你有很大的变化哦。” “是的,我现在中文越来越好了。”贺之昭说。 “只有这样吗?”田沐春点着头笑。 两个人心照不宣对镜头笑了半天,不是遇到好笑事情的笑,而是高兴的笑。 “我和河豚在一起了。”贺之昭微笑着说,“他叫许添谊,但我平常喊他小谊。” 不再是回忆故事中的河豚,是日后将一直陪伴左右的许添谊。 “真的很替你们高兴。” 田沐春知道贺之昭说出这个名字意味什么。 她从对方还是青涩的年轻人开始为他做咨询,看着他念完书工作,也目睹他做好决定,毅然决然地回到了中国,只为寻找一个年少的伙伴。 换成别的谁,做相同的事情都足够奇怪。 因为时间实在太久远,往事不可追,追的成本难以估计,风险无法控制,能够收获的成果也不明朗。 任何考虑性价比的正常人都会选择放过自己,妥善忘掉。 但了解这是怎样的故事,知道贺之昭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也就能跟着明了,大院一隅天空,酸甜苦辣岁月,年少的约定和错过是怎样的重量,代号叫河豚的少年究竟有着怎样特殊的意义。 所以田沐春接受了贺之昭的执着和追求,亦坚定相信他不会无功而返。 这次不再需要田沐春引导,贺之昭主动讲了很多,从日常相处到产生误会,再到最后的解决和恋情的开始。 “意识到喜欢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他表示,“我以为自己还需要争取机会积攒分数,但小谊大方地给了我机会。” 不够顺利,坎坷很多,但贵在圆满。 “你是很有勇气表达的人,这点很重要。” 田沐春实事求是评价,贺之昭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已经得到了非常好的改善。 达到了从未有过的、最好的状态。 “不仅我是,小谊也是。”贺之昭说,“他经历更多艰难的事情,比我更加勇敢,也愿意相信我。我很感激。” 他说:“现在我要保护好他,就像收好钥匙那样。” 钥匙。 田沐春恰好同步翻看着过往的咨询记录,也看到了自己在本子上写得大而醒目,被黑笔圈划了几次的字迹。 她说:“钥匙找到了。” 贺之昭回答:“是的,钥匙找到了。” 时间临近结束,田沐春又一次调整了镜头,让自己的脸出现在中间。 她很快做完记录,托着腮微笑:“我有预感,我们之间的旅程要到此结束了。”这是这阶段的最后一次咨询。 “谢谢。”贺之昭说,“也许以后也会在别的场合遇见。” “是的,说不定呢。”田沐春用中文说了最后六个字,“有缘自会重逢。” 两人道别后,屏幕熄灭了。 有缘自会重逢。 现在贺之昭很赞同这句话,他查了其中三个字怎么写,将它工整记录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寻找,重逢,相恋。 笔记本很厚,但也快用到最后两页。 从此以后,他需要收好钥匙,把每一个许添谊都保存好:工作严谨的许添谊、勇敢善良的许添谊、嘴唇很红的许添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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