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澜看着他的背影抠了抠脑袋:“亲爱的,我总觉得贺钦今天怪怪的。” 赵枝玉叹口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傻乎乎的未婚夫的脑袋:“你幻觉了。” “真的吗?” “真的,你今天太累了,我们回家好好休息。”赵枝玉说完就主动揽下了开车回家的工作,方越澜迷迷糊糊地坐去了副驾驶,等到车子驶离医院很远一段路后,方少爷发出了一声真挚的疑问—— “怎么会有人顺路顺到医院里来!” 赵枝玉笑眯了眼。 引起方越澜疑惑的贺钦并不在乎自己的发小究竟有没有发觉自己的古怪,他进了住院大楼后问了问护士薛恨所在的病房房号,得到答案后就径直去了电梯楼里,走路沉稳,但是脚步迈得很大。 来到病房门口后,贺钦又停住了脚步,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他现在出现在薛恨的面前,会不会直接把小流氓的病又气回来?又或者小流氓会不会直接从病床上跳下来跟自己打一架? 这些问题其实已经在贺钦的脑袋里盘旋了一晚上,从他接到方越澜的电话,到他不顾贺母的阻碍拿着车钥匙出了门,再到他将车开到了三院的停车场,最后又发展到了他站在薛恨的病房前这一刻,贺钦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但这些肯定的答案没能束缚住他内心的渴望,于是他安静地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口的小窗看向睡在病床上的人,他举着手机玩得入迷,还贴着医用胶带的手正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勾唇,特别生动。 贺钦的思绪飘回了大学。 他第一次听到薛恨的名字,是在燕大管理学院院长的话里。老院长家里有从商的,曾经和贺家在生意上有来往,贺钦入校之前还在贺父的带领下和他一起吃过饭。 贺钦开学的前一天,老院长给贺钦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进校报到之后去他的办公室一趟,还叮嘱叫上方越澜一起。 贺钦疑惑老院长的用意,但还是答应了,第二天就叫上方越澜一起去了他的办公室。彼时院长正在喝茶,看见他们来后对着他们招了招手:“来了?” 两人走进去,说了声“院长好”。老院长应了一声,先是关心贺钦在学校里习不习惯之类的话,贺钦淡淡地回答“都挺好的”。 老院长大概也了解贺钦的性格,不再和他周旋,而是毫不避讳地地对着方越澜说:“其实今天我主要是想找小方的。” “找我?”方越澜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老院长搓了搓手:“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我记得你是数理学院三班的吧?” 方越澜扭头和贺钦对视一眼,应:“啊...是的。” 老院长没说话,只是从他的办公桌上拿起了一张印着文字和照片的纸张递给方越澜:“这孩子叫薛恨,跟你一个班的。” “薛恨?”方越澜重复了一遍,心想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然后他就听见老院长说:“嗯,他是从云城考过来的,家境贫寒,但是个好孩子。” 方越澜点头,却是指着薛恨的证件照扭头对贺钦说:“长得挺帅的,虽然照片拍得有点傻。” 贺钦看了眼,不太同意方越澜的话——岂止是有点傻,就这鸟窝头型,简直把原本好看的五官都毁了。 老院长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希望小方能帮我多关照关照这个孩子。” “啊?”方越澜有些发懵。 “他家里情况特殊,性格也有些怪,我有点担心他没法儿融入到集体里去。” 方越澜听着老院长有些局促的话,哪里还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这对方越澜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他也愿意接了老院长的面子:“您放心,我懂你的意思了,等我见到他了,我会照顾他的。” 老院长连着说了好几个谢谢,还说抽空一定亲自去方家拜访。 方越澜对这些人脉往来不怎么来兴趣,相比之下,他更好奇院长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个薛恨,又这么担心他:“他是您的亲戚?” 院长摇了摇头:“非亲非故,素不相识。” “那您为什么......” 老院长叹息了一声:“他的家境很糟糕,人却是个好孩子,数学十分优秀,很有天赋,我不想让这么个好苗子在大学里受委屈。” 方越澜了然点头,也不再自讨没趣地问老院长到底糟糕到了哪种程度:“您放心,我一定不负您的期许。” 开学之后,贺钦就总是能从方越澜嘴里提到薛恨这个名字,他对贺钦说薛恨很可爱,说薛恨很用功,说薛恨每天上完课之后要出去打两份工,周末还要给学生上课补习。 这是贺钦从方越澜口中了解到的薛恨,也是方越澜眼里的薛恨。 让贺钦改变对薛恨印象的导火线,发生在一个小巷子里。 而半个小时前,方越澜还在对着贺钦抱怨:“小恨就是太善良了,被那个人这么诬陷也不知道给他点教训,我都替他觉得不值!” 彼时贺钦低头看着自己的书,一边分心听着发小分享关于薛恨的事。 “说起来,这次还多亏了你,贺钦。”方越澜伸手拍了拍贺钦的肩膀:“要不是你意识到不对,提醒我去注意奖学金这事,还帮我修复监控,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一点的。” “这没什么。”贺钦合上了手里的书:“我父亲让我今晚回家,你呢?” 方越澜摇了摇头:“那你去吧,正好我去和小恨一起吃晚饭。” 贺钦点头,拿着书离开了学校,然后就在巷口目睹了一场好戏—— 方越澜口中可爱又善良的小恨对着那个才受了处分的男生一顿拳打脚踢,嘴里说出的脏话通顺又流利,不带重复的。 那是贺钦第一次见到了薛恨的真面目,他直觉的有些厌恶:这样一个素质低下,打架没有分寸的小流氓,哪里有资格配得上院长的担忧,又哪里值得方越澜这么想法设法地照顾他,和他交朋友? 后来,贺钦又亲眼见证了薛恨在方越澜面前近乎于谄媚的表现。小流氓这三个字彻底被贺钦冠在了薛恨的头上,五六年没有再变化过。 ...... 站在病房门口出神犹豫了很久,直到他身边有个女声叫他:“先生,您......” 贺钦扭头看见她,猜到她就是方越澜嘴里说到的那个护工后微微颔首:“你好,我是他的...朋友。” “这样啊,那您怎么......”护工的话说到一半后就没了声音——病房里的灯熄灭了,意味着里面的人已经或者即将进入梦乡。 护工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贺钦就看见了她手里拿着的食物,贺钦想了想,伸手指了指走廊不远处空着的桌椅:“我守着他,你先去吃饭吧。” 护工笑着道了声谢后就过去了。 又在原地站了很久,贺钦最终没按捺住内心的冲动,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 ......
第8章 “道貌岸然贺三少” 单人病房里静悄悄的,除了床上熟睡的人传来的声声鼻息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贺钦静静地站在床前,借着窗外传来的不真切的光线打量着薛恨的眉眼:小流氓睡相不好,那天他们俩睡了那一晚上后贺钦就知道了。 热了要踹被子,冷了要抢,总之睡着了也不会委屈自己,贺钦被他折腾得没办法,只能手脚并用地桎梏着薛恨,才跟他分享着同一条被子睡了一个好觉。 可是现在的薛恨却是侧卧着,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蜷缩在一起,眉头还是皱着的——似乎睡得并不怎么好。 贺钦注视着薛恨的睡颜,很久之后控制不住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薛恨的眉峰,试图为他把眉梢抚平,动作轻柔到带着贺钦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怜惜。 突然,薛恨抿了抿嘴唇。这动作让贺钦如梦初醒,他缩回手来,视线放在了自己的指尖——这上面似乎还留有薛恨的余温。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输了感冒消炎药的薛恨没那么容易被吵醒。贺钦心里松了口气,他将手垂在身侧握了握拳头,像是极力克制着自己靠近薛恨。 他又盯着薛恨看了好半天,最终扯过被子盖住了薛恨探到被子外面的手,手上贴着的消毒胶带上还有一小小的血印。 做完这件事后,贺钦转身就打算离开病房,结果脚下刚有动作,身后就传来薛恨迷糊的嘟囔:“阿澜......” 贺钦猛然回头,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而被他注视着的薛恨毫无知觉——他在说梦话,梦里都在叫着方越澜的名字。 愤怒和嫉妒几乎要从贺钦的胸腔里满溢出来:凭什么呢?当年真正为薛恨洗刷冤屈拿到奖学金的明明是他贺钦。昨天晚上从不三不四的男人手中救出薛恨的也是他贺钦,凭什么他的眼里只装得下方越澜呢? 贺钦掐着自己的指尖逼自己冷静,周身的气质森冷又迫人。就在他准备压下心里的愤懑走掉时,床上那个害得他情绪起伏的罪魁祸首又开口了—— “贺钦...贺王八...王八蛋...”薛恨呢喃着还翻了个身,背对着贺钦:“屁股痛死了......” “......”这声听得不太真切的嘟囔让贺钦的内心恍如春雪消融,所有的阴翳情绪迅速消散殆尽了,取而代之地是内心深处一种诡异 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贺钦舒了口气,走到床的另一边,伸手拍了拍薛恨的脸:“小流氓,小流氓?” 薛恨“唔”了一声,烦不胜烦地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 贺钦扯了扯嘴角,直接伸手架着人翻了个身,然后就干脆利落地扒掉了薛恨的裤子,露出两瓣还带着些古怪红印的屁股蛋。 贺钦眯着眼看了看,果然见那个地方有些红肿,心里的负罪感夹杂着心疼奔涌而来,让贺钦的心跳都加快了一些。 他拿过床头柜上一直保持着密封状态的药袋子打开,丝毫不担心薛恨会有醒过来的风险。紧接着,贺钦将药膏挤在手上,动作轻柔地将药涂抹在了薛恨受伤的地方。 冰凉又诡异的触感让薛恨发出了一声闷哼,贺钦面无表情地给他里里外外把药抹了一遍,心里却是忍耐着捂住薛恨嘴巴的冲动。 做完这一切后,贺钦的额角多了一层碎汗,他替薛恨将裤子穿好,又把人裹进了被子里,对着紧皱眉头,却没从梦里醒来的薛恨中肯地评价:“死猪。” 然后贺钦就转身,步伐潇洒地离开了病房,仿佛没有出现过。 病房门口的护工已经吃饱了晚餐在门口守着了,贺钦想了想,拿出自己的皮夹给了护工一点钱:“等他明天醒来之后,麻烦你去给他买点清淡的早餐来。” 护工想推辞——方越澜已经给过自己足够的费用了,贺钦却把钱往她面前又递了递:“拿着吧,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啊?”护工听着贺钦不容置喙的话,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钱:“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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