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毓颖告诉她,严谨地算起来,总分一样,就得按单科来排名次,语文在第一顺位,所以谢蔻才应该是年级第一。大家也赞同这个说法。 陈毓颖“叭叭叭”地吹喇叭,“蔻蔻,你真的太牛了,二十直接给我赢了七十回来,我请你吃东西,鸡腿、薯片、奶茶,想要什么,自己挑。” 谢蔻笑笑,“放学后,我请你们吧。” 学校附近永远不缺乏小吃摊贩,便宜好吃,车轮饼、酱香饼、蛋包肠、铁板豆腐、炸串、烤面筋……各类食物的香气,勾得人走不动道。 陈毓颖啥都想吃,拉着他们去排一家门口排起长队的金丝牛肉饼店。 冯睿和付嘉言路过,正巧看到他们几个,冯睿摁刹车,停下来,喊道:“谢蔻,你请客啊?” 以前从没见过她买这些街边小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仙女下凡,只食露水呢。 谢蔻回头,问:“你们吃吗?一起?” “行啊。”冯睿拍了下付嘉言,意思是“走”。 付嘉言长到现在,就没让女生请过客。 付辉平自己不怎么花钱,给付嘉言的生活费很大方,加上付雯娜给的,他的手头一直宽裕阔绰,常常请同学、朋友,也不需要别人回请。 不过谢蔻话对着冯睿说,他是“捎带”的,请就请呗。 终于排到他们,谢蔻付了钱,油纸包着,又烫又香,拿去挨个分给他们。 分到付嘉言的时候,他叹了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为什么我有一种吃自己的白事饭的感觉?” 冯睿笑,又“呸呸呸”了两声,“哪有人自己咒自己的。” 饼分完了,谢蔻自己没有。 陈毓颖问:“你怎么不吃啊?” “这个份量足,吃了就吃不下晚饭了,我妈会问。” 谭吕婷很能感同身受,“小时候我也是,不想吃饭,我妈就说我是不是在外面吃垃圾食品了。” 付嘉言咬了口牛肉饼,外皮炸得脆,酥得掉渣,里面的油汁爆开,肉香霎时溢满口腔。碳水和油脂带来的快乐,廉价而迅速。 他敬了下谢蔻,说:“谢了,很好吃,希望下次有机会让你吃到我的饼。” 第一名被抢这件事,付嘉言并不十分介怀,他还能以玩笑的语气自嘲。谢蔻聪明,学习勤奋,明眼人都看得到,她是靠实力。 但硬说完全没感觉,那是骗人的。再懂事的小孩,被抢了心爱的玩具,心里都要堵一阵子呢。 反倒能够激发他的斗志。 不就是斗吗?他又不是输不起。 谢蔻笑意淡淡,不是敷衍客气,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哪种饼?画饼的饼吗?” 付嘉言也笑,他吃东西一向速度快,三两口吃完,把包装纸叠了叠,扔进垃圾桶,朝他们挥手,“走了。” 他们俩骑车走后,陈毓颖说:“哎,为什么觉得你跟付嘉言挺……” “什么?” “挺配的,那种势均力敌,‘史密斯夫妇’的感觉。” “……” 谢蔻不知道史密斯夫妇是什么典故,但“夫妇”这个词戳得她脑神经一跳,说:“可别了。” “我知道你跟他不对付。” 陈毓颖吃饼吃得手忙脚乱,用纸擦嘴边的油,“我就这么一说。” - 转眼到了年底。 马上放元旦假,各个班级需筹备班会活动。 周末时,唐宸晨带几个班委去采购物资,买气球、零食、饮料、文具。 放假前一天,他们早早开始布置教室,又是贴窗纸,又是挂气球的,搞得红红火火。 下午两个小时,将用于举办班会。 陈毓颖要唱她偶像的歌,请了柴诗茜来给她伴奏——那次在奶茶店碰到,他们互相加了联系方式,不知道她们俩什么时候玩到一块儿去了。 这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玩手机,周兆顺不管,当然,他说,这样的活动,不要光顾着玩手机。 谢蔻在旁边,用手机给陈毓颖录像。 她没学过声乐,或许是追星的正面影响,她唱得很是好听。柴诗茜不用说,专业的,坐在哪儿,纤手轻轻拨着琴弦。 陈毓颖走到谢蔻面前,“深情”地注视着她,将手伸出来,唱得柔情似水。 歌词大意大抵是为情辗转反侧,为你焦灼不安,你为什么不多看我一眼,好让我这颗心妥帖安放。 旁边的人在起哄:“在一起在一起!答应她答应她!” 谢蔻又尴尬又好笑,什么跟什么啊。 她简直要躲,无奈大家都围在一块儿,压根躲不掉。 陈毓颖又走到教室中央,坐在椅子上,脑袋随着节奏微微摇晃,教室窗帘拉着,他们开手机电筒,一下一下地挥舞着。 真有开个人演唱会那种感觉了。 当然不是每个人的青春都喧哗沸腾,也不是每个人的少年都值得铭记一生,大抵,谢蔻也是芸芸众生里,最最普通的一颗黯淡星。 但在她贫瘠寡淡的十几岁时代里,有这几个人的存在,她也会觉得,生活是闪闪发光的。 班级氛围的重要性,在有了对比后,才凸显出来。 初中时,从校长到学生,上方笼罩着一种诡异的阴翳,老师不会跟你插科打诨,同学也不会整天嘻嘻哈哈。 有人忙着提高升学率,有人忙着考重高或着出国,连谢蔻自己也忘了,十几岁正是看花也可爱,看云也温柔的年纪。 市一中的实验班,完全不是那种氛围。 他们同样有着激烈的学业竞争,但并不影响课后的玩闹,好比付嘉言他们。学习的压力,并不会转换成阻碍前进的阻力。 谢蔻这一刻在想,反对吴亚蓉,来到这个班,真是正确的决定。 认识他们,也是她的幸运。 节目都是大家自行准备的,有什么才艺的,尽管可以使出来。 中间还有游戏环节,抢凳子、你画我猜之类的,奖品就是那一大袋东西。 外面路过的人都听得到教室里的热闹。周兆顺也来看,还被拉进来一起参与。他实在玩不过一帮年轻人,玩完一轮就溜了。 这一次活动玩得比艺术节更尽兴。 不用管程序正不正确,也不必端着拘束着。大家相识近一个学期,也都熟了,有几个人完全没包袱,不留余地地逗着乐。 比如付嘉言。 谢蔻完全没想到,他和冯睿准备的是相声,连扇子都有。 怎么形容这种不伦不类呢?明明是个爱马仕的标价几万的包包,里面装着一堆五毛一块的零票。 陈毓颖哭笑不得:“好崩溃,天知道为什么帅哥表演什么不好,非要来搞笑。” 关键是真的很搞笑。 剧本不是纯原创,借鉴了一些网上段子,但重复单调的学习生活之余,看这么一出,心情很是放松。 连谢蔻也笑不可遏。 作为一个“喜剧艺术家”,观众的捧腹大笑,是对他们表演的最高褒奖。 冯睿素来没偶像包袱,付嘉言不一样,他有一众小迷妹呢,还是冯睿磨了好久嘴皮劝服的。 付嘉言看到谢蔻,她笑得眼睛弯弯,是出现在月初黎明的上峨眉月。 他看定了几秒,词也忘了接,捧哏的冯睿在暗处掐了他一下,他刚从广寒宫下到凡间似的恍惚,回过神,忙继续。 这一出相声讲完,他们下了舞台——没有“台”,也没有追光灯,只有天花板一根节能灯亮着。 冯睿顶了顶付嘉言,脑袋凑过去,低声问:“哎,我说,付嘉言,你是不是喜欢谢蔻啊?看她看傻了都。”
第16章 补习 你是不是喜欢谢蔻? 付嘉言见了鬼一样地看冯睿, 后者连忙说:“哎呀,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嘛, 瞧你那样。” “饭可以乱吃, 话不能乱说。”付嘉言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你刚刚的神情,就像暗恋人家,偷摸摸地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他什么神情? 不就是她看笑得一副傻样吗? 付嘉言说:“脑补过度是臆想症, 得治。” “也不是不可能哈,要不是知道你俩一对上就硝烟四起的,我差点就信了。” 付嘉言果断否认:“我发神经我才喜欢她。” 冯睿说:“也是, 我付大哥眼高于顶, 看得上谁啊,世人万万千千, 于你不过云烟。”他用轻蔑的眼神环顾教室, 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讨打是不是?” 冯睿跟付嘉言也就是开学后做前后桌认识的, 俩人特投缘, 性格合得来, 家境相似,还都热爱打篮球。 他说, 他们上辈子是恩爱,却不得善果的夫妻,这辈子才有机会做了异性兄弟。 两人说话没什么顾忌,也不怕对方要挟。 冯睿不怕死地继续说:“哪天你要是孤独终老了我都不奇怪,谁让你长了一张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脸, 谁让你没长眼视美女如粪土, 谁让你……” “你还说?” 付嘉言勒在他的脖子, 几分钟前还在台上一唱一和的两个人,结果现在就“缠斗”在一块。 冯睿讨饶:“不说了不说了。” 付嘉言其实也没使太大力, 冯睿笑着从他的胳膊下挣出来,又说:“再说,谢蔻也不比你差啊,就是没你高调,不然追她的男生一大把好吧。” “比如?” “秦沛喜欢谢蔻啊,你看不出来吗?” 付嘉言顿了顿,“秦沛?” 冯睿说:“我也是猜的啊,不过以我毒辣的眼光看,八九不离十。” 两个人个子高,为免挡人视角,他们站在教室角落,冯睿揽过付嘉言的肩膀,贴近了,压低声音:“陈毓颖不在的时候,秦沛就特别爱回头找谢蔻说话,问题目。我还看到过他放了枝桂花在她桌上,然后又给了谭吕婷和陈毓颖。” 付嘉言说:“还搞这套青涩暗恋呢。” “秦沛是老实人,谁跟你一样啊,天天不着四六的。” 付嘉言好动,好交友,整天没心没肺的样子,跟谁都能招呼几句,换而言之,像傻大个儿。但偏偏最气人的是,他脑子还好用。 和秦沛是性格天差地别的两种人。 大约是“浅水喧哗”和“古井无波”的区别。 付嘉言看向谢蔻。 秦沛离她站得不远,安静得不起眼,像镶嵌在宝石旁边的边角料,人的注意力永远会被主石占夺。而这块边角料,却在不为人知的暗处瞻仰着宝石的光华。 秦沛在看谢蔻。 谢蔻在看表演。 有点“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那人在楼上看你”的意思。 付嘉言没有回答冯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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