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花束的包装扒开一角,指给季苍兰看:“老板说现在不是freesia的时令,推荐我买玫瑰送给女朋友。” 季苍兰转过目光,和他深沉的眼眸对视,动了动嘴,问:“你说什么?” 闻炀眉梢一翘,笑起来:“我说我要送给男朋友。” “闻炀,”季苍兰好像知道他的目的了,但又不太愿意去想,只好问:“你想干什么?” 闻炀又吃了两颗薄荷糖,注意到他的视线注视着装糖的铁盒子,一扬手,问他要不要吃,季苍兰摇摇头说不要。 他把薄荷糖收了回去,整理衣摆的时候突然出声:“我在追你啊。” 季苍兰愣住,花束的纸包装被他抓得窸窸窣窣地响起来。 但闻炀好像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不再说话。 之后一路都有点恍惚。 等季苍兰有点缓过神儿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提了三个大大的纸袋子,都是给季涵买的衣服和玩具。 后面的六个小时里,闻炀的态度天翻地覆。 他们像商场里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去商场采购了一些零食和衣物,推着车子逆着晚间的人潮走向出口。 门口就是一个偌大的音乐喷泉,已经亮起了灯。 他们这个角度隔着水幕望过去,恰好能看到一对在拍婚纱照的新人和周围牵着手彼此依靠的情侣。 握着的手同时紧了紧,心有灵犀地偏过头对视了一眼。 “你说想要跟我正常相处,那么你就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只会在两种关系间选择,”闻炀率先出声,“仇人,或者爱人,但绝不会是陌生人。” 季苍兰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闻炀接着说:“过去这一个多月我试图跟你做仇人,但是很显然我失败了。” 他朝季苍兰走进了,单手碰上他肩头,微一低头,吻了下季苍兰的嘴唇。 这个吻转瞬即逝,很快分开。 夜幕已经渐渐浓深,路灯一盏盏两起,街道上往来的车灯纵横交错。 刺眼的屏幕在眼前闪过,季苍兰下意识闭了下眼,很快睁开,面前的手机上亮着一张照片。 “我让Aren找到那位女士,想买下她的手机去复原数据,”闻炀英俊的面颊不断在车灯间闪烁,眼瞳深沉,自嘲一笑:“结果她告诉Aren现在的手机相片可以直接从最近删除的回收站里找回来。” “有些事情是我想的太复杂了,也太别扭,”他眼眶轮廓很深,在此刻的逆光下阴影更深,看起来很神秘,透了危险又迷人地气息,诱人深入。 季苍兰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心脏在胸腔鼓动起来,眼瞳不自觉放大。 良久,听到他小声说:“baby,我们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吧。” 头皮被这个称呼炸得发麻,季苍兰甚至觉得有点难以呼吸,握着他的手忍不住抓紧,抿了抿唇瓣,眼眶里有水光在流转。 这么久了,终于有人先一步拿起针,挑破了两人间隔着的那层膜。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他声音发颤,每说一个字都举步维艰,“我不知道,为什么……” 季苍兰组织不了语言,他不知道是什么让闻炀的态度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陡然反转。 长久的哑口无言后,他低低说了一声:“我这里没有你要的。” “除了你,我什么也不想要,”闻炀抬手把他落下的碎发抚到耳后,垂了眼皮。路灯苍白,映在幽绿的瞳仁上,变得秾深。 “我不想要我们立刻做出改变,只是想你不要再怀疑我,我也不会去多想你,”他认真地和季苍兰平视,“我不是Elie了,你也不是freesia。我知道你一时很难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我这次出来就是打算洗心革面的。” 季苍兰嘴角的肌肉扯动,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脸上还是一片空白。 他不愿意相信,摇起头,语气有些急促:“你骗我,如果你想要什么,直接拿走就好了,不要再骗我了。”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之前只是在生气,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来看我?” “因为他们不让,”季苍兰下意识回答这个问题,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了下去,声音逐渐变小:“我的每次申请都被拒绝了。” “没有别的人?”闻炀突然问他。 季苍兰没明白他的问题,愣了愣,摇头问:“什么别的人?” “没有谁,”闻炀笑了笑,来亲他的额头,饶恕一样的语气:“我相信你。” 季苍兰觉得他的“相信”来的莫名其妙,但没有多说什么。 闻炀动了动指尖,点开了刚才收到的第一条消息,是一张由沙方开具的豁免证书,以及一张全新的护照。 这意味着Elie完全放弃了过往的身份,并且处于严密的监视下。 等季苍兰看清上面的字,他才缓缓开口:“我没有骗你,我不再是Elie了。” “可是还是不能回去了,”季苍兰脸色有点苍白,失神地望着他,提起两个人心里共同的沉疴,“我们回不到以前的,Echo回不来了,Echo没了……” 闻炀想到第二条消息发来的亲子鉴定,眼眸一沉,但很快恢复过来,说:“没关系。” 他低头靠近,不再像之前那样强势,干涩的唇在额头轻轻一吻,“让我把你重新追回来,Echo会回来的。” “我承认一开始我知道Echo死了后很生气,”闻炀闭了闭眼,有点痛苦,但说出来的话很真诚:“但我其实更气你骗我,我没想到你竟然骗了我五年——” 他及时停住,说:“可是我再次看到你,一直到今天,我发现我还是爱你,即便恨你,但还是爱你,我想你也是这样。” 季苍兰身上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脸色有点苍白,他动摇了,但仍旧挣扎。 狼来了的故事讲了太久,狼真的探出利爪而来的时候,他不信了。 季苍兰眼眶红起来:“别这样,闻炀,别用“爱我”来骗我。” 闻炀伸手摸着他的脸,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嗓音磁哑:“我爱你。” “我辞职很久了,我只想和我儿子过平静的生活。”季苍兰置若罔闻,继续说着。 “我爱你。”闻炀的声音坚定又低沉。 “我对你没有威胁了,你不需要这样,求你了,放过我吧。” “我爱你。” “我——” “我爱你。”闻炀还是这么说。 季苍兰沉默了,仰头安静地和他对视。 “人的一生那么长,你已经辞职,我也决定重新来过,就让过去的那些留在过去,我们再给彼此一次机会。” “你考虑一下,好吗?”他说,“不要直接拒绝我。” 闻炀单臂揽着他的腰,嘴唇贴在耳朵上,轻轻一啄,深情同样未入眼睛,朝水幕一侧看去,垂在身侧的手比了个手势,那边的人轻轻点头,街头的流浪演艺家恰时拉起了小提琴。 《clair de lune》,德彪西的《月光》。 季苍兰闻声望去,那位流浪的年轻演艺家站在新人面前,两臂高抬,手掌微弯,十指微拢着,轻轻摆动起来,音乐声随之而起。 一切都完美到像一场梦。 彼时天际弯月高悬,回过视线,望进那双深情又带着点忏悔的眼眸。 季苍兰把额头贴在他肩上,沉默了很久,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声音挣扎又沉沦:“我会考虑的。” 但表情却不似声音一样混乱,目光清明又黑亮,静得离奇。 在车上的时候季苍兰额头贴在玻璃窗上发呆,闻炀问他在想什么。 他一愣,把上身倾斜过来,靠上闻炀肩头,说:“在想我们的以后。” 他的这句话发自肺腑,在此刻真的觉得被大雾环绕,看不到被弥漫雾气后的未来与结局。 “我们会有将来吗?”季苍兰在半空抬起手,张开纤细的手指缓缓合握了一下,却是水里捞月,只抓到了满拳空气。 闻炀顺势环住他的腰,低柔地笑了笑,吻在他发梢:“不要勉强自己,顺其自然就好。” 季苍兰蹭着他点头,打了个哈欠有点累了,在车子的微簸中沉沉睡去。 下车的时候是闻炀亲自把他抱下车的,他在温暖的怀里咕哝了一声,很快再次睡熟,被人动作轻柔地放进床里。 门很快阖上。 床上的季苍兰在黑暗中睁开眼,静静听了一会儿屋外的声音,把手摸进床垫里,掏出一个手机去了厕所。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响起一个鼻音囔囔的声音:“操!老子在睡午觉——” 季苍兰把淋雨打开,关了门坐在马桶上,声音平缓又淡:“他进去前绝对有东西放在我这里。” “什么?”电话那头静了一瞬,清醒过来。 季苍兰仔仔细细想了一遍身边留着的东西,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只好说:“我想不到会是什么。” 对面问:“我们当年排查了一遍他留给你的东西,还有什么遗漏吗?” “不知道,你们留意一下他在亚洲的动向,他突然来这里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我,”季苍兰捂着突然绞痛的胃,说:“我先挂了,他应该要回来睡觉了。” “好,你小心行事。” “嗯。” 挂电话前,他忽然叫了一声:“saffron。” “嗯?” “要是我——” 话音直接被打断,saffron说:“放心,作为呱呱小朋友的干爹我义不容辞。” · 同时,一楼客厅。 “先生,捕捉到电话信号,是否需要尝试监听?” “不用,”闻炀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笔,听到保镖的话,笔尖在白纸上点了点,慢条斯理地写完最后一个字,“我给了他机会,但是他不懂得珍惜。” 阖上笔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鼻根,整理了练习的纸张把书合上,是封皮印着几个字——《中文听说读写》,东西被递过去,保镖朝他点头,接过递来的书和眼镜,转身离开。 闻炀侧过脸颊朝一侧的阴影里笑了一下,说:“我的小老鼠终于忍不住要出洞了。” “先生,”张妈把手里的画递给他,说:“这是少爷今天画的一家三口。” 闻炀没伸手,垂眸扫了一眼,又看向她紧张的脸,慢条斯理地说:“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张妈立刻抬眼紧张地看他。 “可惜了,”闻炀笑了,声音沉下去,“我本来还想是个儿子也不错的。” 说着,他缓了脚步朝楼上走去,一步又一步。 吱呀—— 门开了。 ---- 修好啦!
第14章 14 闻炀开门前还在想,季苍兰这时候应该已经藏好了手机在床上鼓起一个包装睡。 自信满满地推门进去,借着随着背影漏进去的光线发现床上没有人,视线顿了顿,听到了卫生间隐约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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