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ubis捏着书的两个角,迟疑了一阵、问:“那你吃什么?” “我买一份店里的。”Qin虚张声势的气势终于往回落了落,他自顾自地打开了便当,某个瞬间,Anubis几乎从这家伙的脸上看到一股子讨好劲儿…他只当是自己瞎了看岔了。 说实话,这份便当的内容相当简朴、堪称随意,荤素搭配合理,而且有海鱼。毕竟是海边、渔业发达实属正常,只是Anubis对这里海边的兴趣仅限于巨人之路——抛开他曾试图在那片海岸上投海自尽的事实以外,那些岩柱看起来还挺漂亮的。Qin将一次性筷子塞到他手里,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只是催促他赶紧吃饭,中午的便利店里没什么人,刚好能一起吃。 Anubis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实际上他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他的精神力出现了一丝严重的波动,或者说是一次波峰…他一直不太平静。他没来得及细看Qin到底吃什么,只是埋头将还冒着热气的米饭往嘴里塞——这几乎让Qin有点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几天没吃饭。他到底是太饿了还是说这饭很好吃?直到加热完一份猪排饭,Qin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他用自己的筷子戳开猪排,吃了两口、突然觉得有东西吃真是一件相当幸福的事。 “你有没有觉得…”他正要开口、却像是被捏住了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他所经历的漂泊自然不如Anubis那般,毕竟他早早做好了计划、对于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有所考量,其实并没吃多少苦。他不知道Anubis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又经历了怎样的事才来到这个地方、或许来到这里都完全是巧合,但不管怎么说,Anubis而今与当初相比——这之间的落差实在是过于触目惊心了。Qin依旧记得Anubis在打开车门、坐进车里的时候的神情,严肃、专注,端正,这是个优秀的哨兵,正直、并不轻佻。那双深青色的眼睛很快就迸射出一种奇异的光焰,也许没有、只是Qin的错觉,总之,那时候Anubis疑惑地看向他,只是疑惑而没有轻蔑,只是询问而没有质疑,他坦率的开口,在浓稠的夜色里、神色却清透,他轻轻地问:“Qin?” 那个眼神几乎是一种对Qin发起的坦率袭击,当然、也就Qin本人会这么想。他已经不敢、不能确信那样的目光能出现在眼前的哨兵身上。眼前的哨兵不安、眼睛有时垂下,只是不与他对视,这是个饱经伤害的哨兵、像是经历过数场残酷至极的战争。他握着筷子,口里的饭已经咀嚼完毕、全部咽下,他却没有再多吃一口。眼泪仓促地从他的眼睛里淌出来,他觉得有什么地方疼得厉害,一时竟疼得流泪。 “唉、你怎么…别哭、你别哭啊。”Qin从衣兜里连扯了四五张纸,这阵子也顾不得别的了,他不擅长这个,只是仓促而又尽可能缓慢、克制地擦Anubis脸上的泪。可他未能想到的是Anubis确实没有拒绝他近于冒犯的行为,反倒是从他袖口中滑出的黑色毒蛇颇为亲切地伸出蛇信,在Anubis的眼睛底下擦了一下。他看得一清二楚,也确信Anubis看得一清二楚。 坏了,Qin心里一阵咯噔,这玩意怎么又不受我控制了?
第52章 “对不起。” Anubis用纸巾胡乱地抹了下脸,又避开了Qin的手。蛇,他意识到这件事,但他没察觉到恶意…Anubis几乎不将这条小蛇当做Qin,虽然它确实属于某个一脸僵硬的向导。 “我只是以为…” Anubis努力地试图说些什么、大概是为眼泪辩解,可越是想说,那几个字却越是说不出口。他看到Qin如此鲜活地活着,比他以为的、活得还要好很多…毕竟他以为他死了。他并不是因此难过,也不是喜极而泣,他甚至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怀有怎样的心情——也许他应该为了Qin的侥幸逃生而开心,可是他不明白。他还是不明白。 “你不信任我。”Anubis没有将上一句话说完,只是并不平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和那时候一样。一直都是。” 他费力地说完这这些,一言不发地垂下了眼睛。他的两只手都没有用力,Qin这才看清这两条手臂——左臂的淤青更严重,是近些日子留下来的,右臂的淤青不多,却有伤痕,而且大概是由于右臂上淤青不多的缘故,这些伤痕便能看得尤其清楚。有一条缝合伤在手臂内侧,Qin一时竟想不出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缘故才能在这个强大的哨兵身上留下这样的伤。 这样的观察很小心,出于某种原因、Qin不想被Anubis发现他正在观察那些伤痕。Anubis确实也并未发现,他埋头吃饭,脸上的眼泪一阵热一阵冷,于是他连这些微咸的液体都吞下去——他几乎尝不出来它们的味道。 向导对情绪的感知极度敏锐,Qin察觉到Anubis的精神力似乎正在以一种危险的速度崩塌,却又在另一种近于执拗的力量下维持着基本形态,尚未崩塌、尚未失衡、尚未…也只是勉强支撑而已。 Qin认为Anubis最起码也需要一些精神上的治愈、治疗,或者说安抚、疏导。可他不敢动这个念头,他感觉到趴在自己领口上的蛇正在蠢蠢欲动地挪动、盘绕起来。Qin毫不怀疑,就在他下定决心的一瞬间,这家伙就会冲上去、然后在Anubis的嘴角留下俩血淋淋的牙印。 那未免也太像性骚扰…Qin生无可恋地抓了抓头发。漂亮的小蛇倒是歪了歪脑袋,颇为无辜地吐了吐信子,完全是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哦——这样的表情。 一条蛇为什么会有表情?Anubis差点觉得自己眼神出了问题。他试图看清楚那条蛇究竟是不是真的成了精,Qin抓过头发的手却稍稍落下一些、正好挡住了Anubis的视线。 “等我下班吧。”Qin认真、而又表露出一种不容拒绝的架势,“到时候…我给你道歉。” Anubis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又低头吃饭,终于将最后一口米饭扒进嘴里。他看了一眼Qin一直举着的手,终于还是没忍心晾着他、将他手里的纸接过来擦了擦嘴,算是勉强同意——反正Qin自顾自地这么理解了。他想:要是Anubis现在就要走,他就干脆翘掉下午的班,要是他不走,那等到下班,他就…他就做一顿饭,然后认真道歉!Qin站起身,将垃圾放进垃圾桶,又把饭盒收拾了起来。他察觉到Anubis似乎有些轻微的不知所措,于是故作无意地将手搭在桌边——那条小蛇便顺着他的袖口溜了下去,而后在Anubis明显又僵硬了几分的动作中爬上了年轻人横着几条疤的手背。 “它不咬人的…”Qin有些心虚,“大多数时候。” Anubis没说话。 “怕你无聊、你要无聊了,就和它玩一玩…它是真的喜欢你。”Qin后退了两步,生怕Anubis站起来给他一拳的样子,他犹豫了半秒,又补充了一句:“你一定要等我。” Anubis似乎还是有些不为所动,却伸出另一根手的手指。于是Qin有点咬牙切齿地看着那条不识好歹的蛇谄媚至极地在伸过来的手指上蹭了又蹭,最后干脆顺着手指爬上去,往上一蹦,便挂到Anubis的肩膀上去了。 这王八犊子倒是懂给自己捞好处…Qin没意识到这一句话到底都骂到了谁,反正他觉得这蛇他是没办法管了。看着Qin郁闷离去的背影,Anubis终于稍稍回神——他终于产生了一种活着的实感,以及他确实有些过分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一件事: 这蛇不是Qin的精神体吗?所以…这条蛇各种各样的离谱行为其实都是因为Qin确实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离谱想法? 精神莫名松弛、神色也莫名松动下来的Anubis感觉着这条蛇冰凉的触感,一时竟想起一些不该想起、但又确实想起来的事来。哨兵的表情显得窘迫,他有些匆忙地摸向口袋,那里躺着一条皮筋。他颇为潦草地拢起头发,却没有将它们扎得整齐的良好心境,他脑袋里乱糟糟的、乱得像他因很久不怎么打理而显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而Qin…他根本没看懂。他不知道Anubis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露出那种窘迫的表情的,总不能是因为他的蛇吧?可他的蛇只是乖巧地趴在那儿、眼睛都眯缝起来,不应该是蛇的问题,那问题在哪?他想破头都没想出来。
第53章 Anubis其实不知道Qin打算道什么歉,但也许这是种好意——他接受了Qin的好意,由着那条细细长长的蛇从他左边肩膀游到右边、并很是懒散地趴了下来。 Anubis犹豫了一下,微微低头,用指腹摸了摸蛇脑袋。这条小蛇维持这个形态的时候偏多,先前少有的捕猎姿态则让Anubis吃遍了苦头。那时、这条鳞片泛着黑光的蛇盘在他的腰上,腿上,蛇尾不大安分,蛇信更喷薄着一种原始的野性、肆意妄为地使他麻痹在一种并不可怖的毒性之下。它盘在认定的猎物身上,像是能将他生吞。蛇类总能吞下比自身更大的动物,所以当它粗壮到足够困住一个正常体型的人类时,Anubis就不得不把它当野兽处理了——但他终究没能那么做,毕竟人的神经总是很难抵御蛇毒,或者说一个正常的哨兵总是很难抵御得了一个居心不良的向导。Anubis认为那种毒性应当被划分进精神力的不良用法中,毕竟Qin就是蛇,蛇就是Qin。就算Qin刻意绕开了这种同源性问题,他与蛇的行为也脱不开干系,这完全能说明这家伙的言行不一致已经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但他倒也早就知道不能指望Qin这从来不会好好说话的家伙。之前如此,而今也一样。 倒不如说他费劲巴拉地憋出一句“蛇也喜欢你”之类的屁话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总比那个时候梗着个脖子说“我恨你”强。 Qin下午忙活个不停,稍一有空便去看Anubis到底还在不在——毕竟他还是有些难以确定这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事。他碰到了他的脸,精神体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更确信这件事。他感到自己的精神体正在欢呼、雀跃,可他自己呢?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与Anubis对视。 他曾认真地观察过Anubis的眼,只论颜色的话、像一片寂静的湖。湖总是安静、沉默,Anubis则是一个不那么寻常的哨兵,他安静、沉默——那个时候Anubis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线条明朗的侧脸,略长的白发别在耳后,颇有几分不羁的意味。他的发质偏硬,只要有那么几天没仔细打理,就很容易以一种违背重力的形式乱飞。Qin仔细观察过他的这个同伴,有时是Anubis专注开车的时候,有时却是在哨兵颇为尴尬地望着窗外、或者随便看着一个什么地方的时候——毕竟他们实在算不上情人,也并非那种以后再也不会见面的临时性伴侣,他们的关系实在微妙,因而尴尬总是难免。 Qin喜欢在这个时候观察Anubis,因为他的哨兵在这时候意识不到他人的关注——他总将手背抵在嘴边,连那种欲言又止、而又不大自然的神色都被遮挡了大半。Qin有时会不无妒恨地想,要是他就这么走掉、要是Anubis与其他的向导形成了那种正常的哨向关系——他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他又会对谁露出这种表情?每次想到这种事,反倒是他开始毫无理由地感到窝火,于是一定要在下一次将Anubis的腰掐得更狠、直到掐出几个几乎要出血的印子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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