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更难堪的地方在等着他。 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先生那天的意思就不辨自明,他不再是先生的合法伴侣,但依然可以是先生养在暗地里见不得光的情人。 他会被先生安排在一座新的牢笼里,供先生玩弄取乐,像秦琮说得一样,完全没有任何体面,连他的最后一丝尊严都要剥夺。 他嗓音发哑:“我会考虑的。” 秦琮狭长的眼眸弯了弯,从衬衫口袋掏出一根笔,慢悠悠在自己手心写下一串号码,然后伸过去。 “这个私人号我不经常用,很少有人知道。” 号码不长,和国内的格式不太一样,江寄厘瞥了一眼便印入了脑海。 他转开头:“谢谢。” 秦琮收回手笑道:“该我谢谢你才是,送了秦嘉意两套积木,小屁孩高兴坏了。” 江寄厘眨了下眼,有些苦涩。 其实那两套积木他本来便没打算带回去,因为先生把这些东西称为“垃圾”,上次林齐陪他出来买的积木当天就被清理着丢出去了。 先生不喜欢的东西,他当然不能带回去。
第14章 chapter14 不准停下 江寄厘离开咖啡厅后并没有回家。 黑色的宾利在淮城寂静的街道上缓慢行驶,汽车的引擎声低低轰鸣,偶有行人从窗旁快速跑过,踏起飞溅的雨水。 十分钟前司机问过他要去哪。 江寄厘在脑内搜寻了很久都空空如也,他好像突然才发现,自己对淮城竟然如此陌生,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脑内盘旋着一个念头,他不要回去。 他轻声说道:“您带我逛逛吧,随便哪里都行,可以吗?” 司机看着他苍白疲倦的样子,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宾利便开始绕着淮城漫无目的一圈又一圈的行驶。 车走得很慢很慢,几乎走出了散步的意味。 江寄厘望着车窗外面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司机不经意间从后视镜掠过,有些心惊的想,夫人原来这么瘦的吗?单薄瘦削的身体沉入后座柔软的靠背,脸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白得近乎透明,无端生出一种孤零零的易碎感。 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让人忍不住跟着难过。 司机心底叹着气,却也说不出什么,很快移开了视线。 天渐渐暗了下来,昏黄的路灯投下一片片光影,车辆驶过,暖黄色的灯光明明灭灭。 今天的天气也不知道怎么了,雨一直淅淅沥沥没有要停的意思,从早到晚,整个淮城都罩上了一个巨大的雨帘,厚重的湿气蔓延在每一寸空气里。 江寄厘觉得很憋闷,然而在行驶的两三个小时里,他丝毫意识不到要把车窗打开,整个人都迟钝钝的,只觉得闷得想流泪。 车子驶过一个拐角,车身轻微摇晃了一下,江寄厘突然捂着嘴狠狠干呕了一声,司机忙在路边停下。 “没事吧夫人,是不是晕车了?” 江寄厘说不出话,难受得心脏都拧巴在了一起,但什么都没吐出来,他蜷缩着腰,肩膀微微颤抖着,好一会才慢慢摇了摇头。 “没事……” “夫人,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江寄厘眸间蓄着□□呕刺激出来的眼泪,捂着胃缩在角落没吭声。 过了许久他才问道:“程叔没说什么吗?” 司机摇摇头。 江寄厘缓了会,轻轻呼出一口气:“回吧。” 夜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车子回到别墅是晚上八点多,大门徐徐打开,江寄厘刚一进庭院就觉出了氛围的不对。 程严不在,林齐也不在,以往这种时候他们都会在别墅门口等着,今天却一反常态。 江寄厘心头一跳。 他下了车轻声对司机道:“辛苦了。”然后才往别墅走去。 雨滴将他在车上好容易烘干的上衣又打湿了,他没有在意,慢慢推开门。 进去的一瞬间,江寄厘就看到了靠在沙发上抽烟的男人,程严和林齐都在旁边站着,整个别墅内鸦雀无声,谁也没有说话。 戎缜在低头看着什么。 江寄厘开口刚叫了声:“先生……”眼神就先瞥到了角落里盖着绒布的大型器件,他瞳孔微缩,直接僵在了原地。 是一架钢琴。 “啪。”戎缜手里的东西也扔了出去,张张七寸大小的照片散了一桌。 “玩够了?” 江寄厘脸色更白了,他嗫嚅着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戎缜看向了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过来。” 江寄厘走了过去,并不敢看眼前的男人,他垂头紧紧攥着衣角,余光看到了桌上的照片,上面都是他今天在店内弹钢琴的样子。 “喜欢弹琴?” 江寄厘喉间干涩得厉害:“对不起先生……我再也不弹了。” 戎缜低低笑了声,似乎被这句话逗笑了,他站起身,慢慢走到江寄厘面前,眼神散漫的打量着他苍白的面孔,问道:“为什么不想回家?” 他捏住了江寄厘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和自己对视,青年眼眶早就红了,眸内全是压不住的惊慌和恐惧。 “不高兴了?”戎缜手指抚摸着他的唇,语调一转:“还是……吃醋了?” “没有……”江寄厘眸光闪躲着:“先生,我只是太闷了,想出去转转。” 戎缜:“觉得秦瑶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吗?厘厘,真是傻得可爱。”他嗓音越来越低,慢慢俯下身,似乎想在他唇上轻吻一下。 谁知戎缜刚一靠近,江寄厘就控制不住的干呕了一声,他反应太大,胃里翻江倒海的,整个人呕得身体歪向了另一侧。 戎缜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 “江寄厘。”声音仿佛淬了冰。 青年眼泪涌了出来,似乎是怕极了,他喘着粗气,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戎缜拉着跌跌撞撞到了钢琴的旁边。 几乎是被扔过去的,他撞上了钢琴,琴键发出了叮咚刺耳的噪音。 “弹。” 江寄厘咬着唇流泪。 站在一边的林齐拳头握得死紧,额上的青筋都出来了,程严瞥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在他后肩膀处碰了下,示意他出去。 林齐皱着眉,沉默不语。 他的心仿佛被一把大手扯住了,坠得生疼,几秒钟后,他转身离开了。 程严的表情没什么波澜,垂眸轻轻把沙发上不太整齐的一角拍平。 他们没有办法做什么。 今天先生得知夫人自己出去了便不太高兴,程严几次说给夫人打电话,先生都轻飘飘的制止了,时间越晚,程严的心越沉。 尤其是他看到先生一直坐在沙发上摩挲着那几张照片,还情绪莫测的问了他一句:“你说夫人为什么不愿意回来?” 和上次不同,这次戎缜明显已经在暴怒边缘,给程严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说实话。 他揣测着编了个理由:“前几天夫人身体一直不太好,说心口憋闷,出去转转可能比待在家里舒服一点。” 戎缜没说什么,手指慢悠悠点着那几张照片,程严眼尖,看到了上面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秦家大少爷。 舒缓的琴音在别墅内缓缓响起,本应该是极其治愈且安逸的画面,但江寄厘却满头冷汗,手指颤得几次都没敲准琴键。 因为戎缜就在他身后,手指不轻不重的捏着他的耳垂。 突然后颈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 戎缜压低了身体,逼近他的耳边,江寄厘的腰也被一只胳膊扣住了,他吓得瞬间弹错好几个音,颤抖着停了下来。 他哭出了声音,哽咽道:“先生,不要……” “江寄厘,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停下来。” 戎缜的语气带着极为恶劣的冷漠,就是在故意戏耍他,江寄厘满眸眼泪,但却丝毫不敢做出反抗,只能接住刚才的地方继续弹。 “今天在外面认识了新朋友?” “不是朋友,先生,我不认识。” 戎缜吻上了他的侧脸,视线打量着他发颤的睫毛,然后扔出一句让江寄厘心跳停止的话。 “宝贝,你看不出来吗?秦家那个老大也喜欢你。” 江寄厘整张脸都红了,摇着头不说话。 “我一个人不够吗?嗯?厘厘。” 江寄厘哭求道:“先生,求您不要再说了。” 戎缜锋利的眉目垂下,手指在他上衣的扣子上弹了下,语气冷淡:“解开。” 琴声倏得停止。 纯白色的上衣领口熨帖而整洁,此刻沾了水汽,仅仅扣在青年纤细的颈间,他下唇被牙齿咬得鲜红,整个人生出一些禁欲又勾人的味道。 戎缜细细的看着,青年通红的双目也望向他。 “是,先生。” 他的手指沉重而缓慢的解开了自己的衣领,若隐若现间还能看到之前没散去的痕迹,戎缜目光在上面停留两秒,似是满意了他的乖顺。 贴着他的唇低声道:“还是听话的时候更可爱。” 戎缜鼻尖是青年柔软浅淡的香气,是他很喜欢的小苍兰的味道,又在唇上轻啄了几下,他说: “厘厘,你乖乖的,我才会开心,不要惹我生气,好吗?” “先生,我下次不会了。” 江寄厘声音低到了尘埃。 戎缜擦了擦他的眼泪:“不喜欢这里?” 江寄厘愣愣的,戎缜突然道:“那以后就住在南区吧。” 有什么东西当啷一声在江寄厘心里碎了,他迟钝的眨了下眼,可以说很大胆又逾距的,他轻声问道:“是因为秦小姐吗?” 戎缜眼神变了变,嗓音低沉:“厘厘,要我教你吗?不该问的不要问。” 江寄厘几乎有了些微末的恨意,但也确实是极浅淡,他是没资格恨先生的,于是恨意转瞬即逝,他鼻尖发酸了。 他想,他不过是想要一个明确一点的答案而已。 哪怕他只是个不值一提的东西,但他现在也还是先生的伴侣,不是吗?先生以后要和谁结婚,要和谁生下自己的孩子,最起码,他应该知道的吧。 江寄厘薄薄的眼皮颤了颤。 “我知道,先生。”他抬起眼眸,哑着嗓音,近乎于不要命的固执:“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去了南区以后,我是先生的合法伴侣,还是先生包养的情人呢?” 这种话对戎缜来说几乎能称得上大逆不道,是踩在戎缜的底线上疯狂试探。 没有人敢这样挑衅戎缜。 但江寄厘心里很木,甚至有些想笑,笑自己固执的东西其实没有半点价值,他却愿意冒着风险去一句句逼问。 为什么啊? 江寄厘心里问自己,好像是因为他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乎了,他只剩下了那点不合时宜又廉价的自尊,所以拼命护着,显得可笑又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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