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学校那边我已经联系过教导主任为我保留学籍,今后我会在家陪着你,照顾你,如果不能正常高考就出国留学,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定居国外。” 宁亦连清楚隋遇的脾性,现状或许会如隋锌所说,但—— “你爸爸也许还没从昏迷中醒来。” 有眼泪落在隋锌的脖颈间,那道声音细细地啜泣:“他受伤了,还吐血了……” 宁亦连越说越伤心,忽然情绪化地大声哭了起来,“我不要跟你私奔,你放开我,我要回去看他!” “老公,呜,老公,他死了我也不活了呜……” 宁亦连仿佛一个新鲜出炉的小寡妇,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边积极地哭坟,边和锁链拔河,大有身子骨和床架势必有一个要散架的劲头。 隋锌脑神经突突直跳,分不出来是气的还是怨的。 “他没事。隋遇如果死了公司股价会跌,新闻也会播报,妈妈你被我绑架了,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宁亦连闹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窝在隋锌的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 宁亦连顺势担心起自己,指着脚腕诉苦:“这个项圈太硬了,你爸爸当年给我用的都是带毛毛的。” 这通折腾下来,脚腕处细白的皮肉被磨得红了一大片,跟被严重烫伤了一样。 隋锌在宁亦连缩着脚背叫疼时妥协了,起身来到墙角的文件柜前面,用指纹开锁,从中拿出钥匙,打开了宁亦连脚上的镣铐。 “妈妈答应我不会离开,不许反悔。” 重获自由的宁亦连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连连点头。 当夜,宁亦连待到枕边的儿子睡熟了,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过放在床头隋锌的手机,打开屋门快速逃了出去。
第36章 36不信 ======= 太久没玩过躲猫猫的游戏,一时竟有些惊恐。宁亦连怀间仿佛揣了一只炸了毛的兔子,紧张得心跳怦怦起飞。 他放轻呼吸,顾不得寻找拖鞋,在夜色的掩映下,赤着脚快步走出卧室,无声地掩上屋门。 房子是平层,从这里睁开眼以后,宁亦连还没离开过卧室,对房间的布局并不熟悉。只借着玩不倒翁的由头,趴在窗边,透过封着防盗围栏的窗户,打量过外面的小院子。 此处似乎并不偏僻,院落最延伸的拐角甚至能蹭到一点路灯的光源,院墙有种皖派建筑的风格,平整的白墙上垒着青瓦,形制酷似家中,但并没有家中那么高墙深院,墙高不及家中一半,宁亦连有信心自己能徒手翻出去。 四下一片死寂,他摸黑从铺着木地板的卧室来到走廊,脚刚向外落下去,宁亦连就在粗糙又冰冷的触感下起了撤退的心思。如果不是觉出还在室内,他简直怀疑自己踩在了水泥马路上。 他没有摸索到开关,只得扶着同样粗粝的墙壁慢慢穿过有些狭窄的走廊,像在探索幽闭的迷宫。 从窗户漏进来的月光能看出屋子并不是很大,却有种黑洞洞的空阔感,走出这段走廊后,手指总算碰到了客厅灯的开关。 灯光亮起的瞬间,宁亦连提着的心脏猝然一个咯噔。 他对这个囚禁地的观感还算良好,毕竟卧室装修得那么温馨舒适,然而卧室之外却是连墙壁都没粉刷的毛坯房。 瓦数黯淡的灯泡吊在棚顶,冰箱、饮水机,净水器等家电直接以一个联结的插排来供电,线路如紊乱的肠子一样堆在地上。他好像在一个巨人的身体里,除了心室光鲜,躯体骨骼都灰败颓废透了。对方似乎根本没有让他出屋子的打算,并将活动空间压缩得仅余一个卧室。 至此,他才有点被绑架囚禁的真实感。 宁亦连快步跑向大门,看清门把手之后,又中途刹车,停在了原地。绑匪贴心的免去他开门的无用功,在门把上简单粗暴的缠满了锁链。 宁亦连萎了,摇晃着封在窗外的防盗栅栏,活脱脱一出铁窗泪。 对了,他还有手机。 宁亦连摁亮了隋锌的手机屏幕,屏保上显现出自己笑容灿烂的脸,和他此时一脸的焦灼形成强烈的对比,照片应该是上次去游乐园时隋锌偷拍的,那时的儿子全程都是背景板,想到这里,宁亦连不免心情复杂。 手机设着防,多气人啊,儿子和自己不像当妈的连面容解锁都识别不开。 宁亦连蹲在门口,看着六位数的密码,边咬手指边头脑风暴,先是自信地输入儿子的生日,然后试探性输入自己的生日,最后连隋遇的生日都用上了,成功将手机给试冻结了。 其实密码并不高深,以宁亦连的知识储备量也能背出来,圆周率的前六位数,至今还未被算尽的无理数,是他对母亲圆满感情的定义。 密室逃脱失败的宁亦连摸回卧室时,隋锌正在用包着棉花的纱布一圈圈的将黑色的皮革项圈缠软。 宁亦连自觉进卫生间洗干净手脚,回床躺平,把另一只脚腕伸给对方锁。 隋锌不动声色地擎着他的足底,将项圈收束到最紧,尽管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宁亦连还是能感觉出来儿子现在很不高兴。 宁亦连狡辩自己刚才是起夜上厕所,又不打自招地道歉,保证没下次。 “你竟然试探我!”宁亦连理不直,气不壮地指责。 “如果你信守承诺,试探就不成立了不是吗,所以究竟该怪谁呢?” 宁亦连不灵光的脑子成功被绕进去了,在隋锌向他伸手时,惧怕地缩起身体,像个可怜的小鹌鹑。 然而隋锌只是搂着他躺进温软的被子里,轻拍着他紧绷的身体,清越的嗓音放得格外温柔:“睡觉吧,妈妈。” 宁亦连很意外:“你不打我呀。” 隋锌吻上他的眼角,深情款款道:“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打你呢。” 过往,隋遇再生气也没对宁亦连拳脚相向过,但若是知错犯错也免不了给他的屁股上点颜色,今天要是隋遇,妥妥会给他来一顿皮带炖肉,小逼都扇肿掉,宁亦连顿时觉得,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好。 墙头草蹭着儿子的脖颈,欣然附和道:“宝宝真好,妈妈也爱你。” 宁亦连的不安分是在隋锌意料之中的,对于逃不掉的囚犯,他自然纵容。 没解锁的手机也可以拨打紧急求助电话,通话记录里却没有报警的记录,宁亦连没有这个常识,或者在他的思维里对他们父子也有着无形的保护欲。 “屋子里开着信号屏蔽器,妈妈想跟谁通话,我可以帮你转达,别再偷偷跑掉了,我会很担心你的安危——穿着吊带睡裙出去,被坏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宁亦连诺诺道:“我就是想跟你爸爸报一下平安,他跟你一样,肯定也在担心我。” “弄丢你是他活该。” 宁亦连正欲辩解些什么,隋锌缩进母亲的怀里,低声叫了声妈妈,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许久后传来一声叹息:“我就算离开也是暂时的,妈妈不会真的抛下你。”宁亦连不作伪地轻声许诺。 隋锌不信。 金牌闪送员正在外卖配送中。 骑手小哥一身黄袍加身,顶在头盔上的竹蜻蜓伴随着电动车的加速行使转成了小风车,这地段人少路平,加之下单顾客的酬劳很丰厚,他的心情和天气一样爽朗,乐呵地哼着戏曲《安童哥买菜》的小段,向着送餐地点驶去。 这边地处虽然不算繁华,住房却是名副其实的富人区,皖派建筑的合院别墅,修葺得极其气派。 外卖小哥拿别墅考究的砖雕院墙当风景,正沿路观赏着不要钱的景点,前方宽阔的车道突然拥堵了起来。 他赶忙放慢了车速,生怕剐蹭到前方那些车辆泛着着贵字的车漆。 他一扶安全帽,只见道路的两旁停着七八辆商务车与私家车,路边站着几个待命的人,一水儿的黑色西装,耳朵上佩戴着对讲耳机,自然状态下也满是戒备的神色,仿佛不法分子的接头现场。在他骑着个小电动滑过来时,犀利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骑手正要来个紧急避险,掉头前突然看到了车辆的末尾还有一台警车,内心顿时在社会主义法治光芒的笼罩下安定了下来。 做人哪有不爱看热闹的。他将车速放到最慢从夹缝里慢悠悠地开过去,听到一名领班一样的人,躬身站在一辆挂着黄牌的轿车侧边,与坐在车里的人隔着车窗对话。 “……抱歉,隋先生,我们还在全力寻找……” 什么东西丢了搞出这么大阵仗。 骑手无责任吃瓜,闻言向车窗里看了一眼。 坐在车内的男人有副极其英俊的容貌,衣着矜贵,没有拿腔作势却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然而看着精神状态却不太好,头发有些潦乱,神色阴郁,搭在车窗外的手指指间的烟灰落在手背上也没什么反应,无差别对所有人散发着强烈的敌意。 骑手被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登时有种要被索命的恶寒,一扭车把蹭地加速蹿了出去。 送货地址离刚刚的是非之地并不远,直行拐过街口后,导航上便显示即将抵达——那名男人显然是别墅里的住户,看来明天送货时还是重新规划下路线才好。 他按照导航的指示,向着一条分叉的偏街骑了进去。 这边并不在别墅区的开发范围内,或许是为了追求街道的整体美观,墙体也是一样的白墙青瓦,他找准院落,一个帅气的漂移驶进了敞开的院门里。 配送时间绰绰有余,骑手对这个才接到的长期单很重视,据说单主是一名患有严重社恐的线上翻译员,需要他代买一些餐食与日常用品。 他最后核实一遍购物清单:指定中餐店里的炒菜,水果、生鸡蛋、鲜牛奶,小熊软糖、慕斯蛋糕、一盒软蓝芙蓉王,还有两盒大尺寸的避孕套。这名社恐翻译员私下里真是什么都来啊。 骑手按照要求将餐品放到了指定的窗台,要求中是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结果职业病发作,下意识洪亮地喊了句:“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骑手在自己的嘴上打了一下,心想搞砸了,正要灰溜溜离开,隐约间,他的耳边听到了一阵拍打门一般的声响。 骑手离开的脚步一顿,仔细分辨了片刻,声音却很快就被掐灭了。 “老板,您没事吧。”他又扬声道。 就在他因为异样的警惕感而停驻时,手机叮铃响弹出来信提示,收到了雇主的消息。 [我有神经衰弱,下次不要再发出任何声音,你的车子也停远点,不要开进来。] 骑手看着这个下次,心情大好,刚刚的疑问一扫而空,以常规思维去想,毕竟对方如果真在从事什么违法的勾当,怎么会给他再次上门的机会呢? 他乐呵地哼着戏曲《安童哥买菜》的小段,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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