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羡见状,终于想起来:“你们又是为什么认识?见过?你调查过何峙?” 白轩逸看他道:“你的问题还没有交代完。” 何意羡又坐下来,他手指修长,骨节也很美,正在一颗颗把桌上掉的子弹捡回来,借此机会也把情绪码得平整了,最后给了一个无比挑衅的笑:“交代完了。怎么样,我就是撒谎,我就是作伪证,你打算怎么判?” “那么,就判你和白祺琬永不再见。”白轩逸大出意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摇头失笑,继而不知何味地说,“最好如此。”
第33章 谁家罗敷未嫁身 何意羡受够了,除了针尖对麦芒,他和白轩逸就不存在第二种沟通方式,这道理他早该明白,不需要再以身试法。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他打算吃一顿草率的午饭,下午就去收监所找王笠。 谁知冰箱也被白轩逸突袭了,酒精饮料无一幸存,冷冻层预制裹粉的炸物通通消失不见。 小艾在三楼游戏室,中途饿了出来找吃的,但白轩逸气场太强大,压得他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又缩了回去。 何意羡每天的造型都不重样,他今天穿件焦糖色的灯芯绒马甲,外套小麦色的西装,人字纹的面料很有肌理感。颜色看上去挺亲和,因为他不想给王笠太大心理压力。 临出门果然被白轩逸说了:“外面在降温。”言下之意,不加衣服别想出门。 何意羡喉咙痛的,屁股麻的,肚子空的,低血糖很烦躁:“白轩逸,你就是个王八。” 白轩逸坐在长餐桌桌尾的椅子上,低头在看平板,四舍五入俨然一个读书阅报的当家太爷。 何意羡道:“我给你脸了?主人翁意识挺强。” 白轩逸往下划屏幕,一边道:“喝完汤再走。” 何意羡不语,他其实早一个小时前就闻到了。砂锅炖猴头菇土鸡汤,色泽金黄,汤浓肉香,太香了,怎么闻不到。 这种鸡汤以前过年一定会炖,已是一项不成文的规矩。但由于他们的童年在中美两地辗转,美国只卖饲料肉鸡,至多到三黄鸡为止,见不到这种野外觅食、肉质紧实的乡下土鸡,太久没尝到了,还挺遗憾的。 但是何意羡站在玄关,衣冠济楚,鞋都换了。 “打个电话,你来看下火。”白轩逸就去阳台了。 给个台阶,何意羡下了。 瞥到白轩逸平板上的内容——《冬季暖身御寒提高宝宝免疫力老公婆婆都爱喝的一道滋补佳品》……鲜鸡买回来后,应先放冰箱冷冻室冰冻3~4个小时再取出解冻炖汤……任何肉类炖汤前都应先将主料飞水——就是开水里煮一下…不仅可以去掉生腥味,也是一次彻底清洁的过程,还能使成汤清亮不混浊,鲜香无异味,一试就灵!……鸡油对炖汤来说,大有好处…… 何意羡看着笑着,笑着看着,竟然真看进去了,看完了。 但是那香气渐渐有些奇怪,赶去揭盖一看,里头堆的满满食补材料,淮山党参,枸杞红枣,像在炼蛊。白轩逸甚至还煮了两块老姜,捞在小碗里放凉不知用途。杯子里是胎菊金银花泡的水。 “你干什么?”白轩逸回来把他弄开,赶紧盖上砂锅盖,“气都跑了。” 何意羡笑倒,靠着冰箱,拿起手机咔嚓给他这样子拍了一张,又打开录像模式:“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中共中央宣传部记者小何。请问这位白副检察长,可以采访一下吗?” 直接提出合理怀疑:“您是正在洗手作羹汤还是金莲煎药?” 但他尚未快活多久,便不小心看到灶台上的一个药瓶,立刻狐疑道:“白轩逸,那什么?” 收到一个很稀松平常的回答:“随餐维他命。” 夺了过来,小药丸五颜六色,但都没有名目。何意羡晃晃瓶子,笑道:“维他命你不吃复合的,ABCDE分开吃,这么讲究?” 白轩逸开始严肃:“还过来。” “Nope.”何意羡忽然故作神秘,摇摇手指。紧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了一粒。 “是药三分毒,不怕乱吃了死人?”白轩逸抢了回来,看何意羡像卡嗓子了,忙递一杯温水。 何意羡却趁机揪住他的领口,舌头快速伸进口腔,蜻蜓点水地蘸了一下,药物的苦味很快也弥漫到了白轩逸的唇上。 “死就一起。”何意羡喝着水含混笑道。 这句话闪得太快,何意羡转身就去烫碗筷了。叫小艾和琳琳开饭的时候,何意羡忽然说:“你们先吃,我打个电话。” 何意羡出门却坐到了车里,他车里的系统由军方指导设计,绝对的密不漏风,不存在安装任何窃听设备的可能性。 面无表情地拨了个号码——医学检验中心,法医物证科。 何意羡业余爱好魔术,魔术说白了就是障眼法,手快只是基本操作。所以那药,其实抓了两粒,只吃了一粒,还有一粒此刻正安静掉入警用物证袋中。 何意羡沉声道:“嗯,打张谱,鉴定什么药。” 他挂了电话,还在车上默然坐了一会。遥望去那人又在厨房里忙碌什么,不由收紧了五指,微狭了眼睛:“白轩逸,这么多年,你究竟在玩什么花俏……”
第34章 正道无所而不在 一顿午饭吃得满嘴中药味道,何意羡用漱口水涮了三四次。一上车,就把羊绒大衣扔到后座了。要是再迟一点出门,白轩逸有可能还要求他加条秋裤。 何意羡先回了趟律所,捎上杨柏等人,去见王笠。 据说看守所的选址都大有讲究,一般会在风水比较“硬”的地方,最好是能镇鬼压邪的重地。他们下车的时候,一照面就见到一个火葬场的牌子,再往深入走才是看守所。可能是古早时期传下来的规矩,律师会见都在不朝阳光的一排房间,仿佛只适合做些见不得光的事。这里除了高墙危楼、电网铁窗,就是些枯树秃枝,真是寒气渗骨。 王笠的妻子和家人已经在大门等候了。从他们衣着气质可以看出,王笠此人是从乡镇一步步上来的,他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 这位妻子名叫李婷,是个“人物”。王笠被超期羁押五年之久的时间里,她找律师,找办案单位,不顾个人安危,开微博,发文章,求记者,找作家,上访,控告,一直为王笠奔走呼号。终审判决之后,她又开始了艰难的申诉之路,绝不放弃。媒体上称她铁娘子。 李婷五年来,经历了太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独没有看到公正。她对何意羡谈不上信任,只是礼貌,没太热络:“以后要多辛苦律师了。” 求何意羡接案子的是王笠的姐姐管红,她看到这样一位头角峥嵘的律师,他所能调动的资源、人脉、能量是普通人不可想象的。云出见太阳,几乎要滴泪:“何律师,您总算来了。老天开眼,这下有救了……” 家属里还有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家,那是王笠的爷爷,他从鼻子里哼道:“说了申冤等于找死!只要王笠认罪,替当官的把一切都扛下来,大老爷一句话就会放他回来,么请律师花冤枉钱!” 何意羡听了微笑道:“老爷子,您说得有一定道理。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您可以把我想成一个做外科手术的大夫,但是影响最终结果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好消息是负责本案审理的刘院长是个有人情味、负责任的法官,但此等大案,他说了也不算。” 说了等于没说,是个太极高手。家属不明不白就心里好受许多,唯独李婷冷冰冰不领情:“刘院长就算了,这个案子我们想申请异地重审。” 杨柏适时接过来:“啊这个之后可以再议。何律师,我们先进去吧,先简单和委托人聊聊。我听说人精神状态不大好,已经抗议绝食好几天了?” 说到这里,管红掩面流泪。倔强的老头子也别过视线去,鼓着鼻翼,直咂摸嘴。 王笠的奶奶觉得这个律师面相相当不善,不敢与他说话,只拉着黄妙妙的手,一眶热泪:“姑娘,见到我娃,让他到了监狱一定好好改造,争取减个半年好早日回家……” 何意羡说:“行,先进去。李婷你方便一起?” 李婷一惊。她原本没有资格会见,几个月前王笠的哥哥硬闯,还被法警打伤了。但是跟着何意羡,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被各种人以各种目光礼遇。黄妙妙是头一次来,准备好了会见介绍信、委托授权书和律师证,但谁也没管她要,反而有一种宾至如归之感。 但是在等待区的时候,却遇到了同时间来这里提审的苏殊,他吃惊极了,连忙叫来看守所所长。所长慑于白轩逸的威势,忙狗颠屁股前来缉拿狂徒。但见何意羡气定神闲地长腿交叠坐着,一下子呆在原地不知何处。 苏殊诘难:“何律师,你这是什么意思?《中华人民共和国看守所条例》第二十八条明确规定,家属会见时需要经办案机关同意,并经公安机关批准。而且是这种案情重大的情况,你这更是无视法律……” 何意羡因为白轩逸被迫戒烟,现在身上一贫如洗,连根火柴棒都摸不到,否则他说这话时八成是个捻烟头的动作:“你跟我谈法律?” 他音量不大,说话时都没看苏殊。可是苏殊是坐着的,不然有可能都要退后半步,回头找所长已没影了。 何意羡说:“那就谈法律。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从刑事拘留三十七天届满后,就是逮捕,理论上最长九个月;检察院审查起诉一个月,中间可以退回公安补充审查两次,每次一个月;法院审限也是一个半月,要延期就得上一级法院审批,一般案子半年到一年以内就判了。我给你满打满算,最多关人两年就是无疑的超期羁押。王笠却被关了整整五年零八个月,按照法律是不是应该立刻变更强制措施放人?” 苏殊恼怒:“你这是强词夺理,这个案子要特殊情况特殊考虑!” 铃响代表王笠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会面。何意羡点头起身:“好啊,那你就叫白轩逸来考虑考虑,我在这等他,我们也想向司法机关反映呼吁。” 苏殊不忿,何意羡却只剩背影。所长又颠巴回来了,带着上等的新加坡黄金芽和热水壶,他急得都没来得及沏,窃窃小声道:“何大律师呢……” 房间内24小时摄像头监控,全程录音录像,就算停电也是有备用电源的。两名陪护人员在房间内监视,还有两人在监控室目不转睛地盯着。 王笠中等身高,国字脸,戴一副黑框眼镜。因为三天水米不沾牙,面部凹陷发青。 李婷见到他的一瞬间,铁娘子的坚硬外壳便完全溃裂,泣不成声,手指发抖,声音发颤:“一年一年又一年,转眼已近整整六年……一天一天又一天,我总是从早盼到晚。孩子长得你都不认识了,老人也都老得快走不动了,求你,算我求求你,你好好吃饭,你活下去,你放心,我爱你,为你洗冤的心永远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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