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见江苜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睫毛扑簌着抖了几下就安静了。从头到尾都没朝自己看一眼,于是他哼了一声,干脆什么都没说。 程飞扬朝江苜看了过去,只见他半垂着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他身上衣服穿得严实,只留了一截颈子露在外面。莹白的脖颈在灯光下如玉如釉,纤细却透着欲/色,承载了数道色/欲的目光。 那人当着满座羞辱他,他却逆来顺受一言不发,程飞扬莫名觉得他不像是这样性格的人。如此一来,沉静之下隐藏着的那些看不见情绪,反而让程飞扬觉得有种胆寒的心惊。 桌子中间的一盘清蒸鱼经过众人分食,已经被拆的七零八散,骨刺碎肉摊了一盘,冰冷油腻。 江苜觉得自己就像那条被分吃了的鱼,四面八方的目光,像沾着口水的筷子一样向他伸来。 凌霄发现他一口东西都没吃,甚至连筷子都没动。于是问:“不合胃口吗?要不要给你再点两个菜?” 江苜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神情麻木的脸上有着泥塑石雕一般的凝滞之态。他吸了吸鼻子,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鲜嫩的莴笋放进嘴里,如嚼翠玉。 吃完饭,凌霄还想转战御都。 从包厢出来,江苜看着洗手间方向,突然停下了脚步。 凌霄疑惑的回头看他。 江苜说:“我去下洗手间。”然后把大衣递到凌霄手上,让他帮忙拿着。 凌霄嘴上抱怨了两句:“你怎么老上洗手间?肾虚啊?”嘴上虽然不饶人,但他抱怨完还是拿着江苜的大衣在门口等着,程飞扬也在侧没离开。 等了没几分钟突然听到里面隐约有动静,像是争吵和推搡。凌霄和程飞扬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正在这时,江苜从里面疾步走出,看起来像逃,还不停回头看,一个没注意,直直撞到凌霄身上。 凌霄伸手抓住他,问:“怎么了?” 江苜面色惨白,脸上的惊惶还没褪去,看着他说不出话。凌霄看到他衣领被扯开,扣子都掉了,霎时脸色一沉。 “操/你/妈给我站住!小爷今天不办了你我就。。。”又一人从洗手间冲了出来,看见凌霄霎时闭了嘴,正是刚在饭桌上一直出言折辱江苜的人。 凌霄脸色阴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江苜,接着又把视线转到那人身上,缓缓开口问:“陈老二,你刚才说什么?” 陈老二原名陈玄,在家里排行老二。凌霄这么叫他,实际上已经代表他非常生气了,比叫全名还吓人那种。 他被凌霄的脸色吓到,突然反应过来,指着江苜说:“凌少,是他勾引我。” 凌霄都给气笑了,说:“他勾引你?你他妈想得倒挺美。老子碰他他都哭,还勾引你?” “真的是他勾引我!”陈玄见他不信,更加竭力的为自己辩解,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 凌霄一个勾拳砸到他脸上,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又朝他腹部猛锤了好几下。全是打起来疼,但是不会伤到根本的地方。 程飞扬就在一旁看着,没拉。 凌霄一边揍人一边说:“老子是不是说了,别打他主意。吃饭的时候老子就觉得你这张嘴,今天怎么这么招人烦。你他妈不仅嘴贱,还敢动手动脚。” 其他人闻声纷纷赶来,看到凌霄揍人跟揍疯了似的,都上去拉人。凌霄一声怒喝:“谁敢拦我!” 于是再没人敢上前,由着凌霄撒气。 凌霄揍得累了,喘着气骂:“陈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知轻重的玩意儿?你妈逢年过节,捧着礼恨不得跪到我家门口巴结。你倒好,敢觊觎我的人。” 陈玄被他揍得压根不敢还手,整个人颓丧的倚着墙瘫坐在地上,犹如丧家之犬。 他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干净净,但是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凌霄说的没错,陈家一直靠着凌家,仰人鼻息的才在圈子里占得一席之地。说难听点,就跟凌家的家奴差不多。 他跟凌霄也算认识了几年,以前他带出来的情人被人调侃几句,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他这次眼拙又喝了酒,一时上头捅了马蜂窝。 闹了这么一出,也没人有心思续场了。凌霄嘱咐人送陈玄去医院,然后就揽着江苜,准备直接回去。 江苜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直到这时才回头睥了陈玄一眼,那一眼看得很深,黑乌乌的,只是带着一点闪烁的火星。 而这一幕,被程飞扬尽收眼底。 走出饭店大门,凌霄突然停下脚步,猛得回头盯住江苜。他把江苜浑身上下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甚至还揪着他两边的衣领凑上去闻。 似乎是野兽在检阅自己的地盘和所有物,确认上面有没有沾染上别人的味道。 这个动作直接激怒了江苜,他狠狠把凌霄推开说:“滚开!” 凌霄被他推得脚下一个趔趄,后退了两步,本来就生气的他更恼了。骂道:“老子刚为你揍了人,你就让我滚?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江苜满脸厌恶得看着他,冷道:“你们愿意狗咬狗,关我什么事?” 程飞扬闻言皱眉。凌霄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一下就黑了:“狗咬狗?你他妈说什么呢?” 江苜嗓子还哑着,说话时声音沙沙的,还带着一点鼻音。这种声音如果说上两句软话,便是天大的火也给人浇灭了,偏偏他说话字字如刀:“你和他有什么区别?你揍了他你就成英雄了?” 程飞扬最知道凌霄脾气,江苜此时说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便开口道:“江教授,凌霄好歹是为你出头。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因为我有脑子。”江苜无差别攻击,冷冷看了他一眼说:“我没忘了我为什么会在这,像个娼妓一样被人羞辱。” 江苜有时候直接得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说话间不给人留余地。程飞扬从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当即也黑了脸,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凌霄抿紧唇线,直直得看着江苜说:“江苜,我这些天对你还算不错的吧,你就非得记着那点破事!我对你好的时候你怎么就看不见?” 江苜没有被他的话打动一丝一毫,仍是用那种漆黑又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又冷又硬。 凌霄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手法运用得张弛有度,要是换一个人,这会儿没准已经开始感激他,甚至爱上他了。 但是江苜一向心智坚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种事,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凌霄再次提醒他:“刚才如果不是我,你以为陈老二能放过你?你早他妈被啃得干干净净了。” 江苜微微抬了抬下巴,睥睨一般看着他,说出的话可谓扎心:“都是狗,被哪条啃有区别吗?” 凌霄被他软硬不吃的样子气得怒火攻心,说:“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我跟你说,我对你够好了!我要是想弄你,你觉得你还有命站在这儿对我冷嘲热讽吗?” 江苜反唇相讥,问:“所以呢?我要感激你吗?感激你放过我?感激你没做那些你本来就没资格对我做的事?” 凌霄到这会儿已经快被气笑了,问他:“你到底是有多想不开?就这么喜欢激怒我?” “是我想不开吗?”江苜冷视他,说出的话一针见血:“我们现在站在这里争论这些,是因为我想不开吗?” 真正偏执顽固的人难道不是你吗?死乞白赖的人不是你吗?咬住不松口,像条狗一样赶都赶不走的人不是你吗??? 凌霄明明白白的从他眼里看到这些了。 他长吐一口气,用以压制心里的怒气。他念着江苜今天受得刺激太多,应该是被逼急了。先是被他吓唬了一顿,然后被他逼着在车里弄了一回,吃饭的时候被陈老二那个不长眼的出言羞辱,最后还来了这么一出。 想到这他便生出了一点怜惜之心,决定不和他计较了,自己生生把怒火压了下去。 程飞扬有些惊讶凌霄居然能压住火,他本来连拉架的准备都做好了,不过既然没事,那当然是最好的。 这时凌霄的司机开着车过来了,程飞扬和他挥手告别后自己也离开了。 车里,凌霄看着江苜,看他坐在那一言不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大部分时间里,他总是这样,身上好像覆了一层透明的膜,把自己和外界完全隔离开。 江苜长得一副不知道怎么和人吵架的样子,和刻薄更是不沾边。可是凌霄知道,这个人所有的尖利和刻薄都给了自己。 第13章 凌霄想起今天陈玄说的什么他把人玩疯了,觉得好笑。江苜这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疯的。 当时他主动的给那个心理医生打了电话,询问江苜的状况。 谁料医生那边都快哭了:“凌少,你没跟我说江先生是心理学专家啊,还有行医资格。” 凌霄这才想起来江苜的职业,但有点不明白医生的反应,只说:“这重要吗?能医不自治,医生也要看医生啊。他状态到底怎么样?” “他状态很好,能虐我八百个来回不喘气。说我专业知识不够,还推荐我去看他的论文。”医生戚戚然道。 凌霄愣了愣,问:“他很厉害?” “业内大牛,师承泰斗。”医生叹了口气说:“你这好比是让我去给扁鹊治病,教女娲玩泥,给后羿当射箭教练。” 凌霄没有理会他的贫嘴,再次跟他确认道:“他就什么都没说?状态真的没问题?” “没说,特别是对那三天的经历只字不提。我为了引导他倾诉而试探他的时候,他也非常平静,并且看出了我的意图。” “然后呢?” “然后他就批评我的引导太过生硬,缺乏技巧。如果真的有创伤后遗症的话,我的引导很容易引起应激反应。”医生尚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说话有点丧气。 “。。。。。。”凌霄似懂非懂得跟他讨论,又问:“有没有可能是他抵触你?” 医生苦笑着说:“我觉得我都没有让他抵触的资格,就是他的心理防线你知道吧,远高于常人,我连边都没摸到,根本说不上抵触。” 凌霄骂:“找你有什么用?” “但是通过交流我能感觉到他情绪很稳定,没有创伤后遗症的现象。”医生想了想说:“他本身个性就是偏理智冷静的,而且有极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和专业知识储备,我觉得他可以把自己的状态调整的很好,这对他来说不难。” 挂完电话,他又给周助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番,让他去江苜那里安排。 两个小时后,周助给他回了电话。 “怎么样?” “江先生情绪稳定,没有过激反应。” “该说的都说了吗?” “说了,他没有抗拒,看样子是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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