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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事也就渐渐地遗忘了。 秦筝放下手中的剧本，有些惊讶地看着优格从庭院小径走来。她见到秦筝，抿着唇，什么也没有说，在相互间的沉默无言里，优格率先倾身抱住了秦筝。 ——作为朋友，他们究竟有多久没有拥抱过了？ 秦筝几乎想不起来。 须臾之际，彼此体温交融，温柔的谅解无声息地达成。 秦筝又回想起来，他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回忆，他再次记起来，自己如此喜爱优格的缘由——无论哪一次，每一次，优格总是知道她该如何正确挽救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感情。 那是秦筝并不具备的一种近乎天赋般的超能力。 坐下来闲聊时分，秦筝和优格说出了最近一系列事情的来龙去脉，优格还是不认同秦筝对待工作人员的态度，秦筝接受了她的劝止，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方式。 “怎么了？”优格察觉了秦筝的不对劲，眼前之人时不时有些意识上地游离，仿佛有什么事正在缠绕着他。 秦筝看向优格，他还是不明白，“傅之衡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因为他爱你吗？” 尽管难以理解这种新兴的婚姻形式，但优格还是给出了她的回答。 “爱？” 他用一种古怪而生涩的语调复述这个单字，确实，看起来是那样没错，但，秦筝无法向优格解释。他的丈夫，在对诸类事宜的处理上，远比秦筝驾轻就熟，其中最为重要的行事原则，是人生一切皆有序列。 在傅之衡的人生序列中，第一顺位永远是自己，秦筝完全理解这一点，因为他也是这类人。 平等地让渡自己的权力？——那太荒谬了。 如此荒谬的事情，竟然发生了？一定有秦筝所不知晓的理由。 优格担忧地凝视秦筝，她抚上秦筝的手，轻柔又坚定地说：“我知道，傅之衡给你带来了很多改变，但你不是他们那样的人。” 秦筝感到迷惑，优格还在对他这么说，他已经不明白，这究竟是优格的一厢情愿，还是她深入人心的洞察，抑或是等同于催眠的效用。 “……” 没忍住，秦筝向优格请教，她为什么这么说。 但优格也说不出具体，她只是重申了一遍她的看法。 “筝儿，我一点也不意外，你会被傅之衡这样的人捕获，但你和他们不同……我和其他人一样相信，甚至比他们还要更加确信，你与众不同。” “所以，筝儿，你必须答应我，不要随波逐流……” 说到最后，是优格的祈求。 “我不想生活在一个都是暴力者的世界里。” 这句话语里，暗藏着一种期许，即，秦筝会实现优格的愿望。 “我知道，你也这么想。” 这是优格说过的，最触动秦筝心弦的言语。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像优格这样的人，那么，秦筝一定会崩塌的，正因为优格存在，秦筝才可以完全背离她，成为他自己。 ---- 愚人节快乐~
第46章 下四十六流 === 那之后，他们又聊了许多事。 优格说她联系不上秦筝，便联系了傅之衡，有些意外，Alpha很乐于安排她来见秦筝。优格的言语中隐隐透露出“他对你的事很上心”之类的潜台词，这是之前没有过的，秦筝察觉到了这一点细微变化。 不可避免地，优格谈及了秦筝之前说的那些话，“如你所言，我们所面对的，是真正的庞然大物，但是……” “我们在努力。” 优格不觉得努力没有意义。 “筝儿，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你总是在，批判我们的努力。”优格直视秦筝，提出要求，“那你，能反过来，为我，为我们做出一些努力吗？” “你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而非破坏性的言辞吗？” 秦筝笑，他不觉冒犯，很高兴，优格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与其在别人的语境里自证，不如重新建构自己的语境。 批判总是对的。 一个人靠说，总是对的，一个人要做，才不容易。如今的世间，充斥着形而上学的观念、思想和言论，其中真正做事的人少之又少，优格最珍贵的地方，就在于此。 但，她也必须认识到，她这样的人，是少数人。 秦筝转眸，稍微想了想她的问题，然后道：“因为，我其实不太理解你们。”即便舆论的浪潮吹了一波又一波，优格和他描绘了一遍又一遍，临到头来，秦筝还是只有一句，他不太理解。 秦筝说：“O权女权，甚至是平权，到底想要什么呢？” “或者，我再问得更直接一点——平等就够了吗？平等地卑贱、痛苦、穷困，就是可以接受的吗？就是你们所追求的成果，所渴望的成就吗？” “我从来就不觉得平等就够了，我也相信，这样想的我绝不是少数人。” “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平等这样的追求，不仅满足不了大多数人的胃口，更不可能得到相应的结果。” 优格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秦筝摇首，他继续表达自己的疑惑。 “更重要的是，你们真的想要成为弱者吗？” 他叹一口气，“优格，你是真的想要成为女人吗？从你的路径来看，你想要成为的，其实是男性Alpha，不是吗？”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想要成为Omega或是女人吗？——哪怕是更珍贵的Omega，或者更优秀的女人？让我们扪心自问，那个答案。” “没有人想要成为弱者。” “你们也只是假装你们想要成为他们而已。” “你们甚至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你们假装你们在乎弱者。就连弱者都无法坦然承认，他们根本不想成为弱者，何况是那些真正拥有话语权的人呢？” “你们应该解决这个问题——没有人愿意成为弱者。人们可以居高临下地审判、凝视、怜悯、帮助弱者，但没有人愿意成为弱者，我不理解你们为什么要做反人性的努力？” “争取平等不是人的天性，想要更多，才是。” “优格，我不加入你们，是因为我不想成为Omega，不想成为女人——不仅如此，我同样，也不想成为男人，不想成为Alpha。” “……就连强弱的定义也很无聊。” “我只想成为我自己。” 平等不够，因为我觉得不够，卑贱不行，因为我觉得不行，痛苦不可，因为我觉得不可，穷困不成，因为我觉得不成。 我不想在任何定义中成为任何人。 我，要成为我自己。 我只相信名为我的教义。 如果真要秦筝给出建设性意见，那他觉得，优格们需要一场巨大的谎言，就像资本主义曾许诺每个人都将拥有真正的自由那样，新的变革也必须将所有人都裹挟进一场无比美好的盛世幻梦之中，然后有心者才能凭借从谎言中建构起的压倒性优势，为所欲为。 优格做的梦太小了。 小到不足以撼动任何事物。 人们相信谎言，胜过真实。 ---- 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李世民《帝范》
第47章 下四十七流 === “我不觉得自己是在假装在意弱者，不否认有人的确是这样……”优格停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在解释。 解释的作用微乎其微。 秦筝不在乎，他也十分明显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在乎，那些不重要。 当王出现，每个人目之所及都是皇冠，一切荒诞都将被视而不见。与之相应，只要王没有皇冠，一切合理亦都将被视而不见。 于是，优格垂眸，慢慢笑了，充满涩意，她说：“这个回答，很有你的风格。” 她的苦涩缘于她在乎。 秦筝的想法仍然是一种围绕权力群体分化展开斗争的旧范式，可，那解决最根本的核心问题吗？就算如秦筝所言成功了，那难道不是强权在这世上以另一种形式，又一次地重演？ 实际上，还是换汤不换药。 但，秦筝不能说出更多了。 他也无法做到更多了，秦筝并不认为自己会因为性别就加入优格，甚至，他也并不排除自己随时有成为背叛者的可能。 没办法，谁让优格许诺得不够多呢？ 可是—— 争取平等不是人的天性？真的吗？可不可以说，秦筝的观点未免太过丛林法则，它本身就很可能是社会对天性覆写的产物，优格始终相信，人类是追求平等和正义的。 人类，渴望超越。 “我们的主张本身就包含让每一个人成为更好的自己。”优格没有在做反人性的事情，她只是想对父权结构下的人性，以更温和的视角，用更柔性的力量，重新叙事。 “那你们为什么不改名叫人权？”秦筝依然不解，“既然你们实际主张的是，所有人的福祉。” 优格沉默了片刻，她没有对此轻率地发表看法，也不想再陷入批判和解释的循环旋涡。优格选择拉回近景，转而和秦筝讨论更具象的事务。 最近，优格感到忧愁，由于开颅手术耗资不菲，以基金会目前的财力，事实上，不可能为所有携带者解除微型炸弹。 因此基金会一直都在挑选合格的携带者，对他们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理性上，优格知道这么做的缘由，但从情感上，无论怎么解释，她们看起来就和那些别有用心的权力者一样，无疑也是在利用颅内炸弹，控制他人。 为了目的正义，就可以程序不正义吗？为了实质公平，就可以形式不公平吗？ 秦筝没说话。 今天注定是多忆之秋。他再次被迫想起了一些往事，这些陈年旧事令他沉默，甚至，隐隐有一种亟欲作呕的冲动。 优格在此时提及这样现实的两难困境，尽管秦筝可以做出动态博弈的标准回答，但，秦筝其实可以理解，优格的未语之言。 只是，他难免心生一种疑虑。 类似于优格这种理想主义者特有的天真，究竟是被那些精心设计过的美好虚构故事，所人为创造出来的，还是它真的可以在人类历史上兵不血刃地实现？ 至少，仅凭秦筝狭隘的视野，他没有看到实现的可能性。 但—— 没有可能性就不值得追求吗？或许，优格真正想问他的，是这一句。
第48章 下四十八流 === 秦筝在终端上查看优格之前发来的所有消息，他也自然看见了学弟充满暗示意味的联络。 无意于理会后者，出轨带来的肾上腺素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偷情之所以刺激就在于不被允许，快感最极致的瞬间就是察觉傅之衡怒火的当下。 比起其他人，如今，秦筝还是觉得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傅之衡更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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