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说服她,让她相信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更想趁此机会减少她对你的恨意,我就又加了一句,说我和约瑟夫谈了四年恋爱也同居了四年。” “我没有想到她竟然恨你恨到转头就把这句话告诉了你。我以为她不会再联系你,或者她联系你,你也不会接她的电话,更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我更没有想到,你去看了那场马拉松。如果时医生没有认出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跟我承认?当时你是不是在终点线看到约瑟夫亲了我?这就是你亲眼看到的罪证对吗?可是妈妈也亲眼看到过我们,然后她偏偏就那么坚定地认为当时是你强迫的我。你知道妈妈看到的那一幕是假象,那你看到的那一幕呢?你看到的,难道就不能是假象吗?” 谭嚣被谭熙问得哑口无言,又听谭熙平静地说:“嚣嚣,你给约瑟夫打个电话吧。他只是亲过我一下而已,我也吓了一跳。在那之前,我压根就不知道他的性向,在那之后,我也没有告诉他我的性向,因为我跟他能成为要好的朋友,并不取决于性向,而是性格。他后来跟我道歉过很多遍,我也从来没觉得那样亲一下的行为会影响我和他的朋友关系。” 谭嚣皱眉道:“我不打。” 谭熙笑看着嚣嚣尴尬的表情,忍不住说:“好,那就等以后聚餐的时候当面澄清。” 谭嚣瞪了谭熙一眼,羞愤难当。 谭熙又说:“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的表兄弟、表姐妹们,问问他们我毕业典礼那年跟他们说过什么。” “你说过什么?” “我说,约瑟夫不是那种人,而且不是哪个男的想上就能上得了我。”谭熙笑了笑,十分坦诚地说,“我没跟别人谈过恋爱,男的女的都没有。嚣嚣,这辈子我唯一允许也愿意承担偏女性角色的时候,就是在你面前的时候。因为你没有一个疼爱你的妈妈,所以我不介意充当你成长过程中的女性角色,比如疼爱你的姐姐。” “我没把你当过姐姐……”谭嚣突然一阵脸红。 “我知道。这只是我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否则我真的无法说服自己。说白了,和你做爱的时候我并不想在下面,但是如果我的嚣嚣非要在上面,我也可以说服自己被你fuck。” “谭熙你……都多大了,大白天能别总把床上的事儿说的这么直白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什么都不对我说,冤枉了我这么多年,我认为我们以后必须把什么事情都摊开来说清楚。” “那你说清楚,到底为什么照着我整容?真就只是觉得我这双眼睛的形状长得好看吗?” “真的,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谭熙看着嚣嚣的眼睛,说,“还有两个更重要的原因。” “第一,我想让妈妈不要再那么憎恨你。她以前总在背后跟所有人念叨,说你的眼睛肯定长得像你的生母。有一次她喝醉了,跟我说她想挖掉你的眼睛。我很害怕她真的会去做,所以我就想,如果我把眼睛的形状整成跟你的眼睛差不多的样子,那妈妈也许看习惯了就不会那么讨厌这种眼睛了。但我也就只是想了想,没有真的去整容。” “我是大学毕业那年做的整形手术,最重要的原因是那年我们分手了。” “于我而言,那是言不由衷的分手。跟我在一起,你那么纠结、无奈、无法挣脱,我是真的不想再用亲情的名义束缚你,那样对你不公平。因为我知道,于你而言,我永远都摆脱不了兄长这层身份,因为你没有其他亲人,就算有,你也不会去认。你唯一的亲人就是我。” “所以我可以不顾其他人的感受去追求你,而你却要顾忌我那一大家子亲人,不能安心地、坦然地、幸福地和我在一起。” “可是你知道吗?自从我在巴塞罗那看到你,自从我十七岁的时候,我就再没有把你当成过我的弟弟。我不缺少亲人,但我所有的亲人里,除你以外,全都令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望,所以不管我表面再怎么恭敬孝顺,我内心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亲人。嚣嚣,你在我心里唯一的角色就是恋人。我爱你,是想有权力与你做爱的那种爱。” “然而比起我本人,我的恋人更渴望自由。你是天生的流浪者、艺术家,我想给你自由。” “放手之后,我再次决定要好好地说服自己,调整心态,摆正位置。所以我去做了整形手术,这样每天看到镜子里酷似你的一双眼睛,就是一种提醒、警示,让我的眼睛一天天、一遍遍地告诉我自己——谭熙是嚣嚣的哥哥,不是嚣嚣的恋人。谭熙只能是嚣嚣的哥哥,不应该是嚣嚣的恋人。” “告诉我自己——你渴望的是自由,我不应该渴望你。” “可是我从小就过目不忘,我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方法都没有办法忘记我最初爱上的那个人,以及他看向我的每一个眼神、每一道目光……就算我能拥有一模一样的眼睛的形状,我也没办法复制他眼里的光芒。那些光芒太多面、太细碎……” “你就是你,我无法复制。大概只有跟你合二为一地重叠成同一个人,我才能真的说服我自己停止渴望你。” “眼睛整了,可是这个方法不管用,我还是想念我的恋人,哪怕他的造血干细胞跟我匹配,哪怕我长得跟他更加相似了,我也无法把他当成亲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带着恋人的眼睛去游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过人间仙境,也看过我不愿带他本人去看的人间地狱。” 谭熙说着说着,谭嚣就渐渐觉得无法安全驾驶。 他把车开下了高速口,停在了小路边的安全地带,觉得车内透不过气,便开窗望向远处的开阔又荒芜的田野,不发一言。 微风吹着谭嚣的碎发,他不知道,身后的一声叹息也卷进了这阵微风里,随着微风,抚过他的眉心、眼尾。 “嚣嚣,我对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也想解开你的心结,不要为了莫须有的事情而伤心。你没有必要因为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就接受我的追求和渴望。我爱你,而你是自由的,这两件事跟我是你的亲人一样,永远都不会变。” “妈妈对你做的事情,我代她向你道歉。但追本溯源,是我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自以为是地去做眼睛的整形手术,她应该也不会想到那种极端的惩戒你的方法。因为我为你修改了自己的眼睛,所以她才会想用千百万人的眼睛去摧毁你。对不起,给你带来痛苦和伤害的人是我,妈妈只是执法者。” 见嚣嚣仍然看着窗外不回应,谭熙只好故作平静地送出了他留给恋人的最后的温柔:“昨晚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如果你想分开,那从今往后,我真的……不会再以恋人的方式纠缠你、伤害你、改变你。” . 谭嚣无言地望着车窗外,直到凉风吹干泪水,直到夕阳西下时的落日余晖刺痛眼睛,他才转过头,郑重地唤了一声:“谭熙。” “嗯……” 说完一番灼心的话后,谭熙精疲力竭,困意上涌,已经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迷瞪了一觉。刚睁开眼睛,瞬息之间,一个冰凉柔软的吻就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些年,我究竟都让你承受了什么?”谭嚣认真地看着谭熙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觉得只要目光相触,心神魂魄便能毫不犹疑地跌落其中。那始终都是谭熙的眼睛,深邃、包容,与形状无关。 谭熙嘴唇微动,刚要回答,第二重吻便袭了过来,比第一重吻温热许多、霸道许多,久久不歇。 他尝到了嚣嚣的甜与苦,也尝到了落入两人口中的咸咸的泪。 “谭熙……”嚣嚣颤抖着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哭诉着说,“对不起,对不起!谭熙!我自以为善良、勇敢……我跟任何人都不计较……伤害我的、误会我的、有求于我的,我全都没有逃避、计较,也没有憎恨过……我唯一逃避、计较、憎恨……故意折磨过的,竟然是最爱我、最疼我、完全没有伤害过我,甚至对我一点要求都没有的那个人!” “熙熙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我不称职!我扮演哪个角色我都没有称职过……我当你的弟弟时觊觎你的身体,我当你的恋人时又顾忌你是我的哥哥……我不停地混淆,不停地把双重的要求强加给你一个人……还要说什么就当朋友!” “我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全都给了别人……别的朋友、陌生人!却把自己最差的一面全都给了你一个人!” “在巴黎的时候你就问过我,说我的身体准备好了,可是我的内心有没有准备好承受我们的感情……那时候我没回答你,因为我不知道答案。我不知道……所以我就是没有准备好!所以我才会成为一个最差劲的恋人!” “我故意躲着你、折磨你这么多年……熙熙哥哥……你知道我的心快要疼碎了吗?” “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自己是这么贪婪、愚蠢、坏透了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坏?!” “谁他妈的要跟你分开?!谭熙,你是我最爱的人,我永远永远都爱你!自从我九岁跟你回家那天开始,我的骨髓都是你的!” 谭嚣心疼的快要窒息,狠狠咬在了谭熙的颈窝处。 “嘶……”谭熙疼的闷哼一声,眼里却忽然盛起了胜利的笑意。 所谓绝境逢生,就是要先置之死地。 如果分不开、断不了,何不热烈相拥、披荆斩棘?哪怕是与血缘为敌。 谭熙抬手擦拭着嚣嚣的眼泪,柔声说:“这么多年,我们互相折磨,只不过是为了斩断血缘关系而已。友情决裂尚且难受,何况是有违伦常、逆天改命地斩断血缘?” “妈妈对你做出那样的事,你没有必要再为了考虑她的感受而委屈你自己。她不是你的妈妈,你也不要再把我当成你的哥哥了。” “我从十七岁起就不想当你的哥哥,只想当你的男朋友、恋人、爱人。” “全世界的神明都成全不了我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嚣嚣,你可以成全吗?” 谭熙微微抬头,虔诚地看着面前那双美到无可追溯、美到神秘莫测的眼睛,欣赏着它们一如既往的湿润和明亮,就像朝圣着永不坠落的希望。 . “我可以。” 谭嚣倾身再次吻了下去。 第一次作为亲人,第二次作为恋人,第三次,作为能够成全所爱之人不切实际的梦想的唯一的神。 .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谭熙教授总说这句话是很有争议的,因为中间还隔着哲学。 学生们讨论三者的区别,用简短的结论回答课上的热身提问。他们说,科学是实事求是,哲学是理性思维,神学是永恒的美。 谭教授从不否认学生们提出的任何观点,因为他喜欢讨论,不喜欢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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