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所以为了我的船不闹鬼,我也不会丢你去喂鲨鱼。” 【第七章】你也真是很像蜻蜓队长。 1. 从开始到现在,池渝其实给了顾渊很多惊喜。 也因为这些惊喜,所以,即便他仍觉得她是个麻烦,也愿意护着她。 那次混乱的确给航船带来了不小的损失,人员因此有所变动,船长也受了重伤,在柏培拉就下了船。 池渝本以为这是很严重的事情,觉得可能要终止这次行程了,却没想到,他们不过修整两天就继续上路了,航船也暂时交由顾渊管理。 他的担子瞬时变得更重,每天的事情也更多了起来。 池渝就海盗的事情问过顾渊,得到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他说:“不是第一次了,这种事情,在这片海域,很正常。”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哦,对你来说,是不正常。” 可那又怎么样呢?当混乱被习以为常,那么平静便成了一种惊喜。换句话说,压在池渝心里的那块关乎人命的石头,这里的人或许并没有那么在意。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都是残忍的,它不会因为你的停止而停止,也不会因为你的疲累而松缓。大部分的人都还要生活,哪有时间来管别人的死活和难过。 “还在害怕?”顾渊弯下身子撑着膝盖,靠近了池渝一些,“要不要抱抱你?” 池渝警觉地抬起头,用食指戳着顾渊的额头就把他推远。 “丑拒。” 这件事之后,顾渊像是个受了气的包子,硬生生和她冷战两天。 十分幼稚,一点儿不精英!嗯,和他因为受伤而变得笨拙的动作在气质上有点儿符合。 偶尔,池渝想到这样的顾渊,就能偷笑出声。 这天,池渝在房间里写东西,而顾渊照常来给她送晚饭,却不似往常那样放下就走,反而坐到了她的身侧。 池渝下意识就想逗逗他。 在发现他的性格不如表象之后,她好像越来越喜欢逗他了。 但是,顾渊却比她先开了口:“刚才吃饭,孟坤过来和我搭话。” 池渝的笑容一凛:“孟坤?” 她把目光移向手里的本子,那上边正好写着这个名字,十分显眼,边上的注释也是最多的。那是一个船员的名字,他的长相普通,却有一点十分有辨识度—— 那个孟坤,他的右脸处有一道刀疤。 她没想挡,顾渊却也没有去看。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即便只需要一个撇头就能看见。但在得到对方的许可之前,绝不会有所逾越。 池渝追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 池渝正等着他把话说完,顾渊却忽然一扭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池渝一蒙:“……” 这难道不是个正经的时刻吗? “告诉你也行。”顾渊又道,“作为交换,我说完之后,问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池渝眨眨眼:“行啊。” 心里却想,你要问我,我没意见,可我没答应我会回答,更没答应我不会说谎。记者这一行,从来都是很狡猾的。 而顾渊低着头,开始回忆方才的情况—— 晚饭时间,孟坤忽然凑过来:“大副,就我们碰上海盗那天,给大副出主意递东西的兄弟,是谁啊?竟然能想到拿灭火器当炸弹,脑子怪好使啊!” 顾渊装作很努力地想了想,摇头:“没注意,当时那种情况,谁知道是谁。” “没注意?大副这可不对吧,那样一个出了大力气的兄弟,不该给颁个军功章啥的?” “你说得在理。”顾渊点点头,杯子一放,扫视了一圈,“是谁出的主意,出来认领一下,下个月工资翻倍。” 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不约而同一起举手:“我!我我我!” 可都是打闹的语气,没几个认真的。 顾渊扫视一周,遗憾似的:“看来是真不好找啊。” 孟坤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似的,却被顾渊截断。 “在柏培拉我们下去了一批兄弟,当时枪弹那么足,站我身边的好几个人都受伤挺重,说不定他在疗养的那一批里。等这趟跑完了,我再好好找找,做了事的人可不能没奖励,对吧?” 说完,他端起杯子,有意无意地瞥了孟坤一眼:“当然,这个奖励的前提是做的事是好事。” 2. 顾渊没把所有都说出来,但池渝想知道的,他没有半点儿隐瞒。 她问:“所以,他是不是发现我了?” 顾渊沉吟了一会儿:“可能性很大。孟坤其实不是专业海员出身,可他在这儿许久了,每块地方都熟悉,做事也利索,算是一个资历颇深的老员工。只是,船运的核心部分,在我来了之后,就一直没让他再去接触。大概是直觉,我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劲。” 池渝愣了愣:“不对劲?那你为什么不请示上级开除他?” “我并不一定就是对的。单单因为一个人的直觉而否定另一个人,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顾渊双手十指交握,“所以,你来之前,其实我一直在观察他。” 他忽然停下,看向池渝:“我回答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池渝点头:“你想问我什么?” 顾渊这次直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是深邃,看人的时候也很认真。这样一双眼睛,像是有魔法似的,当你看着它,就失去了说谎的能力。 顾渊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在确定什么,良久,开口:“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我没有想要逼你的意思。只是,如果你回答,别对我说谎。” 池渝点头点得认真。 他问:“你的身份是什么。” 池渝的眼神有片刻的闪躲,在捕捉到她情绪的同时,顾渊的面上闪过几分失望。 却没想到,她开口,说了两个字—— “记者。” 顾渊微愣,表情却是毫不意外的淡然:“嗯。” 瞒着很累,要假装对方不知道的瞒着更累,池渝长舒一口气,他们到底都不是演员,每天隔着一层纱帘说话也没什么意思。所以,说出来之后,她感觉轻松多了。 “你其实知道的吧。”她歪头看他。 顾渊:“知道。” 她挑眉笑:“知道还问?” “我自己知道的,和你告诉我的,不一样。” “那个,”她低了低头,“这段时间,谢谢你的信任。” “我也是。”他说,“我以为你不会告诉我,可你说了,我很意外。” 池渝不大擅长面对这种煽情的场面,顾渊很明显也和她一样。于是,话音落下之后,两个人便同时沉默下来。 半晌,池渝打着哈哈:“不过话说回来,我第一次经历生死关头就是和你在一起,也是挺难得的。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们之间的信任产生得也理所应当,没必要谢来谢去。你说是吧?” 却不料顾渊毫不在意道:“这哪能算第一次。”他瞥她,“真要论起来,第一次应该是你出生那天。这才是人生中第一个生死关头。”说完打量她几眼,“看你现在活得挺结实的,就知道,当年没受什么影响。” 池渝:“你得出的这个结论,真是挺有理有据的。” 顾渊耸耸肩:“谁说不是呢?”完了又笑笑,“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你想调查的那些事情,我也很想知道那些真相。” “那如果你因此被牵连呢?” 顾渊作为大副,专管货运方面,完全洗清楚根本不可能,哪怕这些不关他的事。池渝想到这点,脱口便问出来,却是问完之后才恍然发现,她能想明白这个,他不可能没想到。 果然,他只是敲了敲她的额头,避重就轻道:“先做好你的调查,其他的别管了。有些事情,管也管不到。”他指了指上头,“都是早定下的。” “你信命?”“信一些。” “我以为你这样的性格应该是不信的。” 他摇摇头,笑笑:“我不迷信,可世界上真的有些东西是早就注定。” “虽然这句话被说烂了,可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不一样。”他说,“我信命,不信运。运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池渝忽然发现,自己被他绕过去了,想要捡回之前的话题。 “可如果……” “没什么如果。就算出了意外,我也相信,总有人在乎真相。” 总有人在乎真相,可成人的世界里。相比较于事不关己便不去留意的人而言,那些人其实不多。记者是一份负责揭露真相的工作,池渝认为这是充满力量的,后来却也发现,这一行里,有人随着世俗随着腐流失去了初心。 甚至到了后来,那些人也会自诩「前辈」,来「教导」他们。 不过庆幸的是,在这条路上,真正能走得远的,从来不是那些「前辈」。 顾渊的表情倔强而认真,带着少年般的不顾一切。 池渝忽然笑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有时候看起来真的像个少年。” 成人懂权衡,懂趋利避害,懂在事关于己的时候,先看得失。少年虽莽撞却一腔热血,是非曲直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顾渊冷着脸敲了敲她的头,轻哼:“那也比你成熟。” “好好好,你比我成熟。开心点儿了吗?”池渝弯着眼睛,满脸都是「行行行,宠你宠你」的无奈。 而顾渊懒得再和她掰扯这个,坐在床边往后一仰就睡下去。然而,这个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口,顾渊微不可察地皱皱眉,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知道她的意思,也懂她口中的「少年」。 那又怎么样呢?她自己不也是! 顾渊短促地勾了勾嘴角。 他并不是唯一的一个,这样就好。 3. 接下来的日子,池渝做什么事情不会再背着顾渊,而他偶尔为她遮掩。两个人这样配合下来,倒也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默契。 从广州湾到英吉利海峡,他们走了三十七天,返航却只花了三十一天。去的时候,中间因为种种意外有所耽搁,而回程连补货都不需要,航船减负后自然快些,一路也平静顺畅。 海上的风浪和星空、雾气和昼夜,都与陆地不同。 在下船的那一刻,池渝想,这趟行程里所遇见的那些事情她会很难忘。其实算起来也就两个多月,可这两个月里,她所经历的事情。就像是按了快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比过去一年还要多。 池渝静静站在角落里,看着夕阳中的顾渊,明明是那样冷漠严肃的样子。即便被笼在一片灿金色里也暖不起来,可她却不自觉想要靠近。 有机会的吧? 在他扫来一眼的时候,池渝对他笑笑,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心想,还好她还欠了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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