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看向她,几秒之后,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就把她的脸往另一边转。 “演得真假。” 说完,他转身就走,动作潇洒又流畅。 “跟着点儿,没钱没亲友可怜巴巴独自寻母的穷苦同学。不然丢了没人找你。” 顾渊的语气十分平静,可池渝就是在里边听出了赌气的味道。 池渝揉了揉下巴,那儿被捏得有些疼,这让她不禁想起上一回被他弹脑门的场景。她嘟囔一声,手劲儿真大。 可嘟囔完之后,池渝的心又不自觉沉了下来。 顾渊并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人。 池渝想,他或许真的知道了一些东西,只是不确定他知道了多少。 这段路,两个人是沉默着走完的。 不同于来时的轻松,这个当下,他们的心里好像都压了什么东西。 顾渊不知道池渝在想什么,只是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对自己而言不怎么重要的人如何看自己。但现在的池渝,于他,可能已经不在那个「不怎么样」的位置了。 可如果不在那儿,又能在哪儿呢? 顾渊不懂,也懒得多想,只是一个人憋着气走在前边。 贝拉湖水很是清澈,水中有白鹭,或站或飞,旋在倒映着树影的湖面上,偶有微风吹来,让人感觉舒服又放松。 可池渝却是第一时间捂紧了自己的手机,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顾渊余光一瞥:“那是白鹭。” “我知道啊。” “你觉得,它能抓走你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你怎么不担心它抓走你的脑子?” 池渝小声嘟囔:“你不是说我脑子已经被抓走了吗?” “你说什么?” 池渝忍了忍,没有和他吵。 顾渊大概也觉得无趣,不再和她呛声。 有一个老伯走过来,他的背有些驼,个子也不高,和人讲话都要很费力地抬起头,或许是因为如此,他额头上的皱纹看起来很深。 “Tosail?Sightseeing?” 依然是带着咖喱味的英语,但因为老伯说得比较慢,池渝倒也听懂了。顺着老伯的话看向湖面,果然,那里停着几驾小船,看起来是观光用的。 也许这种小活动对于别人而言还算有吸引力,可顾渊是真正的远洋货船上的大副,常年漂在海上,这种小活动,他大概看都不会看吧? 却没想到顾渊顿了一下,眼睫微微颤抖,像是在那瞬间想到了什么。 他微微弯了身子,视线与老伯持平:“That「thisplan.” 池渝有些微愣,扯了扯顾渊的衣角:“我们什么时候打算去坐船了?” 顾渊直起身子,眼神都懒得分给她一个,语气也不同于和老伯说话时的谦和有礼,反而带上几分不耐。 他说:“现在。”然后又问,“有意见?” “没有没有,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池渝侧身弯下腰,对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什么怪动作。”顾渊顺手拉住她的袖子,扯着她就跟在了老伯身后。 那个老伯走路不快,却有些急,大概是怕自己走得慢了,他们就要反悔。 然后池渝听见一句熟悉的话,是他们上巴士的时候,巴士司机对他们说的那句。 “Donthurry, 不必着急,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好。真要说起来,大概就是,把从不认识的人那里接受到的善意,再转送给另一个不认识的人。 明明是一个脾气差到不行连好好交流都费力的人,却也正是和他在一起,池渝好像总能感受到一些惊喜,总能看到她喜欢的世界。 5. “干什么,笑得像个智障一样?”顾渊松开扯住她袖子的手,“你别真是大脑被白鹭叼走了吧?喂,回个魂,穿上救生衣上船了。” “哦。” 池渝接过救生衣,在上边看见了「MadeinChina」的字样。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刚刚收回去的被他评价为「智障一样」的笑容又冒出来。 “哎,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这时候,他们已经坐上了船,顾渊简单地拒绝了老伯载他们,接过木桨,慢慢把船推离了岸。 池渝说得开心:“大学时候,我和朋友去古镇玩,就是江西瑶里,那边有一条小溪,溪里有许多破碎的瓷片,大概是因为时间太久,边角都被水流打磨得圆滑了。我听当地的爷爷说,这些瓷片,很多都是古瓷,以前有一个外地人捡到过一个完整的碗,最后鉴定出来是清朝时候的,卖了不少钱。” 也不知道是看她说得津津有味于是产生了兴趣,还是不想打断她的兴味,顾渊顺着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啊,我和那个朋友听了,特别动心。于是我们把七天的行程花了四天在摸瓷片上,到了最后一天,居然真的摸出一个完整的碗!”她说着,眉头都挑起来,“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看见碗底的「MadeinChina」,当时我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绝望。不过,后来我还是把那个碗带了回来,放在家里养多肉。” “嗯,挺不浪费的。” 池渝笑得开心:“对啊,否则那四天不是白花了?不过也还好,那个碗养多肉挺好看的,等以后回去,我发照片给你啊。” 顾渊扯了一下嘴角,笑得假假的样子,小虎牙一闪而过。 他说:“好。” 又见面了,小虎牙君。池渝在心里偷偷问好。 下次再见,可能又要等一段时间了吧? 说起来,顾渊的性格真是有些奇怪,一点就炸,不点也炸。可是,就算炸了,一哄就能好;不哄,一会儿也能自己好。 最开始以为难以交流的人,熟悉之后,却是意外的有趣。 小船儿打着旋儿在湖面上转,悠悠然的样子看着就叫人心情好。 “池渝。”他忽然开口,“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什么烦心事?” “不是啊,到底也活了二十多年了,怎么可能没有烦心事。”池渝眨眨眼,“只是运气好,糟糕的事情遇见得比较少,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很多都记不久。” 她想了想。 “不过偶尔也会有很烦的时候,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堆积到了一起。然后整个人忽然爆发,就很委屈很不舒服,像是被外人看不见的黑色团雾包裹住。那种时候,即便努力放空自己,想要得到安静,也总会忍不住生出活着真没意思的想法,如果低头一看,鞋带还碰巧开了……”她做出绝望的表情,“那真会觉得天啊死了算了。” 池渝说完,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鞋带,很不巧,还真开了。 顾渊顺着她的目光一起低头,瞬间笑了开来。 “喏,现在打算怎么办?”他促狭地眨了眨眼,“死了算了?” 池渝一愣,不自觉地盯住他的小虎牙。 还以为下次见面要等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见了。 这些天,她好像每天都能看见不一样的顾渊,而这个人给她留下的最初印象,也随着她看见他的模样越来越多而发生了改变。 “做什么不说话?” 池渝快速回神:“没什么。” 顾渊冲着她的鞋带努努嘴:“不系好等着摔死吗?还是在等我给你系?” 池渝满头冷汗,心道,不敢麻烦您。接着马上弯腰系起了鞋带。 顾渊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然后摸摸自己的下巴:“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池渝很快恢复如常,调皮地眨眼:“没什么。我现在又没有心情不好,周围的景色这么可爱,这个世界这么可爱,我也这么可爱,才不能死。” 顾渊环着手臂歪歪头,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道:“喂,你哪儿可爱了?” 池渝翻了个白眼:“行吧行吧,那我不算。” 顾渊挑了一下眉尾,湖面的微风吹乱了他的刘海,有几丝纠在一起,挡了他的眉眼。 “不过不管客观事实如何,在我的心里,我还是最可爱的。” 闻言不语,大概是被风把沙子吹进了眼睛,顾渊揉了揉,一边揉一边低着头有些无奈地笑,原本浅浅的梨窝也变得深了起来。 她心底一动:“你怎么笑起来和个弟弟似的?” 顾渊的笑容忽然消失。 而池渝并没有就此停止,反而开心地挠挠他的下巴:“喂,那我不可爱,你可爱,这样行不行?” 顾渊一把打掉了她的手,脸也再度板了起来:“池渝,我看你是活腻了。” “干吗又这么严肃啊……” 顾渊懒得理她,只是执桨一下一下划着水。 水波推着小船前行,池渝忽然想起来,上次他似乎和她说过,跑完这一趟,他就是船长了。 池渝不知道,这趟航程结束之后,他们还会不会有交集;也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但能当上船长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厉害,能够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得到认可,真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 可惜,这个祝贺,提前不好,不分情境也不好。 看来她是送不了这个祝贺了。 “顾渊。” “干吗?”他依然板着脸,这个人经常是大写的不开心。 “我其实不是学生。” 池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无端端生出这样的冲动,想要和他说出自己的身份。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份冲动的起源是因为她想和他靠近一些。而要靠近,就应该少些欺骗,就应该真诚一些。 可她刚刚说完就后悔了。 这份冲动太过私人,而她现在是有公务在身的。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她的心理活动,池渝只看见顾渊执桨的手一顿,随即望过来。她抿了抿嘴唇,有那么一瞬间的怔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顾渊只看她一眼就转开头。 “哦。”“哦?” “没准备好,说什么说。” 池渝有些意外:“什么?” “我说,这次就算了,等你想好了再说吧。” 他的反应让池渝的心有些沉:“你果然知道了一些什么,对吧?” “嗯。” 顾渊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多说,而池渝也没有追问下去。 即便,她是真的很想问他:你知道了些什么,知道了多少呢? “其实你不用担心,不管我知道了什么,对你而言都没有多大影响。而你瞒住的那些,也不用再提。”他说,“你可以继续你的寻找,我也继续我的航海,大家在纱布后面,把自己该办的事情给办了,这不很好吗?” 他说得平静,池渝却隐约感觉到他有几分赌气。 “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瞒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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