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的眼神在他抓住周赦袖子的那只手上:“这么怕打针,差不多还是让男朋友给你标记吧,抑制剂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打多了F情期会紊乱,还会影响受孕率!” 许嘉音松开手,收回来却莫名觉得无处安放,于是又抬起来,指腹按上鼻尖轻刮了刮。 他甜甜微笑,“嗯,知道了。” 护士满意点头,紧接一扭头,“还有你,多大的小伙子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姐姐我年轻的时候都没你这么扭捏!既然是A,就给我主动一点,听见没有!” 周赦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注射室的。 脑袋是台计算机,从进注射室开始,到护士大姐劈头盖脸的训斥,大脑CUP一直过载,现在终于烧坏了,一脑袋青烟缭绕。 许嘉音浅浅咳嗽,打破尴尬的寂静:“学弟,你还好吗?” 柔和带笑的嗓音,像一串银子做的铃铛洒向风里。 周赦不知作何反应,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学长……” 药效来得很快,许嘉音笑得吃力,“你脖子上这个,被护士姐姐误会成阻隔贴了吧,所以下意识把你当成我男朋友了,抱歉。” 周赦赧得恨不得趴下去钻地缝,“我、我才抱歉,我当时……” 许嘉音摇头打断,指着他涨满红潮的脸,“学弟啊学弟,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模样,真的很像我男朋友啊。” 不管什么旁人,看到他着羞红的脸庞,都会把他们当成才进入恋期不好意思过多亲密的小情侣啊。 周赦已说不出话,十个手指尖通通发麻。 许嘉音虚弱笑笑,忽然身形摇晃,像是要晕倒。 周赦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稳稳扶了回来,坚实有力的大手握在肩膀上,让许嘉音自己都觉出自己的瘦弱。 周赦眼神急切:“学长,你没事吧?” 这种时候,他半点也不害羞。 许嘉音感受着双肩传来的具有安心感的力量,眼神飞快地闪了闪,而后低垂下去,委屈巴巴撒娇: “我有点头晕,能不能扶我去那边坐一下?”
第10章 诱惑 阳光遍洒景致优美的花园,这一处是专门为住院疗养的病人们修建的场所,周赦扶着许嘉音路过,他头晕犯得实在厉害,就近找了座椅子坐下。 许嘉音虚弱靠着长椅,皮肤下浮起一层异样的白光,隐隐泛发青苍。 即便他是许嘉音,在威猛的抑制剂面前,也遭受一致平等的对待。 药效发作如此之快、来势如此猛烈,转瞬间让他没了半条命,这是真正来自基因的不可抗力,只有这种时候,他会彻底乖静下来,没力气打多的鬼心思。 手机不停地嗡嗡叫,周赦替他拿出来,江言打来的电话。 “学长,帮你接吗?” 许嘉音掀开眼皮望了一望,都这时候了,把为数不多的力气拿来置气,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理他!” 周赦言听计从,摁断急切呼叫的电话。 手机里自动弹出来锁屏界面,是一张四口人的全家福,江言赫然在列。 这张照片无比经典地显示出基因的强大,站在后方的男女明显是江言的父母,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许嘉音,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亲生的。 他与他们那么不相似,却也其乐融融地站在其中,没有任何拘泥之处。 “该死的江言,成天到晚就知道教训我,大我两个月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哥哥了!”许嘉音正在气头上,褪去血色的脸颊气得鼓成球,倒被他逼出几分鲜活的气色来,“不!他是把自己当爹了,欺负我从小没爹是吧!” 周赦下意识:“没爹?” 许嘉音微微顿住,似乎才意识到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嘿嘿,普普通通单亲家庭~” 周赦把手机还给他,“我也是。” “是么——”许嘉音不由多看一眼,“看来单亲家庭确实挺普通的。”他拍拍椅子,“你不坐吗?” 周赦脸上有些发红,闷着脑袋坐下,离他足有半米远。 他们的正面,也有这么一把长椅,一对恋人依偎着晒太阳,穿病号服那位很明显是Omega,幸福地靠在男友肩上。 许嘉音歪过脑袋说:“学弟,你坐那么远,好像我们吵架了一样。” 周赦抿抿干涩的嘴唇,往他方向挪了两公分。 许嘉音飞快地笑了笑,阳光灌注进翘起的发丝,那头蓬松短发全部吸饱了光子,像从漫画世界偷溜出来的。 今日的阳光实在柔软,烘烤得人也柔软,他攀着刷过清漆的木椅背,轻巧柔软地往周赦滑过去,不多不少,中间隔了半个身位。 “学弟,你是不是不爱和人聊天啊?” 周赦知道他靠近,因此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含含糊糊地应了句“不是”。 “那你就这样干坐着,不和我聊点什么?或者说,不想问我点什么?” 周赦勉强算是抬起头。 想问的话,只有一个。 “学长,你和江言……” “不是亲哥。”许嘉音笑吟吟抢答,“以前我住他家楼上,后来妈妈走了,我就搬下来,和他们成了一家人。” 周赦沉默,“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提到这个,许嘉音没好气地轻哼,“他想把我嫁了!” 周赦:“啊?” “本来叫他陪我来打抑制剂,打支抑制剂而已,唠唠叨叨一早上,说我这说我那的,最后居然劝我找个alpha嫁了,这是人话吗!” 稍微几秒钟思考,周赦理清了其中缘由: “他、他是不是担心你一直打抑制剂会不好,刚才护士也说过……” “那也不能让我找个alpha嫁了,你说,他是不是嫌我赖他家不走?” 周赦还是沉默。 “那你是怎么想的?” 许嘉音气鼓鼓地说:“不走,打死也不走!” 周赦嘴角上翘起一小丝儿不易觉察的弧度,而无意中散发可爱的某人,光顾着碎碎念,竟是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调侃机会: “我才不走,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是男人,比男人还靠不住的是alpha,让我做某一个人的老婆,余生都在替他养孩子做家务,我傻么!还不如把这份功夫用来报答叔叔阿姨,也算替我妈还清人情了。” 他口中的叔叔阿姨,想必就是江言的父母。 周赦心中莫名的失落。 可能暂时没话说,可能身体太虚弱,说完这些,许嘉音靠着椅子,双眼浅浅阖上。 周赦稍稍靠近,“学长?” 那闭合的眼皮一动不动,阳光照透单薄的皮肤,显现几丝雪青的血管。 有气无力的嗓音从鼻子里哼出来:“我睡会儿。” 周赦连忙噤声,生怕搅扰到他。 许嘉音的眼睛尤其灵动,按理说睡着时的颜值是得打折扣的,但他的睫毛根根分明,太阳花一般绽放生长,将那消损的颜值补了回去。 周赦心口微热,记忆里的学长,已经足够完美闪亮,而现在,眉宇间的青涩气褪去,取而代之初初成熟的气质,比以前还要摄人心魄。 目光念念不肯离去,逐渐辗转下移,停在嘴唇。 两瓣饱满的玫瑰色,随着主人睡熟,绽放般地张开,逐渐可以窥见深肉粉的花蕊。 周赦偷偷吞咽喉咙。 他知道,那抹颜色是苏打水的味儿,许嘉音送的苏打水,至今没舍得拧开来喝。 许嘉音越睡越深,暖阳把他的身体内部的骨架烤塌了,风一推,一点一点地朝这边掉。呼吸在这片空间似乎是不被允许的,一颗热汗挂在周赦的额角。 他按住膝盖,悄无声息地提起身子,往许嘉音那边坐了过去。 毛茸茸的脑袋正好被他接住,软乎乎地压到肩膀上来,许嘉音好像有所感应,刘海下方露出的半截眉毛疑惑地挤了挤,然后凭着身体本能为脑袋找了个舒服位置,那便是周赦的臂弯。 周赦大气不敢出。 许嘉音的脑袋越靠越偏离原来的位置,最后贴到胸口。今天的阳光有些过于晒人了,周赦浑身热得发慌,后脖子顶着晒,更是格外地热,不仅热,还有渴,记不清第几次回忆起苏打水的味道,他看着许嘉音微张的嘴,眼神愈来愈暗。 他根本无法控制,这亦是本能。 脑袋越压越低,覆在许嘉音脸上的他的影子越来越大,那天晚上的回忆疯狂击打他的理智——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许嘉音便逃走了,那之后无数个梦境,他荒唐地把那荒唐的吻脑补到尽头。 就亲一下吧,学长不会发现的…… 距离不到五公分说,“沉睡”着的许嘉音翘起了嘴角。 他仍闭着眼,嘴角的笑容越放越大: “学弟,你想做什么?” 周赦傻在原地。 许嘉音掀开薄薄的眼皮,一张脸上犹带病色,笑颜却生动地绽放开来: “凑这么近,是想对我做什么?” 有块小的光斑漂浮在眼睛的水面,他根本不可能在陌生人身边睡着,装睡罢了。 周赦哪想到这层,眼下只有脖子粗红,“我、我——对不起!” 许嘉音噗嗤一声,枕着他的脑袋还不愿意收回去,从远处来看,真是一幅美好的画。 他轻声笑,笑声就在周赦耳边:“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坏的~” 周赦闷着脑袋,彻底没声儿了。 许嘉音故意作弄似的赖在怀里不走,笑容愈深,嗓音也愈低沉:“干嘛,又不是骂你,我就喜欢坏一点的,这样才有趣,不是么?” 周赦的手在大腿上收紧,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 许久过去,他终于说出一句话:“学长,你现在稍微好点了吗?” 竟然奇迹般地冷静了回去。 许嘉音有些意外,“怎么了?” 周赦转过头来,语气一反常态地强硬,不过脸上红潮未消,看起来有股奇异的可爱: “我送你回家吧,这里风大。” 许嘉音点头,“休息得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了,你有什么事要忙吗?” 周赦摇头,“没。” 没有事情,那还不愿意多呆一会儿?想和许嘉音这样坐在椅子上聊天的人,知道有多少么? 许嘉音还是笑,笑容比先前锐利了许多,“那,能去帮我买瓶水吗?我还是有点难受。” 他补充,“苏打水。” 随处可见的苏打水,他从小爱喝,以前小江便利店的货架上放了满满一排,在信息素里却不常见。 初中时,他见到同桌近乎变态地吃草莓,只要多吃草莓,分化以后的信息素就是草莓味儿的,老一辈人迷信这套说法,到底有没有用不得而知,同桌并没有迎来分化期,而他自己成了苏打水味的Omega。 许嘉音其实心情很差,今天,因为和江言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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