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赦一惊,摇头,“不用!” 夏琬画笑望着,“这样你哥方便照顾你,你爸爸也能放心。”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让周赦脸色猛地变差。 他放下了咬掉一半的饼干,嗓音冷丝丝地飘出来:“他让你这么跟我说的?非要让夏町看着我才能放心是么,因为我是个暴力狂?” 夏琬画脸色发白,“不、不是,阿赦,你想哪里去了?阿姨是怕你不会照顾自己,算了算了,怪阿姨不会说话,来,喝茶。” 周赦皱着眉毛,接下送到眼前的红茶。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敏感了? 似乎自从高二那年打架,从重症房醒来,看见父亲震惊失望的脸,他就一点一点变成这样了。 他低头喝茶,茶杯里倒映出阴沉的脸。 短暂尴尬的沉静,夏琬画重新找到话题,比先前更加温柔地开口:“阿赦,明天让你哥陪你去医院,好吗?” 周赦闷闷地说:“我自己去。” 夏琬画不敢强求,“那我让管家送你,晚上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别闷在家里锻炼,医生说了,你现在的身体,不能过度运动的,适当就好。” 周赦闷闷点头,算是同意。 夏琬画欣慰地笑了,“好孩子,不用难过,分化期间受那么重的伤,只是影响到性腺发育,算很幸运了,凡事都要往好处想,好不好?” 周赦愣了愣,眼睛如山头的太阳,落寞地西沉下去。 他已经19岁了,分化期最晚18岁,那次之后,他再未出现过分化的征兆,医院方面更是多次给出放弃治疗的建议。 基本上,他差不多已经接受余生都做Beta的打算,他的父亲一心期望他能进入某局为国效力,据说这也是母亲的意愿,而选拔条件中有项即便如今的父亲也无法更改的硬性标准——性别必须为男性alpha。他永远记得病房外父亲不愿接受的眼神。 他失去了父母给予的最珍贵的某样东西,失去的原因竟是最低级的高中生斗殴,他挑起的事端,事后负全责。 莱洋私高校规严格,要不因为他是周震深的儿子,早被开除了。 他握紧双手,平静地说:“好。”
第9章 偶遇 第二早,周赦和管家出门,去见中心综合医院的李医生。 他的主治医师,帮他看诊已是第三个年头,虽然在综合医院上班,但是位极难预约到的名医,同时也是父亲的大学同学。 和往常一样,周赦被送进十几个精密的仪器,走完常规检查流程后,拿着系统诊断结果找到李医生的办公室。 是位非常绅士的中年alpha,率先对他友好一笑。 看完诊断报告,李医生扶着眼睛说:“脏器损伤基本康复了,性腺的活性……还是和以前一样。” 周赦确定自己没有抱希望,却在听到时,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失落。 李医道:“医生能做的事情终归有限,或者说,医学本就是有上限的,不过在我看来,任何事情的几率都不可能为零,保持信心和希望,好好生活。” 周赦沉默下去,沉默了大约十来秒,脸上浮现冷惨的自嘲: “万分之一的概率 ,也不等于零,但和零有什么区别。” 李医生的笑缓缓消失在脸上,他放下那副习惯性展示给病人看的温和笑脸,肩膀松懈下去,沉沉叹了一口气: “最近和爸爸的关系好一点没有?” 周赦铁着脸不作声,这就是他的回答。 李医生立即后悔开启这糟糕的话题,最后含糊说几句圆场的话,开了两盒曾经没有用过的外用药贴,大约想为刚才的失言补偿,亲自陪他取药,并示范性地替他贴上一副,嘱咐坚持几个疗程。周赦不冷不热地答谢,离开时从长廊的镜子看到自己,这物品长得很像阻隔贴,位置也恰恰好对应,贴在后颈极其不舒服——不止生理上,还有心理上。 世上最丢脸的事情莫过如此了,自作孽弄坏腺体,不再能奢想喜欢的人,也辜负了最重要亲人的期望。 周赦冷着眼睛往外走,穿过冷冰冰的走廊,玻璃大门外阳光明媚,他只觉得刺眼。 走出诊疗大楼的玻璃门,视线一扫,他顿住脚步。 喷泉池边的花坪上蹲着一人,脑袋埋进膝间,正在一根一根地拔草。阳光将他身上的米白色卫衣照得雪亮,那衣服料子很薄,后背两扇向内挤的蝴蝶骨正一起一落地翩舞。 周赦吃惊出声:“学长?” 许嘉音显然吓了一跳,慌慌张抬起脑袋,飞速里四下张望,望了好几转才看到门口的周赦,表情转为惊讶: “学弟,是你啊,你也来医院,哪里不舒服?” 下意识的,周赦把报告单往身后藏了藏,“我……例行体检……” 许嘉音“哦”了一声,站起来,看见他后脖子的药贴,“你脖子上贴的是什么?” 周赦按住后颈,视线往旁侧偏移,“……膏药。” “膏药?我还以为是阻隔贴,又想到你应该用不着。” “嗯……最近颈椎不太舒服。” 解释还算合理。 好在,许嘉音单纯处于好奇,很快便挪开注意力,翘起嘴角说:“我来打抑制剂,被护士赶出来了。” 抑制剂…… 周赦微愣,学长快到了F情期了? 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许嘉音的脖子,今天许嘉音穿了连帽衫,帽子堆在后脖子上,围巾似的捂得严实,连片阻隔贴都看不到。 他的脸又热了,“怎、怎么会赶出来呢?” 许嘉音气鼓鼓地吹膨腮帮,“还不是因为江言,非要惹我生气……我这不,被他气糊涂了,一时冲动一个人跑来医院,结果护士说必须有人陪护才能打……然后就这样了。” 不管A类抑制剂还是O类抑制剂,压制F情期的同时不可避免地产生巨大副作用,药剂进入身体的前半小时,会出现相当一段虚弱期,受体质差异影响,Omega的反应尤其严重,严重的连路都走不了,护士敢给他打才怪。 许嘉音一脸摆烂式微笑,“我还是开一支回去自己打吧,F情期快到了,万一在学校发作就惨了。” 周赦不由出声:“自己怎么打?” 抑制剂,可是要扎脖子的。 “摸到位置扎进去呀。”许嘉音无奈,“实在不行,让江言帮我好了,他下手贼重!” 话说完,周赦突然激动上前,“不行!” 许嘉音奇怪眨眼,“为什么?” 因为、因为……周赦脸颊不断发烫,越来越烫,耳根到脖子一片火海。 “他、他不是专业人士,还是让护士来,没那么疼……” 许嘉音上翘嘴角,无声息地打量几秒,鼻梁上那颗美人痣艳丽动人。 他把嗓音放软,两排下睫毛疏朗散开,端端无辜姿态,“可是没人陪我,护士不给打……” 周赦握紧拳头,好似做出什么重大决定: “学长,我、我陪你去吧……” 一如许嘉音所料。 周赦给他带来的最大乐趣便是,每一步都会按照他设计的走。 和江言闹脾气是真,被护士赶出来是真,在这里遇到周赦,却是许嘉音没想到的。 看来他和周赦,缘分也不浅呐。 注射室分成里外两间,陪同人员只能在外间等候,许嘉音把随身带来的背包托付给周赦,让他坐在长椅上等。 正对面一堵白墙,张贴了大幅宣传海报,写着基因管理局倡导的早婚早育政策。随着社会不断开放,恐婚恐育的omega越来越多,他们宁愿忍受副作用的危害长期注射抑制剂,或者干脆接受生殖道结扎手术,靠不断的临时标记来度过F情期,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后半生交到某个alpha手上。 永久标记过后,随着标记不断加深,omega将完全深陷alpha的控制直至死亡,而alpha却可以不受任何影响地继续标记别人。 历史上很长一段至暗时期,omega是政府统一分配的生育工具,地位不如beta。 周赦不禁想到,以学长的性格,会不会还没毕业就找alpha结婚了?毕竟他,一直在找alpha,各种各样的alpha,现在连自己这个beta也…… 注射间的门正在合上,他从门缝看见许嘉音的脸,正用眼睛向自己说话,似乎在害怕。 周赦手心一紧。 那张脸是油画框里的美人画,越变越窄,越变越窄,最终变成一条细长的黑线——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半分钟后,门内传来一声夹带哭腔的惨叫: “啊——” 周赦整颗心跟着纠紧,下一秒却听见护士的声音: “我还没碰到你!” “抱歉,我有点紧张……” “放松,不然打不进去!” “不、不行……让我再准备一分钟!” “……小朋友,你要实在害怕,让你男朋友进来陪你?” 里面的许嘉音和外面的周赦不约而同一愣。 同一时间隔间的门从里面拉开了,女护士理所当然地朝周赦招手,“进来吧。” 周赦浑身一凛,像被点到名的士兵一样,腾一下站直。 许嘉音坐在一方高凳子上,战战兢兢地抱住双臂,眼睛呆愣愣地对着他看。 周赦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叫男朋友进去,他起立个啥! 一瞬间,耳根起火。 他得解释,但护士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周赦咬得两边牙根子酸疼。他不敢看许嘉音的眼睛,支开僵硬的双腿,往门里走进去。 “站过去点,别挡路!”护士把他赶到许嘉音身旁,同时拉上了门。 真是极其狭小的一间屋子,刚刚好足够容纳三四个人,许嘉音后背的卫衣帽子被拉扯下去,露出整段白皙干净的后颈,以及略显纤瘦的斜方肌。 周赦的目光像见到花蜜的蜂,死死叮到后颈凸起的腺体上。 对他而言,那又好像是一道符咒,牢牢封印住神魂,只有身体本能地做着本能反应,如果此时身上连着心电图,心率必然高达150以上。 许嘉音拽了拽他的袖角,“周赦……” 话还没说完,浸过冰凉酒精的棉签按了上来,他下意识地颤抖一下,颤动通过牵连的衣袖传到周赦那里。 周赦张开手掌,想靠近,抓住,抓紧,最后手掌僵硬地合拢,干垂在那儿。 他红着脸说了句:“别怕,没事儿。” 女护士忍俊不禁,摇着头将注射器扎进去。 和标记时的刺入相比,针尖如头发丝儿一般温柔。 注射完毕,她把用过的针头拔下来,动作利落地扔进收集桶,回头看到两个人还是一动不动,不知道发什么呆。 “喂,打完了。” 许嘉音张开紧闭的眼,“完了?什么时候戳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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