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简成章闻言大惊,皱眉瞪着他,“我已经把邱文武扔到海里喂鱼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你要他死的原因不在他侮辱我,而是怕他污染了即将过给周郁文的血。”谢清晓笑的一派淡然,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但他的语气是难得的咄咄逼人:”周郁文如太阳般高高在上,你要他如何低下头看我这只趴在地上的蝼蚁?周郁文不会有当男妓的双生兄弟,再生之恩加之于他,不过更为尴尬。” 这番话让简成章简直想掐死谢清晓,他双手颤抖,抿嘴转头看向车窗,胸膛起伏不止,不再理会谢清晓。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原来挺喜欢谢清晓这种态度,拿钱上床,服务周到,保持距离,绝不纠缠。但此时他又恨上谢清晓这种疏离清醒冷淡,觉得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古人诚不欺我。 谢清晓瞧着简成章的愤怒不像是装出来的,猜想着他是不是爱上自己了,可惜谢清晓不太在意简成章的心情,他们之间一开始就不平等,没什么爱不爱的,即使接受,这段感情也不会有尊重可言。他故意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只是想告诉简成章,他不想和周郁文相认,哪管他周家是否豪门。他不在意钱,也不受感情拘束。 汽车行驶着,悄无声息地驶过灯火辉煌的市区,到达一处别墅。别墅环境雅致,即使是夜里,也能看见墙壁上攀附的常青藤,清幽而古典,奢华的不露声色。简成章家富了好几代,不是暴发户,品味一直很好。 汽车停好后,有人上前打开车门,管家跟上来行礼:“先生。” 简成章没有下车,神情倦怠,冲着谢清晓淡淡道:“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好的。”谢清晓面带微笑,跟着管家去了。 当天夜里,噩梦重临,谢清晓大口喘着粗气,仓皇逃出梦中。他曲起身体,环抱膝盖,他喃喃自语:“我是应该来见你。”他抬头望见虚空中的一点,机械般的笑容浮上他的脸,他眼中饱含悲伤,只用手搓揉着面颊,要用力踩能把这笑容抹去,“你不要死,不要死……” 谢清晓被噩梦惊醒的时候,简成章正在医院见周郁文,周郁文苍白消瘦,头发因为化疗,干脆剃了。他站在落地长窗前,风吹起白色的窗纱,夜色和灯光将他的面容切割成明暗的极致。 夜色深蓝,流光似水。 周郁文不像孤魂,而是从幽暗中浮出的吸血鬼,他虚弱极了,急需饮尽霓虹似的鲜血。 “你找到的人呢?”他问简成章。 “他不肯见你。”简成章看着他朝自己一步步走来,呼吸急促起来。 “他是怎样一个人?”周郁文瘦了,皮肤极苍白,皮下青紫纵横的血管清晰可见,简成章忍不住去抚摸他的手腕,却被他反手握住,周郁文凑近简成章,认真端详了他的脸,最后直视他的眼睛。 周郁文的眼睛依旧清澈,黑眸如星,不因病中而改变,他的目光凛冽如昔,逼视之间带着压迫感和侵略感。 简成章在他的逼视下,不得不说了实话:”他就是你一直要找的人。“ “我知道。”周郁文微微笑了,“除了他,谁还能救我呢?“他觉得累,于是走回了床上躺下,冲简成章道:”谢了,你帮我找到了他。“ 简成章愣了愣,看到周郁文的样子,是从来没有过的虚弱,有些失神:“他答应移植骨髓给你,但不见你。”他挪到了周郁文床前的沙发上,微微探头,看着周郁文,”只要他能救你就行,对吗?郁文,见与不见,有那么重要吗?“ “你不会懂。”周郁文摆了摆手,并不愿意再跟他多说,只是闭上了眼睛,语气微弱:”你打个电话给他,我来说。“ 街灯璀璨,急如繁星,谢清晓无法入睡,坐在大开的窗前,看纱窗猎猎飞舞。 电话声响,谢清晓一个激灵,回身去看,见来电是简老板,却不敢伸手摁下接听键,心灵感应一般猜到电话那头就是周郁文。 铃声响过一轮,又锲而不舍的响起第二轮,到第三轮的时候,谢清晓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放在耳边。 那边只有呼吸声。 隔了很久,谢清晓叹了一口气,电话那头与他同时出声。 “是我。” 又同时回答。 “我知道。” 周郁文低笑了两声,语气平静,既不是威胁也不是开玩笑:“我要死了,你不来看看我吗?” 谢清晓也笑了,反问了一句:“有我在,怎么会让你死?” 他们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嫌隙与生疏,仿佛一直在一起,从来没有离开过。此时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什么都不必多说,他们的默契与感应乃是天生——在生命的最初,他们本来是一体的。 “你什么时候来?”周郁文迫不及待地催促。 “现在不行,你得休息。”谢清晓低头用脚尖在地毯上划着圈,握着电话的手不能控制的抖动着,他要用另外一只手握住肘部才能稳住。 “我没法休息。”周郁文懒懒的说道:“我本来就躺着,可是睡不着,你也睡不着的,现在来见我?” 谢清晓无法拒绝,事实上他已经按了免提,放下手机,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门。 “小谢,我安排好了,你现在就过来吧。”电话那头换了简成章,声音刻板,毫无情绪的指示他。 谢清晓没有回答,挂了电话迅速出门,门口已有司机等候,管家相送,连车门都替他拉开。 除此之外,还配备了一辆保镖车,确保万无一失。 谢清晓平日里吊儿郎当,内心通透,处理什么都游刃有余,此刻却紧张的手脚没处放。连他自己也诧异极了,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但身体的反应不听使唤,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搓揉了僵硬的脸颊。觉得这不像是去见兄弟,倒像是会情郎。 这边周郁文也是如此,他自小见惯大场面,受人追捧,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从来没体会过这等思念与期盼。他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尽力在脑海中搜寻者关于谢清晓的记忆。 花园中的小马、蕾丝袖口上垂下的珍珠、一式的背带裤和黄色的小帽,面对面站着如同照镜子……那些梦里会出现的情形——湍急的河水,冲走的孩童。 关于谢清晓的记忆,周郁文保存的很好,他甚至还记得谢清晓曾经的名字,周弘文。 弘文和郁文,都出自《论语》。 除了周郁文,这世上没有人记得周弘文了。 胸口烦闷的感觉涌上,周郁文弓身呕吐,简成章摇铃叫来医护,一阵有序而忙碌的收拾之后,医生检查了周郁文的身体状况,建议他早些入睡。 周郁文语气平静:”我尽量。“ 这边简成章接到向奕的电话,报告谢清晓已经到了,简成章上前与医生交涉一番,被告知可以让谢清晓全身消毒之后换上防护服进来,不过只能他一人。 简成章也只能如此,他面对了谢清晓,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上下仔细打量,谢清晓一派大方:“这里不便脱光,简先生想进一步看我,有的是机会。“简成章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无力辩驳道:”我不是……你进去吧……“他叹出一口气,本想叮嘱,又觉得说不出口,”你,他……你们……“谢清晓见他支支吾吾,便走上来,往他唇上亲了一嘴,一触即放,随即笑着说:“放心,不会怎么样。” 这笑容光华璀璨,如雪沫,如飞花,如星辰大海,如朝晖夕阴,多年前的旧事骤然重临,简成章大脑一片空白——他分不清眼前的人和当初的人,到底哪一个是谢清晓,哪一个是周郁文? 都像是周郁文,又都像是谢清晓。 直到谢清晓走进周郁文的房间,简成章仍静听心花绽放,未从余韵中醒来。 谢清晓没有迟疑,径直走到周郁文的面前。 周郁文斜倚在床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歪头向沙发,很随意,“你坐”。 谢清晓也没有把停在他脸上的目光移开,坐进沙发之后,发现方才紧张的情绪尽去,他和周郁文同处一室没有预想的拘束。周郁文苍白消瘦,仿佛一碰即碎,倒像是水晶玻璃做的美人,但这美人依旧气场强大,只要他看向你,压迫感就如影随形,谁在他面前都像是低了一头,病中尚如此,更别提平时,也难怪施壮说他是个让人腿软的1。 谢清晓伸出手指在膝盖上掐出一个新月印子,又在这新月上敲了一记,微笑着问道:”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周先生?“ 周郁文低不可闻的低笑了两声,叫他:“哥。” “哥?”谢清晓脸色变得复杂起来:“我叫你?”他转念一想,随即恢复了无所谓的微笑:“可以。” “不,是我叫你。”周郁文缓身下床,走到谢清晓面前,对面而立。周郁文在病中,显得要瘦削些,除此之外,他们身量一致,五官一致,仿佛一个模子印出,不差毫厘。 “哥。”周郁文又叫了一声,伸手触碰谢清晓的脸,想要证实这不是梦中。谢清晓喉头滚动,终于动容,看着近在咫尺的周郁文,轻声道:“你还记得。” “从没忘过。“周郁文点点头,手指从他的脸颊移动到肩膀,而后穿过腋下拥抱住他,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你呢?” “我忘过。”谢清晓抬手搂住他腰,轻抚他瘦骨嶙峋的后背,“忘了很久,直到看到你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才不愿意来见我。” “你也过得不快乐,所以一定要见到我。” “是的。”周郁文捧着他的脸,脸上带笑,眼中却流出恨意:“周家的每个人都盼着我去死。”说完这句话,他松开谢清晓,像力竭一般喘息几口,坐回床上,下巴微抬,还是一副倨傲嘲讽的模样:“你不来,我就要如他们的愿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谢清晓上前重新拥抱他,将他的头饱的贴近自己的心,“别怕,我来了。” 他们没有询问彼此之间分开的十多年里发生了什么。 都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一个孤儿流落到最底层的血池肉林摸爬滚打,另一个孤儿寄人篱下受尽白眼轻蔑。 只有相遇的这一刻,两颗离乱的心才合二而一,不必多说什么,一切都清晰明了。 谢清晓见到周郁文之后就没有离开过。 周郁文被安排进无菌仓,正式进入清髓阶段,这是换髓的必要步骤——将本体的免疫系统尽数清除,毫无免疫力和造血能力,等待新的造血干细胞进入之后,重获新生。 这段时间极其难熬,周郁文接受极大剂量的化疗,呕吐失眠腹泻,失去免疫力的身体仿佛到了临界点,他冲着视频中的谢清晓勉强笑道:“这具人类的身躯,我真的不想要了。”而后他爆发出喷射状的呕吐,稀里哗啦糊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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