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看向陈和浩,目光深深,没有责问,只道:“说说吧,因为什么转学的?” 陈和浩顿了一下,才道:“学校有了不好的传言针对陈述,陈述在学校很不开心,也没有办法专心学习,所以我们才转了学校。” 爷爷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陈和浩,倒是小姑先开口了。 “哥,你还不说实话吗?我听我朋友家的孩子说了,陈述被人举报了,现在学校里的人都说陈述是……同性恋,还干了许多不好的事,影响不好,所以才被学校劝退的。” 陈和浩立即蹙了眉反驳:“慧茹,那不是真的!学校已经查明了是污蔑,没有证据,只是谣言罢了!但我和晓云觉得影响不好,才主动转学的!” 陈述恍然想起小姑之前好像提过,她一个朋友的孩子,和他是一个学校。但在这个小城市里,熟人的孩子是同一个学校并不稀奇。 李晓云很生气很难过地看着小姑,“你就信别人的话吗?!陈述是这样的人吗?!慧茹,你这话是在诛我们的心!” “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担心……” 见李晓云脸色不对,小姑立即起身过来解释。 一直蹲在一旁默默抽烟的大姑父却忽然插了句嘴,“怎么不举报别人?哪有空穴来风的……” 李晓云立即变了脸色,瞪向大姑父。 陈述知道,大姑父这个人以前就是个混头,脾气不好,但大姑却能压得住他。 大姑立即起身抽掉大姑父嘴里的烟扔到地上,然后忙走到李晓云旁边,拉住她的胳膊说:“他嘴贱,乱说的,晓云你别生气。但这事现在的确传的沸沸扬扬,现在好多朋友邻居都知道了,一问我们,问咱爸,没一个人知道。咱是一家人,晓云,这事何必瞒着我们,孩子遇到这种情况,就该一家人一起想想办法,何况这事的确……听起来的确不太光彩,现在弄得咱陈家也没有脸面。” 李晓云眼红了红:“姐,你是觉得我们丢人了?” 大姑立即瞪了眼睛反驳:“不是!你看你说的这话!现在这不是了解情况嘛,他们外人传来传去,不知道真假,但咱自家人不能藏心眼,让外人看笑话。晓云,今天关了门,都是一家人,你实话实说,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我们也不会说什么,你也别难受,我听说有那种专门的医院,让孩子去看一看,肯定能好!” 李晓云又气又急,忍不住颤抖着激动地喊道:“不是!不是!姐!陈述他没病,不需要去什么医院!” 陈和浩立即搂住李晓云的肩膀,“姐,你要是不信就去给学校打电话,这事他们调查的明明白白,就是污蔑!” 小姑也忙道:“哥,你别生气,可我们也是担心,人家说的那么真,我们自家人一点也不知情,难道连问问也不能了?” 舅舅舅妈上来劝和,“都别急,好好说,只要是假的,咱自然不怕他们什么……” 大姑父靠在一边,烟被夺走后,就只能干看着他们一群人吵吵闹闹,又说不明白。他轻轻“啧”了一声,看向一直坐在一边发愣的陈述,提高了声音道:“假不假,问问陈述不就行了?” 四周静了静,然后齐齐看向陈述。 一直坐在一边没有发话的爷爷也终于看向处于漩涡中心却又好像置身事外的陈述,想了想,然后开了口,“陈述,你过来。” 陈述迟钝地反应了一秒,然后恍惚地走了过去。那些吵闹的争执声犹在耳边,忽远忽近,好像在说别人,又好像在说自己,陈述陷入混沌,无法思考。 “陈述,告诉爷爷,他们说你是……同性恋,是不是真的?” 爷爷放轻了声音,很谨慎小心,又很温和,并不是质问的语气。爷爷一直是喜欢陈述的,优秀开朗的,令他感到骄傲的陈述,那么他期待的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陈述,跟你爷爷可要说实话。”大姑父又插了一句,大有看热闹的意思。 这一话轻轻飘到陈述耳边,又重重砸到胸口,陈述忽地感觉喘不上气来。 他感觉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盯着他说出那个答案,陈述也知道,只要自己说出“不是”,那么生活还会照常,大家只会虚惊一场,他还是长辈亲友眼里优秀的陈述,依然可以得到无数称赞。 可陈述忽然感到心累,无力。这样的答案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欺骗自己,欺骗别人罢了。而他自己本就是这样的人,他心里的想法本就真实存在,为什么不敢承认?好像否定了,就是以自己为耻,背叛了自己的选择和喜欢似的…… 好像违背良心一样,陈述说不出口。 “陈述,你实话实说,爷爷不想听假话。” 对上爷爷泛黄却又沉稳的眼睛,陈述心中一动,答案已经从口中说了出来。 “爷爷,我是。”陈述的声音平淡地没有一点起伏,好像在审判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又无情,“我是同性恋。” 四周一瞬间陷入死寂,而后一声痛喊打破这死寂。 “陈述!”李晓云颤抖着攒紧了衣服,心痛无比。 陈述不该承认的,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承认! 而被蒙在鼓里的陈和浩眉头一簇,眼眸中的震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其他人也是一样,只是一个猜测罢了,但成真的那一刻,谁都意想不到,那么优秀阳光的陈述,居然是个同性恋! 爷爷震惊地看着陈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晓云!你还包庇孩子什么?!这么大的问题你还藏着干什么?!”大姑气得上来拉扯陈述,“不行!必须把孩子送医院,这种病耽误不得!” 李晓云立即猛地拉住陈述的一只胳膊,快要崩溃,“姐!他没病!我们不去!我是他妈!我说了算!” “晓云!你别心软!为了孩子的以后,现在不能糊涂!”大姑一边拉扯陈述,一边冲其他人喊道:“快来帮忙啊!” 一直没有反应过来的小姑和二叔他们立即过来帮忙,想强行把李晓云拉开。 “姐,这病会治好的!你要是让他这样下去,那他这一辈子都完了!咱老陈家也永远抬不起头!” 李晓云疯地一样挣扎,死死拉住陈述,而陈述另一边被他们死命拖拽,好像要把他的骨头都扯断一般。 陈述无力反抗,也无心反抗,恍惚觉得自己像个被操控的木偶,喊不出,动不了,只能麻木承受被宰割被支配的痛苦。 在这场撕扯中,陈述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长出的灵魂被撕得碎了一地,成了一地灰烬。 “住手!” 在这场闹剧中,一声竭力的嘶吼打破僵局,陈和浩一把扯开拉住陈述的众人,把他的妻儿护到身后。 陈述无意间瞥了一眼,他看见自己父亲的眼睛红了,好像一瞬间变得憔悴沧桑。 “我的儿子我来管!”陈和浩看向坐在最里面的老人,终道:“爸,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再来给您拜年。” 老人看向陈和浩,浑浊的目光颤了颤,是绝望悲痛,也是不肯退步,无声僵持中,没有等到准许,陈和浩转身带着陈述和李晓云一起往门外走。 ……
第25章 红灯灭了 坐上车,一路往回开。不到一个小时,匆匆来到,又要匆匆离开。 陈述坐在后面,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商店、街道和路人,熟悉又忽然变得陌生。 等红绿灯时,陈述透过车窗,看见坐在路边的那个流浪汉,他依然穿着那个破败的绿色军大衣,不知道谁给了他一根玉米,他正专心致志地啃着,玉米的热气从他指间慢慢升腾。 陈述忍不住想,这小镇明明不算大,但想遇到一个人也成了难事。 而这一路上,陈述始终没有等到父亲的质问。 陈述猜想,或许父亲已经不想问了,他刚刚已经亲耳听到了陈述的坦白。 回到家后,父母关了门讨论,陈述独自坐在阳台上,发着呆,默默等待开门后的审判,但门里从始至终没有传来争吵声,开了门后,父母也只是如往常一样开火做饭,喊陈述帮忙打扫卫生。 陈述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问,该来的迟早会来,他不需要急什么。 这也是陈述第一次没有回老家过年,三个人一起待在一起过年的这段时间,很和谐温馨,但好像总透着压抑,不过是各有心事,互相伪装罢了。 看着无事发生,风平浪静,但陈述觉得,迟早会有爆发的那天。 是那个下午,陈述偶然听见父亲在打电话。 电话那头好像是爷爷。 陈述听见父亲很平静地说,“爸,我不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我也不会送他去医院。” 那边好像发了很大的脾气,陈述隐约听到争吵的声音,而父亲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爸,既然你这么说,那以后我们就不回家过年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挂了,陈述听见父亲轻轻叹了口气,而后便再没有声音。 那个晚上,陈述却没有在饭桌上看见父亲,母亲说他有点事情,但没有详说。 当天晚上,陈述翻来覆去,睡不着急,总觉得不太心安。他总想起父亲白天的那个电话,他没想到父亲会站在他这边,更没想到父亲会因为他和家里决裂。 但这不是陈述想要的结果,他忽然有点后悔,他当初不该一时冲动,让父母家人为难,弄成现在这个谁也不开心的局面。陈述的心闷沉沉的,预感不好,总觉得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安稳。 实在睡不着,陈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三点半。 离天亮还早。 但陈述还没来得及关了手机,母亲忽然推门而进,泪流满面地扶住墙边,颤抖着喊道:“陈述!你爸出事了!” 陈述脑子一空。 而后就是奔赴医院,陷入无尽的等待,这个时候,陈述才知道,爷爷被气病了,二叔打电话让父亲回家,父亲连夜赶回去,却在路上出了车祸。 陈述握紧拳头,盯着那个抢救室亮着的红灯,恍惚看到血红一片,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红灯忽然灭了。 陈述和母亲同时站了起来,陈述扶住母亲往前走,听见医生走过来说了句“抱歉。” 一瞬间,母亲顿时跌落在地,痛哭流涕,像个疯子一样跪在地上嘶喊。 …… 守孝三日后,尸体火化入葬。 母亲一夜之间变得苍老憔悴,但在父亲的葬礼上,她井井有条,没有一丝慌乱。 老家的人也来参加了葬礼,只是总有些人窃窃私语,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向陈述。 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掩藏再好的事情,也总会被好事的人打探清楚,然后传的到处都是。 陈述听见他们偷偷讨论,说父亲是他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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