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陈述格外想念姜远,可姜远依然没有回来,陈述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给姜远打电话,但始终没有打通,发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陈述最终决定转学,即使姜远回来了,这里他也待不下去了。 办转学的那一天,邓兴华过来送他,父母搬了东西先走,陈述和邓兴华从宿舍楼一起往大门走。 陈述话已经变得很少,但此刻心情却轻松了许多,像得到了一些解脱,但有件事,陈述依然放心不下。 “姜远的电话你打通了吗?” “没有。” “那你知道他究竟在忙什么吗?” 邓兴华停步看向陈述,“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陈述有些失落,“等他回来了……如果他问起我,你就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他……如果没有,那你帮我问问他的联系方式……” “如果他不愿意说呢?” 陈述蹙眉看向邓兴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邓兴华看着有些为难纠结,“陈述,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不想给你徒增烦恼,但我现在觉得我必须告诉你。 其实大半个月前,姜远回来了一次,我当时刚从医院看病回来,进了校门却正好看见姜远,当时正是上课时间,姜远神色匆匆,看起来很奇怪,我没忍住跟了过去,然后我亲眼看见他把一封信放进了投诉箱,然后从那天开始,那些谣言就传起来了。” 陈述一怔,恍若未闻地看着邓兴华,好像走了神,又好像没听明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紧张地攒紧了手指,“但那封信不一定和我有关……” 邓兴华叹了口气,“你傻啊,那你觉得还有谁会无聊到去写这样的信?而且,之前姜远还突然问过我关于同性恋的事,他问我对同性恋的印象怎么样,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现在想想,他难道不是早有预谋吗?如今他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就算再忙,他难道看一下手机、回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他明明是因为心虚躲着你罢了。” “陈述,姜远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好。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他这个人心思很深,又很自私,他不值得你这样对他好,你把他当最好的朋友,但他把你当什么了?……” 剩下的话,陈述都好像没有听进去,只觉得声音忽远忽近,围绕着脑袋嗡嗡作响,可就是进不去耳朵。 但姜远的话却异常清晰的再次回响在耳边。 “陈述,你就不怕到时候被所有人知道!被所有人鄙视指责吗?” “不会,我只会觉得恶心。” 好像一根埋在土里的线,忽然被扯出来,露出土面,清晰地呈现在面前。 的确,除了姜远还会有谁?这件事明明只有姜远知道,可陈述就是下意识地选择相信姜远,或者说是欺骗自己,因为他不想相信,姜远会因为厌恶他而做到这种地步。 可种种证据都指向姜远。 他企图粉饰的太平彻底破碎,心脏剧烈疼痛,无法呼吸,脑子陷入了茫然的空白。 后来,陈述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校门外,他只记得母亲很担心地拉住他,问他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他当时忽然就觉得可笑,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对母亲保证,这件事绝不是姜远干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现在看来,都是笑话。 陈述彻底心如死灰。 …… 不到一个星期,父母去外地找了个工作,他们搬了家,陈述转了学。 在陌生的环境里,陈述逐渐走出阴霾,适应了新学校,只是依然会在听到“同性恋”“性骚扰”等词眼时,浑身一激灵,偶尔晚上也会做噩梦,梦到被众人围着谩骂指责,梦到姜远冷漠无情地看着他,骂他恶心,醒来后,就是漫长的失眠。 寂静的黑夜里每一秒都是折磨,往事流水一样从记忆里一件件走过,思绪复杂混乱,想念又克制着,他明明该恨姜远的,但好像又恨不起来,更多的是伤心和无力。 识人不清,却又忘不了。所以说,是自己活该罢了。 陈述真想打电话过去问一问姜远,可又不敢,怕打不通,又怕接通后,是厌恶疏离,是亲口说出来的背叛,那更可怕,更痛苦。 又也许是太过胆小,陈述换了所有联系方式,一狠心,把姜远那个打不通的电话号码也删掉了,他决定舍弃了以前的过往,准备重新开始。 有些喜欢再坚持就是愚蠢,陈述不想再折磨自己了,他宁愿当个不敢面对,继续粉饰太平的胆小鬼。 ……
第24章 实话实话 又一个星期后,姜远再一次回到学校,又好像隔了很久,他处理完了父亲的丧事,在医院照顾母亲,到处借钱,最终因为借不到钱,母亲不得不出院回家,而大量的欠款依然沉沉地压在姜远身上。 那些人来闹过很多次,也是因为他们逼得太紧,一个月前,父亲跳楼自杀,母亲哭地当场晕厥,最终瘫痪在床,姜远本想求助法律,可他没有钱,也没有人帮他,而那些人也不简单,敢私开赌场,借人赌钱,一定有点权势关系,果然,这件事闹到警察局,最终也不了了之。 这样的事,在小镇里经常发生。不讲情理,只讲关系,关系才是真正的通行证。 反复申诉无效,姜远这才意识到,他彻底完了。 他这次来,就是来退学的。因为姜远成绩很好,是学校培养的重点清北尖子,所以校长强烈挽留,和一个月前一样,校长再次提出在学校里面进行筹款,帮助姜远继续上学,但姜远还是拒绝了。 他不能抛下瘫痪的母亲和沉重的债款,不能把这一切都压在无辜的姐姐身上,他的良心不允许,世俗的言语也不允许。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就是要必须抉择,是要前途,还是要责任。 姜远选择了后者。 其实办个退学手续很简单,盖几个章就可以离开,真正要走的人也不需要来收拾什么东西,但姜远还是来了。 姜远想着,他起码要和陈述告一下别,陈述或许还什么都不知道。 当初确定交换秘密时,姜远便是想告诉陈述,自己家里遇到的情况,无数的争吵和父亲的赌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年少的自尊又让他难以开口,最终他决定向朋友敞开心扉时,却又因为陈述的秘密让他们产生分歧,自己的心事反而没能说出口。 可教室里,寝室,校园里都没有看见陈述。 但经过那片竹林时,姜远遇到了邓兴华。 他正好走过来,姜远也特意停下了脚步。 “你看见陈述了吗?”姜远问。 邓兴华平淡地开口,“他转学了。” “转学?为什么?”姜远眉头一拧。 “你不知道?”邓兴华也疑惑地看向姜远,目光里带着一丝审视。 但姜远的确不知道,陈述没有告诉他,他也没有来得及向别人打听。 “我不知道”,姜远心情有些低落,陈述走了,他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邓兴华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姜远,然后才道:“没什么事,他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转学的。” 姜远轻轻“嗯”了一声,“那他有没有……”姜远又顿住,他本只是想问问,陈述有没有问起过他,但姜远忽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一旦犹豫,好像这个问题就没有问的必要了。 “那我走了。”姜远抬脚离开。 “好”,邓兴华思索着什么,几秒后,邓兴华又忽然喊住了姜远,姜远扭过头看向邓兴华。 “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手机摔坏了。” “那你有新的电话号码吗?” “……我还没有买电话卡。”自从手机随着父亲一起从楼顶摔下后,姜远便一直忙着处理各种事情,没有机会给自己再买个手机和电话卡。 “好,那姜远,有机会再见。”邓兴华最后露出一个笑容,很温和,但没有不舍,倒像是祝愿和释怀。 “再见。”姜远想挤出一个笑容回应,但没有成功。 之后,姜远也试着打过陈述的电话,但却显示是空号,尽管心有不舍,但生活沉重的压迫已让姜远无暇去失落,去追究原因,他开始拼命挣钱,一天打几份工,一边照顾母亲,甚至连高考都没有参加。 他知道自己参加了,也只是徒劳。 而后,这样的日子一日复一日,姜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他只是麻木地往前走,逐渐活成了一个失去自由和感情的躯壳。 在小镇里,苟且偷生一般度日,这绝不是姜远想要的人生。 但命运就是如此,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迫接受一切悲喜的安排。 …… 在新学校里,陈述一心投入学习,没交什么朋友,也没从前那么活跃开朗。他只是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放松下来,因为一旦放松下来,就容易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还有姜远。 想忘掉一个人没有那么简单,但努力减少想起的频率,会容易一点。 而高三本就忙碌,大家都在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没人关注他这个突然转来的新生,大家都以为这个新生比较内向话少,但其实陈述曾经不是这样的人。 很快,不到两个月,就快要过年了。 陈述不想回去,因为桐山镇带着属于“姜远”的独特气息,一旦踏足,无孔不入,而这是陈述一直想要逃避的感觉。 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如今只让他感到惶恐和伤心,他甚至害怕再次遇到姜远,到时候,他可能会落荒而逃,姜远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厌恶的鄙夷的,还是会有那么一点重逢的开心? 后来,不等陈述告知父母,爷爷便打电话让他们早点回家过年。陈述便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他顺从地跟随父母回家过年。 隐隐约约的,紧张害怕中也带上了一丝期待。 匆匆赶回家中,已是傍晚,但一进门,陈述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二叔二婶还有几个长辈近亲都在,而爷爷坐在中间的木椅上,表情严肃,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二叔二婶站在门口,迈步来接陈述三人,但语气并不欣喜,反而隐隐有一股紧张严肃的感觉,“来了,快进来。” “怎么了?”陈和浩一边走过来一边问二叔。 二叔看了一眼陈述,又看向陈和浩,低声道:“陈述转学的事,咱爸已经知道了。” 陈述听见后,心立即沉了一下,而后李晓云的手轻轻搭上了陈述的肩膀。 三人走过去,陈和浩和李晓云喊了声“爸”,陈述喊了一声“爷爷”。 爷爷点了点头说了句“坐”,等几人都坐了下来,才道:“陈述转学的事,还打算瞒着我多久?” 陈和浩解释道:“爸,我们不是有意的,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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