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背心没说什么,松开寸头男孩,回后面去了。 “嘶,这个狠呐,太要命喽!”寸头男孩揉了揉自己耳朵,低头一闻“老婆”给做的那份烧腊饭,问燕贺昌:“嘿嘿,叔我能先吃个饭再休吗?我老婆做烧腊饭最拿手了,凉了不好吃,他让我趁热吃呢,这您也听见。” “不行。”燕贺昌板着脸,跟他开玩笑,“你坐地起价从2000变4000,现在还要耽误我的时间先吃饭?要不这手机别修了,我去找旁人。” 他要拿起手机走人,寸头一把按住:“别走!我先修就行了!看你小气的吧,我都开始心疼你老婆了,叔你说天下哪有你这么讨厌的人,简直跟我老婆有一拼,一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燕贺昌忍俊不禁,大笑道:“那你心疼错人了,我没结婚,也没有老婆。” “不信。没结婚修的手机是谁的?这可不是您这个年纪用的款,一看就是小年轻用的……女朋友?小情人?小蜜?二奶?” 寸头男孩说了一长串,毕生所学展现功力。 “……”燕贺昌道,“还是老婆好点。你就当是给我老婆修手机,不要多问。” “得嘞!”寸头男孩螺丝刀把屏幕从下往上一翘,嘿嘿一乐,这就开始捣腾温绕那只已经碎的没法再用的古董款。 中午吃饭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过了两点半大雨说下就下,呼啦一声浇了整座城市。 老吴看着外头雨越下越大,原本想下去问问手机修没修完,又怕自己这一趟跑空,怕燕贺昌不高兴,最后就干脆坐在车上没动。 20来分钟,手机恢复如新。 寸头不仅把这手机修好了,上头还贴了个崭新的膜,擦得干干净净:“可以了,只要能正常开机,往后不耽误用。不过先告诉您一声啊,这手机现在电池不行了,我这儿没电池,估计官方那边儿也不生产,所以还是尽快换个新手机吧。时代在发展,科技在改变,这些数码产品还是多更新换代的好,不至于把钱浪费在三天两头修手机上面。” “你这个小老板还有些话痨。”燕贺昌问,“里面东西还能不能用,有没有?” 寸头男孩:“可以有也可以没有,看您。” “怎么个意思?” “我看这手机里面本来也没什么储存空间,你要想当个新的用,我就直接把手机格式化,相当于刚出厂的新机。您要是不想当新的用,我就把数据恢复了,一样的,不耽误用,就是可能空间少点,但保证崭新如许。”
第16章 眷属 温绕有了新手机,这只旧的自然也不会再要。 燕贺昌一番思索,问:“手机里有东西?” “维修前我看了一下,就是些自拍照啊什么的,好像还有些日志吧,就个人心得那种。应该不重要?反正不是工作相关,留不留应该都没什么,看您呗。” 选择题在一瞬间变得清晰明朗,燕贺昌手指敲了敲桌子,说:“把数据恢复了吧。手机买了新的,但回忆丢不得,那些不起眼的比工作日志更重要,我还是保留。” “可以。”寸头伸出一只手,“加钱。” “?” “这我可真不是坐地起价。”寸头说,“这手机一般都有账号,能直接隔空转移那种。不过我看您这个账号里的东西好像被转出去了,只剩下本地存储的,如果想把数据恢复就得走特殊手段,哪个相当于黑科技了,得价钱。” 这些年轻人捣鼓的玩意燕贺昌不大懂,半天听清楚怎么个事,说:“你意思是,本地储存的东西不需要花钱就能恢复?” “对,是这意思。” “那直接保留就行了,不用再恢复。” 燕贺昌要的不是温绕账号里那些东西。新手机换旧手机,他只想看到那个小朋友在旧手机里都存了些,写了些什么,而不是过分试探对方底线。 “4000元,我直接付了。”燕贺昌起身,输了金额密码,店内音箱立刻播报,“xx收款,5000元。” 寸头男孩一愣:“啊?给多了吧?是4000啊。不是不用恢复数据?” “就当是好心的叔叔做慈善。”燕贺昌拿了温绕的旧手机,笑道,“希望你这家店一直开下去,和老婆久而长远。” “那肯定了。”寸头就没见过这么有钱的,从吧台里站起来搓搓大腿,“内个,谢谢您了哈。吐槽您包二奶真是不好意思,我瞎说的,叔叔你别往心里去。” 他在里头坐的时间太久,原本就不通畅的大腿神经更是经络堵塞,一阵发麻。反正燕贺昌不像太挑三拣四的长辈,寸头没当回事,直接卸下来右腿上安装的机械腿,拿药把磨破皮的地方擦了一遍。 结果自然是疼的龇牙咧嘴,京骂都出来了:“我草他姥姥的,这可真他妈折磨人哎!疼的真他妈真是盖了帽了!握草,丫的,坏东西!” 燕贺昌一直在玻璃柜外面坐着,里面挡了半截身体,也没看见寸头右腿是这个情况。 瞧见那只机械腿,多问一句:“你这个伤?” “哦,出了点意外。”寸头冲他一笑,大啦啦的,“我老婆耳朵不好,就是小时候被家暴,然后一只耳朵被他继父打聋了,另一只也不太好使,必须得很大声讲话才能听见。我们俩原来也不在这边开店,最早是在西桥火车道上当铁路工人,就是负责捡障碍物那种,后来有一天轮到他上班,刚好那趟火车改点,他正在轨道上捡东西没听见鸣笛,眼看车开过去我都要吓死了,一个飞扑过去救他,结果自己腿卡里,然后就——” 他咔了一声,冲燕贺昌做了个切的动作,脸上没心没肺的笑,看不出半点挫败,坦率到仿佛在讲他人事迹。 “老婆”又端了一盘白斩鸡出来,见寸头男孩摘了机械腿放在椅子上,微微一怔,眼里充满愧疚:“……又疼了吧?我说让你换个好一点的护托,你嫌浪费钱,是不是又磨烂了,让我看看。” “没事。”寸头男孩刚才疼的龇牙咧嘴,他“老婆”一出来,立马装大丈夫男子汉,“嗨,这点小事儿算什么呀?小爷我一周前穿的是机械腿跑马拉松还拿了第一名,你又不是没看见,这点小事还疼来疼去,那不让人瞧不起?” “……”老婆不讲话,饭菜放在玻璃柜上,蹲在寸头男孩跟前给他擦药。 没一会,清冷俊美的脸上眼泪流了一脸。 外面这雨下的是越来越大了。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仿佛在向世人诉说,天无情,而人有。 长长久久,牵连不断。 风雨雷鸣,只庇佑真正有情厮守之人。 只看那人懂不懂,愿不愿意许。 …… 燕贺昌将修好的手机攥在掌心,解锁,打开相册。 温绕以前很喜欢拍照片,去哪个地方都要拍一张作为留念。他跟别人拍纪念照还不一样,每张下面都专门写了一篇小日记,那天他看见什么,发生什么,遇见什么事,碰见什么人。 燕贺昌一篇篇翻过去,竟发觉他手机里存的每一张照片都是跟他见面的日子,结尾也必然提到他。 只是温绕怕给他带来麻烦,所以从不写他名字,只有一只燕子的图标代替,只有他们彼此知道它是谁。 一张又一张照片翻过去,燕贺昌垂眉低眼,手机拍照确实可以,每一张都刚好能把温绕衬得清纯可爱,一路记载了他这几年从学校到社会的一点一滴。 内容翻看过去,燕贺昌看见其中一张照片,温绕拍了一张本市有名的烘焙店门头,而下面写的日记则是今是个好日子,我要去给燕子先生过生日,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惯水果蛋糕,我小的时候很喜欢吃。 在那张照片的下一页,是温绕偷拍的一张两人合影。 屏幕太小,两人的脸露了一半。燕贺昌自然不知道在睡梦中被拍了这张照,温绕正在他胳膊上举高了手机,脸上是大大的有点傻气的笑容,他在日记里写,燕子先生睡着时真好看,老男人有老男人的魅力。 后面他又写,蛋糕赌错了,大概他讨厌吃奶油吧,下一年我还是买玛芬蛋糕,不要奶油那种,但愿他喜欢,但愿他不嫌弃。 雷声再一次从远处的山谷轰隆隆传来,燕贺昌回过神,室内电压低,灯泡闪了闪,连那两扇玻璃拉门都跟着晃动,像电影里的恶劣末世。 外面的雨已经大到足以淹没整座城市,像是谁在天空最高处泼了一大盆水。 连这间小小的维修店铺门前都铺满了积水,地下荡漾着一层细微的波浪,上面可以游船。 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却在一个非常狭小的门市读到了独属于温绕的,隐秘的照片日志。 维修店铺从左到右不过十平方,左侧一面墙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手机壳,挨着小门的地方放了电脑桌,还有主机。右边是几只大柜子,上面是些音箱路由器什么的,靠近门的玻璃柜里还有各种各样的手机,看样子都是模型,不过一两年也卖不出去一台,大家都怕买到假货,很少有人在修手机的地方买手机,不当上当的怨鬼。 窗外瓢泼大雨,室内开了一只小风扇,脑袋从左摇到右,就这么嘎吱嘎吱慢悠悠地吹。 燕贺昌把这只小手机里的秘密窥探的1/3,终于发觉,他不该对小朋友生怨。 年轻人毕竟思维不同,温绕又不会说花言巧语。燕贺昌看着玻璃柜台想,如果他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自己岂不是误会了温绕?那他现在应该很伤心? 他心中那片许久都无人打理的荒芜花园,在这一刻一点点藤蔓散开,露出百花齐放的浓艳。 手机揣回西裤,燕贺昌抬起头。 柜台里的一对情人都收了声,寸头男孩坐在板凳上,咧嘴笑着看他“老婆”,偶尔犯个贱,伸手摸摸“老婆”鼻子,他的眉毛,像个多动症儿童一样,一边小声乱喊。而那个非常漂亮而且阴郁的男人没有责备,也没让他老实点,一直忍他到擦了药,收拾好伤口,这才在寸头男孩问他“你今天是不是还吃那些个难吃的健身餐”时嗯了一声,看着寸头男孩的嘴巴说,“这个星期要增肌,所以还是吃难吃的健身餐。” 小两口对视片刻,咧嘴笑了,没在意店里还有第三个人。 老吴打着伞在门口接人,燕贺昌终于回神,准备离去。 他起身,柜台里的小两口也起身:“谢谢您。再见。” 燕贺昌回头,想说些什么。 视野落在白背心男生那两只白净的,没有佩戴助听器的耳朵,以及寸头男孩短了一截的腿,只点了下头,无多言语。 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心中有了数。 在一柄黑伞下皮鞋迈开,从这小小一间铺子中走了出,想起温绕同他都健全,似乎没什么理由不珍惜,反倒惋惜。 老吴撑伞把人送进后座,说:“这两天这天气真是鬼见愁,要人命似的一会阴一会晴,我寻思也不是6月天,怎么就像个小孩的脸说变就变?燕部,咱们现在回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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