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休息,阮青屿不想见人,他沿着墙根走,哪里没人就往哪里走。 酒店占地不小,三十套客房零散地隐没在绿林中,避开开业仪式的主会场,还是挺容易。 就是忘了带瓶氧气出来,走久了,挺喘,心跳忽快忽慢的,人也跟着恍惚,阮青屿觉得自己在飘,双脚就没落地过。 一直飘到酒店中餐厅,他听到自己肚子在咕咕叫。 中餐厅设在酒店的高点,离傍晚还有段时间,没人用餐,晚上的主题又都在外广场,餐厅挺空。 阮青屿在餐厅露台找了个安静角落坐下,俯望着酒店,点了支烟。 烟雾轻纱般在眼前飘荡,盖住眼前一望无垠的青绿。 夏天的高原群山绿得水洗过般鲜亮;云很低,顶上是晃眼的荧白,底面却带点蓝灰,雨总是一阵阵的,引得菌子们四处探头探脑。 此时,应有黄油煎菌菇。 他问餐厅,有么?餐厅回答,必须有;上了盘煎松茸,香喷喷 六年来难得的清静,一口松茸下肚,阮青屿已经在天上一蓬一蓬的云里浮着,交织在香格里拉的夏日暖阳里,在湿润青草香中飘飘荡荡。 “阮工,你好。”突然有人喊自己。 阮工一点都不好,哪个不开眼的在吵。 阮青屿回头,这谁啊?怎么和自己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一身黑,连脚上的球鞋都同款黑武士,唯一的区别是冲锋衣的LOGO。 不会也是搞设计的吧。 “您好,您是?”阮青屿站起身,摘下墨镜。 来人中等个子,东南亚长相,肤色麦棕,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大腮帮子;冲锋衣敞着,紧绷绷的黑色T恤下,连胸肌都特别大,像个练家子。 “我系LT室内设计,周成资。我们线上会议过,滨城的三百米高层。”对方热情地伸出右手,一咧嘴,露出八颗大白牙。 “周总,您好。”阮青屿礼貌回握,标准的笑不露齿。 完了,是改图受害者,阮青屿想自己与凌泽打的那个配合;再看看对方突出的胸围,阮青屿决定必要时应立刻认错,毕竟动手起来自己肯定打不过。 “喊我成资就好,阮工声音很好听,所以刚刚你一点菜,我就认出你来。”周成资笑道,夸得诚挚,不遗余力。 阮青屿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在会议室就说过一句话,还是针对他的设计问题,其实也不算问题,理念不同而已。 “成资总说笑,网络会议声音都会变调的。”阮青屿笑着客套。 “没有,系真的好听,没想到本人还这么好看。”周成资依旧毫不掩饰地夸赞,越夸越远。 阮青屿想着再夸下去就没完了,他便随口招呼:“成资总,吃松茸吗?刚煎的,很香。” 没想到,周成资居然不见外,在自己身边的空位坐下来,还招呼餐厅,上双筷子,多来一盘。 阮青屿暗暗叫苦,他可爱的假期才开始一支烟时间,眼见着要被动结束;他默默戴上墨镜,希望对方能看懂自己不想理人的想法。 “阮工,喜欢这里吗?”周成资又开口,明显他没看懂阮工的墨镜语言。 “很漂亮,设计得不错。”阮青屿随口说说。 “阮工,喜欢就好,这也系我们LT做的案子哦。”周成资回答得挺自豪。 嚯,就是你们帮这没脑子的把卫生间都设计在底层,每天让我长途跋涉去掉半条命。 阮青屿暗想,不过酒店盖都盖好了,改也改不了,就尊重每一个奇奇怪怪的设计。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着,原来周成资也是来参加S系列酒店现场踩点的,他不参加可行性报告工作,而是直接联合美国GEN设计所和云南本地的设计公司参加项目投标。 他是阮青屿的竞争对手。 这下阮青屿更苦,和周成资一比,他不仅打架不行,连投标估计都要略逊一筹,毕竟美国GEN设计所的大作遍布北上广核心地区。 但人嘛,在做相同事情时,就容易熟络起来;两盘煎松茸下肚,阮青屿给周成资递根烟,两人靠着餐椅,吞云吐雾起来。 投标的事情先放一边,两人从香格里拉的现摘松茸,聊到克拉克码头的黑椒珍宝蟹,再从滨城的深水港,聊到马六甲的大货轮,也算是冰释前嫌。 餐厅露台落在一个小山包上,可以远眺整个酒店。 远处,是白塔和经幡,闪着金光的河床从草场中蜿蜒流过;开业晚宴的主会场挨着草场,卵石铺成圆形的小广场,酒店工作人员正在给篝火晚宴做最后的准备; 在近点,两名穿行政夹克的领导,在工作人员陪同下,正往餐厅的方向走来。 为首陪同的是林晓培,边上跟着酒店经理模样的人,深灰的西装,笔挺精神;和行政夹克走一起的,是身材高挑的男子,穿着身黑西装,白衬衫,没有系领带,低头走路时,步子迈得挺大,时不时与身边的人交谈着。 阮青屿觉得这男子好看又眼熟,多看两眼后,他又开始发愁,这群人眼见着要往餐厅方向来了,自己还是得先撤退,省得又要挂个假笑和人应酬招呼。 现在是假期,他希望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精神损耗。 阮青屿站起身又摸了根烟,没等掏出打火机,周成资已经掏出火机替自己点火。 阮青屿偏头靠近周成资,拢着火机,点上烟。 “谢啦。” 阮青屿轻松吐着烟气,缺氧时抽烟,简直是双重沉沦。 凌泽从早上就忙个不停,应付着各路人马的祝贺与目的性攀谈;他现在属于招商引资中的投资方,移动钱柜。 他担心着阮青屿,在阮院长发来微信说人醒了以后,赶紧抽空提几瓶氧气瓶,去房间看看他;结果敲门半天没反应,刷开门禁一看,人竟是又睡死过去。 工作流程排得密,也不能离开太久,等不到阮青屿起床,凌泽把氧气瓶的包装都拆开点小口,摆在床头桌后,便匆匆离开。 这时候,他正同省里面领导交流酒店运营情况,边往餐厅走着,这是领导参观专用路线,广场,大堂,餐厅。 凌泽抬头,看到周成资正坐在餐厅露台挥手和自己打招呼,穿得一身黑,有趣的是身边还带了个皮肤白皙的男孩子,也是一身黑,情侣装打扮,恩爱秀得坦荡荡。 男生脸挺小,戴着飞行员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皮肤在日光下白得耀眼,和阮青屿有得一比,凌泽抬头又多瞄了眼,看着男生站起身,弯腰偏头靠近周成资点烟,熟络亲密的样子。 林晓培见凌泽抬头,顺着他的眼神望向餐厅,见到黑乎乎的两人,也挥手打起招呼。 “周总和阮工,这两人就对上了,会不会打起来?”林晓培乐呵呵地问凌泽:“LT上周才在会议室被你和阮工逼得方案重做,方案都没改完,今天就见上面了啊。” “阮工?”凌泽问。 “对啊,阮青屿啊,你不会没认出来吧。”林晓培语气惊讶。。 凌泽沉默着,因为自己确实没认出来。 打扮得一身黑的阮青屿,他从来没见过;而两指夹烟的阮工,更是从来不曾在他的脑海里出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16 02:09:37~2024-07-19 00:3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诶嘿!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火三 3个;Liberty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保护视力 10瓶;叮叮 6瓶;yee 3瓶;Liberty、东嗨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同学 阮青屿把烟咬在齿间,双手插兜,半倚着露台栏杆,前额开始胀痛,八成是没吸氧导致的。 看着那参观的领导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向周成资客气地道别。 “我先走,有点高反头疼,回房间拿罐氧气。” “让餐厅给你送瓶,凌泽他们都要上来了,等着打个招呼再走呗。”周成资抬手招呼餐厅服务生。 “谁?”阮青屿怀疑自己听错。 “H酒管的凌总,晓培总你肯定见过啦,其他几个人我不认识,估计是你们这边的大领导喽。”周成资边交代服务生送氧气,边回答。 阮青屿夹着烟,手扶栏杆探身往外,那群人已经踏上通往餐厅的台阶;穿着黑西装,白衬衫的人正是凌泽,他正抬头盯着自己。 指间的烟燃尽最后一丝烟草,烟雾缭绕在两人视线之间。 阮青屿被自己惊到,他竟没认出凌泽。 以前学校开运动会,几百米开外,他都能在乌泱泱的人头里立刻把凌泽找出来;现在不过距离百米,他除了觉得这人挺好看,就没别的想法, 也不知是缺氧大脑迟钝,或者确实两人已经太久不见生疏。细数最近的两次见面,都以自己大脑宕机收场,凌泽仿佛自己的克星一般。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手上的烟,迅速丢掉烟蒂,又躲到卫生间里。 自从落地香格里拉,每天到卫生间躲凌泽一次,这是第二次,阮青屿这回可不想再搓脸了,这次换搓手;他挽起袖子,猛按洗手液,打得满手泡泡,一直洗到小臂。 洗完后,他拎着衣领抖了抖,还是有股烟味。恰巧卫生间高处的自动空气清新剂呲呲地运转起来,阮青屿赶紧脱下冲锋衣,在弥漫着工业茶香的空气里甩起来。 冲锋衣的布料硬挺,甩起来哗啦啦响,当凌泽进到卫生间时,阮青屿正把衣服往肩上披,完全没有发觉。 待到拉上衣服拉链,一转身,阮青屿才发现凌泽就站在自己背后,默不作声,一瞬间,阮青屿像被按下了定格键似的,低头杵在原地。 “今天不洗脸?”凌泽交叉着双臂,背靠墙,微微抬下巴,垂眼看他。 阮青屿僵硬地“嗯”了一声。 “吴老师知道你抽烟么?”凌泽接着问。 吴老师知道肯定要打断腿,阮青屿的太爷爷就是因为烟抽太多去世的。所以,阮青屿的烟全都藏公司,在家实在想抽,就躲花园里,问阮教授“借”。 “我在家不抽。”阮青屿回答得含含糊糊,低着脑袋。 “少抽点。” “哦。” 凌泽嗓子尾音有点哑,口气淡淡,和没说要吴老师提起抽烟的事,看样子危机已过,阮青屿松口气,抬眼看下凌泽。 这一眼却有点意外,阮青屿心跳直接冲到前额,太阳穴突突的。 凌泽一身蓝得发黑的修身西服,白衬衫最上三颗纽扣敞着,领口边缘隐约露着与西装同色的暗纹丝巾。正式又松弛,与他外籍酒管高层的身份,恰到好处地相称。 高中毕业典礼后,阮青屿就没见过凌泽穿衬衫,在大学里都是卫衣T恤人字拖,和现丝巾西装的打扮比起来,简直就是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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